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驛操守指揮方起龍,任平陽衛千總···”
站在武官身旁一直含笑看著眾人,意氣風發的指揮使在聽到這句話時,整個人都愣了。
他忍不住轉頭去看那武官。
那武官卻正說得口水四濺的熱鬮,根本就看也沒看他一眼。
平陽衛倒是平陽衛,不過,怎么是千總?而不是守備?
雖然只差兩個字,但地位可完全不同,這個職位之上有守備,屬于二把手的位置,說白了就是個功賞,根本沒什么實權的。
那武官念的那些多少賞賜多少銀兩布匹他一句也聽不到了,就那樣有些呆呆的看著武官,如果不是心里還存著一絲理智,就要去奪過那文書自己親眼看了。
“…···管屯盧巖領兵殺敵有功,榮升為止千戶,任河東驛操守…¨”
武官大聲的念出這句話,目光想要在人群中看到盧巖,只可惜眼前人頭濟濟,前排的河中驛大小官員中卻不見盧巖的身影,他的眉頭不由皺了皺。
“你說什么?”指揮使再忍不住,失聲喊出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盧巖任操守官?”
這怎可能?這怎么可能?!他正要解了這個小小的管屯官,怎么這一轉眼,這個即將被掃地出門的人就一躍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成了這河東驛的一把手?!
別說指揮使的驚愕,在場的河中驛大小官員都是同樣的驚訝,那些兵丁倒無所謂,這盧巖能打能殺,幾戰都是威名,在他們眼里就是升再大的官也是應當的。
站在人群最后一排的盧巖以及師爺也怔住了。
宣賞的事他們是最后才接到通知的·明顯是被排擠了,所以只得站在最后。
“大大大大大···”師爺結結巴巴,那個人字怎么也說不出來,只急的臉紅脖子粗。
在大家震驚的眼神中·武官宣告完畢,指揮使顧不得禮節抓過武官手里的文書恨不得將眼睛貼上去看,武官也不理會,而是問盧巖的所在,然后便沖這邊走來,隨著他走來,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盧巖站在那里·看著那走過來的大人一動不動,似乎呆了一般,只有眼中閃爍的驚喜暴露了他的內心也是狂喜。
師爺反應快,在后猛推了他一般,盧巖便大步迎過來,拱手施禮。
武官神情溫和,如同相識已久的老友一般主動伸手拍上盧巖的肩
“老弟,恭喜啊!”他笑哈哈的說道·一把拉起要施禮的盧巖。
這一幕更讓圍觀的人驚訝的掉了下巴。
不知道誰先反應過來,急忙忙的沖過來,對盧巖連聲恭喜·很快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潮水一般涌過來,將盧巖包圍了,歡呼聲賀喜聲響徹上空。
指揮使站在臺上,手里那捏著那份文書,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看著這邊歡呼的人群一臉苦澀。
說起來,他方起龍的確是升官了,但為什么心里一點歡喜也沒有,反而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看來這盧巖上頭真的有人啊。
自那次被一個參將解圍后·他再三打聽,卻始終不得消息,再看盧巖也并沒有出城或者跟什么人來往,依舊做著自己該做的事,一多半的時間都在鹽巡呆著,并沒有去走動關系道謝送禮什么的·于是他便覺得是自己多想了,那參將并不是特意給盧巖解圍的。
本來嘛,一個參將啊,怎么犯得著急忙忙的跑來為了一個管屯官說好話。
于是他才決定給盧巖一些教訓,舍棄這個不聽話有著潛在威脅的下屬,沒想到,剛給人家臉色沒多久,人家就再次一躍高升了。
沒錯,他是迎戰韃子繳獲頗多,但能如此的短時間再次升官,要說上頭沒人,鬼都不信!
指揮使大人深深嘆了口氣,想到自己曾經往上頭寫的一些官文,明里暗里指出盧巖此人桀驁不馴等等劣跡,這要是被人家的靠山知道了…
他不由打個寒戰,同時心里又有些慶幸,幸好還沒免了那盧巖的官,要不然,自己剛免了人家的官,上頭就來升任人家做操守,那自己就趁早打包離開這平陽衛得了。
想到這里,指揮使打起精神,忍住失落以及妒忌,堆起滿臉的笑也擠了過來。
“同喜同喜啊,咱們一個地方兩人都得到提升,真是天恩浩蕩啊…”
對于這位方指揮使的態度轉變,盧巖只是一笑,沒有反感也沒得意,態度一如既往。
二人互相道喜一番,請那宣賞的武官到正廳安坐。
雖然方起龍還沒有正式交接,但現在盧巖是這河東驛的主人的事實不容置●,盡管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方起龍還是讓盧巖坐上了主人的位置,而他和那武官則都坐在了客位。
“大人請用茶。”一個仆從殷勤的將茶捧給盧巖,帶著滿滿的討好說道。
方起龍是第三個接到茶的,再看大廳里人的面色,都是對盧巖滿滿的討好敬畏,以前這種目光都是屬于自己的···¨
雖然自己升官了,但縣官不如現管,真是人還沒走,茶就涼了啊…
方起龍只覺得口中酸苦,看向盧巖的目光也很是復雜。
沒想到啊,這個被自己當壯勞力用的莽漢,竟然有今天!
