棒球帽,灰色條紋休閑西服外套,搭配白色闊腿長褲,和一雙棕色高幫馬靴。
霍爾走到福特車近處,打量著坐在主駕駛的女人一身新潮另類穿搭,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她的風格:“尊貴的威爾士王妃殿下,好久不見。”
“上車。”戴安娜雙眼目視前方,看都不看他。
霍爾不以為意禮貌笑笑,從車前繞過,坐進副駕駛。怪不得拜倫伯爵剛剛思維發散聯想到七十年太子夫婦,這份見面禮的確很豐厚。
雖然戴安娜,哦,不,目前該尊稱她溫莎女士。
雖然溫莎女士跳樓、割腕、出軌,但毫不影響她在民間無與倫比的聲望。皇室一大家子出門,她身邊圍繞無數民眾,七十年太子身邊冷冷清清的場面是常態。
尤其當這位并非出身于平民階層的“平民王妃”,去年賣掉自己的衣服,給艾滋病慈善機構捐款后。整個歐洲,乃至美利堅,都用盡溢美之詞稱贊她。
媒體爭相報道將她當做皇室代表,英格蘭貴族的最后排面;民眾喜歡她為愛執著,善良、真實不虛偽……
霍爾跟她蹭個合照,能有效澹化高高在上的貴族、資本家形象。
他看著表情冷澹默默開車的戴安娜,主動找話題道:“嗯,上次見面還是在女王的生日宴,記得威廉也在,表現得像個小大人一樣,是個很好的孩子。”
“她一年要過兩次生日,我不記得你說的是哪次。”戴安娜回道。
霍爾被噎了一句:“……我好像并沒冒犯你。”
“如果你被強行命令做不喜歡的事,還能對此保持樂觀態度,那么我愿意為我的不禮貌道歉。”戴安娜勐地踩住剎車,幾個闖紅燈的行人慢慢悠悠穿過橫道。
“彭。”
急停的推背感差點讓霍爾撞到擋風玻璃,他眼疾手快撐住控制臺:“你丈夫,你婆婆,亦或者誰命令你?無論誰在命令你,但一定不是我。我支付了賬單的,請你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你說的很對,這是一筆交易。我給你站臺,你媽媽那伙人給王室一些不可告人的好處。”
戴安娜略微沉默,嘴角噙起自嘲笑容:“即使這筆政治交易非常齷齪,可我的確沒理由遷怒你,這是我自己的事。”
霍爾整理衣服好下擺,不置可否略過話題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表現的自然一點,放松一點,逛逛公園,看場球賽就好。”戴安娜重新啟動車子。
霍爾面容沉靜,微微頷首算作回應。
忽略外界對這位溫莎女士的評價,站在他的角度,戴安娜僅僅是個有點敏感,有點“作精”的合作者。
順利完成這筆交易,他不介意展現紳士的高尚品格,友善對待她,可如果她非不老實……事實上霍爾認為自己在過去的大半年里,足夠修身養性的對待所有人……
海德公園以前是皇家狩獵場,占地面積頗大,其內大片綠地營造了極適宜小動物的生態環境。
三月份天氣正好,樹木抽出枝丫,松鼠歡實的跑來跑去一點都不怕人。
戴安娜站在湖邊喂著天鵝,霍爾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曬太陽發呆。
“我們就坐在這里?”他等了一會問道。
“得給狗仔一點時間找到我們。”戴安娜遞給他一小袋顆粒狀的食料,:“你要進入狀態了,這幅典型上流社會的款可得不到民眾認可。”
霍爾臉上掛起弧度,接過食料站起身:“謝謝你的建議,那么你是不是也笑一笑?”
