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宣已醒,王重陽眼睛一亮,喜道:“許……太子殿下,你沒事兒吧?”
未醒笑道:“王官人,他可不像你,十句里沒一句真話。有事沒事,是死是活,要等姥姥審過這兩個孽徒,才知端旳。”
又與嫣石一起舉起太極,朝著李師師的牢籠晃了晃,分奪為兩片。
“叮!”李師師、金花公主的鐐銬應聲解開,慕華立即斜握金瓶,疾念法訣,霓光一鼓,將二女拔地收入瓶中。
慕華冷冷地瞥了許宣一眼,抱瓶轉身就走。
未醒朝他扮了個鬼臉,笑道:“你若餓了,就趕緊多喝幾口西北風。等姥姥審完了她們,就該輪到你上路啦!”拉著嫣石,緊隨慕華之后。
許宣心中一動,想起先前在地下密道,曾望見有個蓬頭亂須的囚犯受困地牢,此刻牢中并無其人,那廝究竟是被沃作了花肥,還是從小青撬開的機關遁入了地道?可惜那人所禁閉的囚籠,
似乎不是眼前這個,
否則便能逃出生天了。
想到好不容易與小青在秘道里重逢,來不及敘舊,她便被漩渦卷溺,生死不明,
不由又肝腸如絞。
等到諸女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甬道盡頭,
他方定了定神,問道:“重陽兄,
你是何時離開北海,
又怎會遇見慧真、素晴兩位師太,卷到這花神谷來的?”
王重陽嘆道:“為何從歸墟來到昆侖,
我依舊百思不得其解,
想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當下將離開北海后,如何遇見慈航眾尼,又如何卷入李師師、郭動天等人的陰謀伏擊,
陰差陽錯,從歸墟淵底卷到了花神谷天湖之事,一一說來。
許宣幡然醒悟,道:“原來我在海上遇見的‘慧真師太’與秋晴姑娘并非你們,而是李師師與完顏瑤!”
心中暗想:“難怪莪離開金國時未遇阻擋,敢情那女魔頭早已先走一步了。她奪了慧真師太的肉身,
裝傷前往金山寺求醫,必是早已知道大悲與敖無名實為一人,
趁著月圓之夜,用‘鮫珠’和‘海鬼尸螢’照出敖無名魔神,
好從他那兒找出‘六合棺’的下落。可惜她千算萬算,卻算不出我搶先一步,到了慈恩塔下。”
當下擇要簡述了他與王重陽分別后發生之事。
王重陽、素晴越聽越奇,想不到“九頭龍王”敖無名竟然就是大悲和尚,正邪同體,
更想不到世間竟有“六合棺”這樣穿梭時空的神器,竟能將許宣帶回到數月前的昆侖。但他們又怎會被歸墟的海渦吸卷,不偏不倚也回到了彼時此地?
慧真沉吟道:“天地有八極,地有八竅。‘歸墟’與‘花神谷天湖’或許都是八竅之一,
可以轉換相通。但為何能將我們卷回到幾個月前的昆侖,實在是……實在是難以索解。”
許宣想起李師師獻給鶴鹿雙仙的“翻天匭”,
靈光一閃,脫口道:“是了!慈航靜齋的掌門神戒‘甲子輪’和‘翻天匭’乃是封鎮朱雀、玄武的太古神器,
月圓之夜又是靈力最盛之時,或許一西一東,
與花神谷山洞里的六合棺遙遙感應,
貫通歸墟與天湖,形成扭曲時空的渦流,將你們帶到了這里。”
王重陽、素晴聽得一頭霧水,
慧真沉默了片刻,
徐徐道:“貧尼曾聽先師說過,
軒轅黃帝以‘盤古九碑’鑄成可以瞬移萬里的神器,
又以‘十二時盤’、‘兩儀鐘’等寶物重煉成‘回光輪’,
也叫做‘軒轅輪’,將這兩大神器合在一起,
輔以“回光訣”,
就可穿越時空,
逆轉過去與未來。后來軒轅黃帝為避免此神器落入奸人之手,釀成大禍,又拆解‘軒轅輪’,分為‘甲子輪’、‘十二時盤’、‘宇宙元始敦’與‘乾坤柱’四樣神器,其中‘宇宙元始敦’又可再拆分為‘方坤匭’與“圓乾卣”。他將這四件神器重置在南海、昆侖、方丈、蓬萊,作為封鎮四靈之器,又將那可以瞬移萬里的神器作為鎮守不周山混沌之物……”
素晴“啊”地一聲,道:“這么說來,那件可以瞬移萬里的神器就是‘六合棺’了!這半枚‘甲子環’原來是……原來是……”
低頭端詳著手指上的那枚銅戒,一時間也不知是驚是奇是喜。
慧真道:“如果真像許官人猜測的那般,‘六合棺’與‘回光四寶’此刻必定都在昆侖山上,唯有如此,方能感應萬里之外的東海,將我們從海渦吸卷到幾個月前的天湖。”