無可否認,這小子打仗驕勇,手下又養了好些兵,放眼河東驛,敢在野外迎戰韃子的也只有他這一個了。
此時邊境不穩,匪亂此起彼伏,這等勇人正是各級官員看重的,更何況這悶頭悶腦的年輕人竟然不聲不響的還搭上一個靠山…
雖然不知道這個靠山具體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至少也是個參將級別的,看來這年輕人今后前途無量······
他不是才入官場的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知道什么該進什么時候該退,方起龍很快按下心底的嫉妒,讓臉上浮現真心實意熱情而又合身份的笑,不時插一兩句話。
盧巖雖然內心亦是狂喜,但已經習慣喜怒不于顏色,對方起龍依舊恪守下級本分,對宣賞的武官恭謹有禮。
這個年輕人不錯,沒有得意忘形,讓這武官有些驚訝,更多的是贊賞。
大廳里氣氛甚是融洽歡悅。
談了一刻,那武官便起身告辭,方起龍盡力挽留要他賞臉在這里吃頓飯。
“雖然我如今也算是這里的客了,但想必盧大人不會怪我老方借花獻佛的。”他說著玩笑話。
盧巖一笑,亦是挽留。
武官卻拒絕了。
“還有幾個地方要去¨要說吃酒嘛,老弟,還有機會。”武官笑道,再次身后拍著盧巖的肩頭,“守備大人說了,邀你親自到平陽衛去領告身,到時候,可要好好的喝上一場···”
盧巖對這話沒什么反應,只是再次道謝。
倒是方起龍在一旁又浮現幾分嫉妒,瞧這話說的多熱情,好像他們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一般,其實他敢肯定此時要盧巖喊這個武官的名字是絕對喊不上來的…¨
看著武官對盧巖的態度,再看看對自己的態度,要說這武官不是知道些什么,那就真是鬼上身了。
“對了,聽說大人打聽驛站往京城的信件傳遞?”武官想起什么,拉著盧巖低聲問道。
盧巖有些意外,自從劉梅寶離開出了他所能掌控的地界,便不能像以前那樣遞信,消息什么的也得不到,到那邊怎么樣路上好不好,他真是日日夜夜的心里念著。
鹽商們的買賣四通八達,但想到最近路上不太平,又怕信丟了,或者就算送過去,這些商人也找不到路子給劉梅寶,于是他便有詢問軍隊官府設置的官文往來的驛站,看看是怎么個運作,要是能讓京城的劉梅寶還能收到自己寫的信,那可真是美得很···
只是他始終不得其路。
這點隨口問的小事,竟然被上頭知道了?看來真如師爺所說,自己的風頭已經很盛了,終于引起或明或暗的注意了···
“是這樣,我想要給京城的親眷捎封信,所以就問了問。”他說道。
既然這武官提到這件事,那就肯定是已經打聽清楚了,當這個時候實話實說才是最明智的。
“走什么驛站,就驛站那些人,十分信能丟九封···”武官哈哈笑道,“老弟有什么信,讓咱們兵道送一趟不就得了,又快又丟不了…”
兵道與京城兵部軍情往來,用的都是快馬急兵,自然不是一般行路能比的。
“那怎么敢,我這是私事¨”盧巖嚇了一跳,忙擺手說道。
“什么私事公事的,有什么信交給老哥我,你就盡管放心就是了。”武官故作不滿說道,“別婆婆媽媽的,這可不是咱們武將的氣度。”
盧巖猶豫一下,既然這武官說的如此痛快,用兵道的力量送封私信在他眼里微不足道,那么…
一直在一旁仔細觀察他們神色的師爺忽的暗叫一聲不好,顧不得身份一步就邁過來,仲手要拉盧巖。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如果有機會能親自往京城去一趟就更好了···”盧巖整容說道。
師爺伸出的手就勢拐個彎,重重的拍在自己額頭,只拍的自己呲牙咧嘴。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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