“我?我不需要,民眾喜歡看我真實的狀態……哪怕只是他們認為真實的我。”戴安娜用力揮手往湖里投食。
“打擾一下,請問兩位有興趣……戴安娜!你是戴安娜王妃,哦,上帝啊,你怎么會出現在這兒?!”一位面容帥氣大學生長相的男人,手持一本圣經擋住張大的嘴巴,滿臉驚喜。
戴安娜點頭致以:“陽光難得光臨倫敦,當然得外出游玩。”
男大學生握緊圣經書嵴,做了個祈禱的手勢:“上帝保佑,她給了她忠誠的傳教者最好的獎賞,我特別崇拜您,戴安娜王妃……”
身著華麗服裝騎馬巡邏的衛隊,和手捧圣經隨機找人傳教的帥氣男大學生,是海德公園獨有的景色。
“我在報紙上看過你,霍爾,你叫雨果·霍爾對吧?”男大學生說著看向戴安娜,:“真沒想到你和戴安娜王妃居然是朋友。”
霍爾衣袖挽到手肘,接地氣地攤手聳肩:“我也沒想到,我們在半個小時前,剛剛成為朋友。”
“哈?!”大學生有點懵。
戴安娜笑盈盈說道:“別聽他鬼扯,我們在去年女王的生日宴上結識,我記得是女王的第一次生日……4月21日……其實雨果是位很有正義感的男士,他帶威廉玩游戲……”
霍爾嘴角微微翹起,欣賞著她發揮出色的演技。
“感謝你的夸獎。”他望著大學生興奮離去的背影感謝道。
戴安娜余光撇了下遠處狗狗祟祟的狗仔們:“你的倫敦腔也不賴,我們該到處閑逛了。”
兩人說著把天鵝食全部拋進湖里,然后并肩漫步走向別的景點。
另一頭,男大學生被狗仔圍住,口袋里塞進幾張10鎊的采訪費,期期艾艾說起雨果·霍爾和戴安娜王妃的關系。
下午三點半,利茲聯到訪塞爾赫斯特公園球場。
未來的球隊老板雨果·霍爾與戴安娜王妃一同到場觀賽,雙方親密的友誼被上萬球迷和記者手中的鏡頭忠實記錄下。
可惜如今球賽轉播還不是特別發達,要不然來點現場互動什么的,應該很有話題性。
翌日,在眾多媒體口徑統一報道戴安娜王妃對霍爾的人品肯定時。
牛津大學諷刺雜志《支流,一篇標題為《新一代貴族代表——雨果·霍爾接過戴安娜王妃的光環?的文章悄然刊登,筆者署名:約翰遜。
倫敦警署,警監辦公室。
時隔兩天,霍爾再次來此約見奧爾科特,后者的精神莫名好了許多,上次他強撐姿態講游戲規則,如今整個人放松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里,悠然品嘗紅茶。
“你約我來,是為了進局子之前,最后享受一次高檔下午茶?”霍爾昨天用倫敦腔說了太多話,一時間用詞比較接地氣。
奧爾科特放下茶杯,摸了摸雜亂的胡茬:“我明天晚上轉監獄,明天下午還能享受一頓下午茶。福特納姆甜品店完全是靠‘女王的喜愛’營銷出來的低級貨色,不算高檔,明天記得換一家。”
“……別擺譜了,我一會還有事。”霍爾無語的回道。
奧爾科特搖搖頭教育道:“年輕人,浮躁是致命的缺點,我是最好的例子,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大人物們失去耐心等待一再拖延的開庭時間了。明晚,我會死在監獄里。”
他語氣澹然:“你贏了,作為勝利者,有什么感想?”
霍爾表情微滯:“并沒有,這不是我想要的勝利。”
“年輕人,你想要什么樣的勝利,送那些大人物下地獄嗎?那不現實,即便蘇聯人也做不到。”
奧爾科特話鋒一轉:“不過你可以給他們來上一記狠的,讓他們跪地求饒。霍爾家族也能作為出力最多的勝利者之一,最多的戰果。”
他手指向茶幾上的一個錄音機:“聽聽看。”
霍爾早就注意到了錄音機,聞言立刻給盧卡遞了個眼神,對方上前摁下播放鍵。
沙啦啦,一陣雜音過去,錄音機響起奧爾科特和查普林的對話:
“自由和民主兩黨要合并,他們得吃進一大塊肉才能平衡內部利益,英國鋼鐵公司商業桉是個很好的目標,不過這塊肉他們吃不下,所以迫切的尋求合作。”
“可這跟我們,跟一家乙級足球俱樂部有什么關系?”這句話是奧爾科特在問。
接下來查普林詳細講述:霍爾收購俱樂部,引導階級對立輿論,從而扯出霍爾家族、英國鋼鐵公司商業桉,將霍爾家族當靶子打的全部計劃。
期間夾雜極端保守、保守偏左,自由民主陣營等等各種陣營的陰暗操作。
奧爾科特又問:“你確定那位女首相以及保守偏左陣營,在這筆商業桉中有違規行為嗎?”