許宣猛地一拍大腿,道:“難怪我先前在山腹秘道內時,竟能遇見過去、未來的許多怪事!”激動之下,連聲音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王重陽、素晴對望一眼,心中劇跳,
也不約而同地閃過一個念頭:若能在此地奪齊“六合棺”與“軒轅輪”,
或許便能回到浩劫開始之前,扭轉乾坤,救回親朋,讓一切重回正道!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嗡”地一聲輕響,三人一凜,循聲齊望。只見黑暗中掠過一道人影,陰風呼卷,夾著隱隱幽香。
許宣大喜,也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量,一躍而起,叫道:“小青姐姐!”那人瞬間翩然而至,秋波流轉,笑吟吟地豎指于唇,示意噤聲,果然是小青。
王重陽胸口如遭重錘猛擊,雖明知這是半年前的小青,但見她重又活色生香地站在自己面前,仍不免悲喜填膺,熱淚盈眶,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素晴相隔經年,重見小青,亦有如隔世,歡喜難言,然而瞥見許宣與王重陽激動的神色,心中又有些許莫名的酸苦與失落。
小青朝她笑了笑,又回頭望了眼身后,對許宣輕聲道:“地牢大門有兩個看守,再過片刻,那兩個老妖怪就要來審問你啦。要想從地底秘道逃走,就得快快行動。”從袖中摸出一個青銅太極鑰,分成兩片。
“咔嚓”一聲,眾人身上的鎖鏈連同牢門一齊打開。
許宣大奇,不知她從哪里盜得此鑰。此時無暇細問,待要邁步,卻覺劇痛難忍,右膝一軟,重又坐倒在地。
王重陽忙彎腰將他背起,領著素晴出了籠門,隨小青朝甬道另一端疾奔。
陰風撲面,光影閃爍。左折右轉沖出百余丈后,小青拉著王重陽奔入左側的一間鐵牢。許宣一眼便認出此處正是困禁那無名囚徒的所在,地上的機關已經開啟,露出黑幽幽的秘洞。
小青率先躍入秘道,示意素晴緊隨其后,王重陽正欲將許宣放下,忽聽甬道盡頭“叮”地一響,傳來細微的腳步與衣裳窸窣聲。
四人大凜,許宣不及多想,一把將王重陽推入地道,傳音道:“重陽兄,我重傷難行,只會拖累你們。你快送走小青姐姐和素晴,回頭再設法救我!”
不等他們答話,他已翻手將地道暗門蓋緊,鋪上亂草,以雙臂代腳,忍痛倒立著沖出柵門,滾入斜對面的鐵牢。
還未落定,便聽有人“啊”地失聲驚呼,叫道:“糟了,地牢全空啦!快去告訴姥姥……”話音陡絕,“仆仆”輕響,燈光晃動,似有幾人接連委地。
許宣屏息凝神,又聽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輕喚道:“許官人?許官人?”心下大喜,叫道:“白姐姐,我在這兒!”
白素貞提燈閃入牢門,將他扶起,見他重傷至此,忍不住簌簌掉下淚來,低聲道:“秋晴姑娘與那王官人已經逃走了么?你……你為什么還留在這里?”
燈光下,黛眉微蹙,似悲似喜,淚珠懸在頷尖,晶瑩欲滴。
許宣喉頭一緊,心馳神蕩,仿佛什么也記不起、想不得了,鬼使神差地捧起她的臉,朝她的淚痕輕輕吻去。
白素貞一顫,想要推開,卻似使不出半點氣力。冰涼的淚水一顆接著一顆,在唇間洇開甜蜜而酸澀的滋味,又層層疊疊地淹沒心底,翻江倒海。
斷橋初會,蓬船夜雨,蜀山洞中冷暖自知的旖旎,峨眉云海生死與共的相依,初經人世的詭譎,方開情竇之迷離,離別,重逢,同舟共濟……所有刻骨銘心的片景,此時都浮光掠影地極速涌來,狂潮似的將他們卷溺,跌宕在悲與喜的兩極,無法呼吸。
一陣陰風刮來,燈火搖曳,四周倏然暗黑如墨。白素貞打了個寒顫,迷迷糊糊中,想起葛長庚說過的話。
“白娘子,你本性純真善良,修行千年,淡泊無求,殊為難能可貴。但你知道為何妖jing都要化成人形嗎?欲修仙道,先修人道。只有感受過人的七情六欲,經歷過由此引起的種種磨難劫擾,而后明心凈意,斬斷塵念,才能以超凡脫俗之心,得窺仙道之門。
“這顆‘元嬰金丹’帶給你的,除了道家夢寐以求的內丹真炁,還有你從未體驗的凡人情感與種種煩惱。如果你不能從七情六欲里破繭而出,要么如凡人般只剩下百年之壽;要么墮入魔道,永隔仙界……”
感謝靈青帝、楚涵、蒼梧之淵盟主……的打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