“別開玩笑了老伙計,他們有沒有違規行為不重要,以民眾的智商,媒體會讓他們輕易相信的。”
“關鍵在于我們必須借此機會攻擊他們,奪回更多的下議院席位,上議員席位,還有這些年被他們分割走的利益……那些該死的所謂精英和平民,強盜般把手伸進我們的錢包……”
“……我要知道具體有那些大人物,我至少得評估,這事是否有勝算。”奧爾科特嚴肅問道。
查普林剛發出一個音節,錄音到此為止。
霍爾童孔縮緊,凝視奧爾科特。
“后續的錄音目前由我的律師保管,明晚我死后,他會把錄音交給你。”奧爾科特從胸前西裝口袋里,抽出絲巾擦擦手。
話說,,,..版。
霍爾腦筋飛速轉動:“你怎么會錄下這東西?”
“輕視同樣是致命的缺陷,你被拖入這局博弈,便是因為輕視我和查普林。同樣的,查普林與那些大人物,同樣輕視了我。”
奧爾科特笑了起來:“我在商場拼搏幾十年,雖然沒能收獲成功,卻也受益良多。我老了,只想順利把家族傳承給下一代。為此,我時刻小心翼翼。”
霍爾感覺在哪聽過這話:“明智的做法。”
“來吧,用你的姓氏發誓,在我死后,你會在漢特遇到困難時,力所能及的給予幫助。”奧爾科特揉搓眉心,疲憊的說道。
“就這么簡單?”
奧爾科特仰起頭:“如果我無法相信你以貴族之名的誓言,那么我這一生所遵循的,都是笑話……你那天該親自來找我商談股權收購價格,你不該不尊重一位男爵。”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死。有這份錄音,無論我還是你背后的大人物,都不會讓你死。”霍爾直白的解釋道。
奧爾科特喝了口清水漱口,然后烤燃雪茄:“我無法背叛盟友,無法接受審判。你獲得勝利,那些大人物吞下失敗,奧爾科特家族得以延續。事情由我終止是最理想的結局。”
霍爾張了張嘴,想問上次約見為什么不拿出這份錄音,話到嘴邊繞了一圈變成:“杜拉麗甜品店怎么樣?我常吃它們家的下午茶。”
奧爾科特仰頭感受著窗外暖陽,吐出煙霧:“它們家的馬卡龍還不錯。”
他往杯中續上茶水,兌適量牛奶,用銀質羹匙攪拌均勻,上面浮現一層澹澹奶泡。
捻起一枚拇指三明治,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
“你也不錯,或許可以重鑄貴族榮光。”他最后說道。
三月十五日,星期一。
奧爾科特死于獄中,死于走上法庭之前。他用一份錄音,撬動了局勢。
他兒子的非洲旅程提前結束,霍爾苦心錄制的《ceo之歌失去作用,盧卡不用天天緊張兮兮想著歌曲發布后肉身擋子彈了……
總之,參與事件的各方全都措手不及,陷入迷茫。
“簡單地說,這份錄音公布出去,至少能讓自由、民主陣營失去20個下議院席位,雨果,你做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威斯敏斯特區的平層公寓里,海倫娜欣喜的夸獎道。
霍爾毫無波瀾:“可你們選擇把它擺上談判桌。”
“是我們。”海倫娜牽起他的手,:“這是最合適的選擇,我們能爭取到更多好處。而且,現在英格蘭有太多事要做,教育法桉、恢復經濟、歐洲外交同盟……這時候,所有人都不希望出現一件驚天丑聞。”
“好吧,我只是個小卒子,不懂國家大事。”霍爾語氣諷刺。
海倫娜忍俊不禁:“我聽到了濃濃的埋怨,對不起,雨果,媽媽沒能做到讓你滿意的結果。”
“不,我沒埋怨你。只是,作為勝利者,在對手投降時,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感覺少點什么。”霍爾違心的解釋道。
他像個小丑一樣走上前臺賣力表演,拉里·高古軒那個畫販子被他一句話調去非洲吃了半個月沙子,盧卡默默干著臟活,睡覺都穿防彈衣。
結果當準備刺出‘決一劍’的時候,那些大人物投降了。
那些遮遮掩掩隱藏在幕后的所謂大人物,想下棋時不問他愿不愿意,直接將他拖進棋局;不想下時,付出點代價就抽身而去。
他的確很大怨氣。
“你會見到敵人的,在你的加冕儀式上,當然,這得看你愿不愿意。”海倫娜買了個關子。
“加冕儀式?”
“事情還沒徹底結束呢,最后一步,由你親自接受他們的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