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格啦啦”一陣脆響,于琛的右臂突然麻花似的扭了起來,雪白的斷骨接連破膚刺出,渾身篩糠似的劇烈顫抖,碧光亂舞,接連不斷地涌入許仙頭中。
“盜丹”眾人心猛地往下一沉,又驚又駭。
魔門的“盜丹”要么用手掌直接攫取他人真元;要么利用丹田產生的氣旋,將外來真氣吸入體內……像許仙這般以頭頂“泥丸宮”吸卷他人真氣的,可謂見所未見
朱洞元眼見不妙,立即急沖揮劍,將于琛右臂齊肩斬落,鮮血激噴。“雷震子”這才發出凄厲的狂吼,凌空震飛出六七丈外,抱著斷肩,發瘋似的遍地打滾。
朱洞元封住他的經脈,急念口訣,劍尖挑起一張黃符,“嗤”地抵住他的肩膀,黑煙四溢,焦臭撲鼻。于琛登時大叫一聲,暈了過去。朱洞元毫不停頓,左手凌空彈指,“噗噗”連聲,繼續封點了許仙周身要穴,接著劍光如電,朝他心口疾刺而下。
白玉蟾心中猛地一緊,他這一劍,是必yu置許仙于死地了腦海中突然閃過萬千紛亂的畫面,仿佛聽見無數個聲音cháo水般重疊在一起,喊道:“白姐姐
白姐姐”意亂情迷,只聽“叮”地一聲脆響,肘臂酸麻,手中長劍竟鬼使神差地撞在朱洞元的劍鋒上。
兩人齊齊一震,朝后各退了半步。眾人哄然大嘩,想不到白玉蟾竟會公然出手相救,更想不到他真氣之強,竟一至于斯。
朱洞元驚怒交迸,冷冷道:“白掌門心口不一,不知意yu何為?”
白玉蟾這才醒覺自己做了什么,“啊”地一聲,急忙收回長劍,搖頭道:“我……”望著許仙那彩虹似的灼灼雙眸,更是雙頰燒燙,耳邊仿佛又聽見萬千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一聲聲叫得她心亂如麻。
許仙見她神情恍惚,顯然是依稀記起自己了,悲喜填膺,熱血全都涌上了頭頂,縱聲大笑道:“朱真人,她只是想明白殺害慧真大師的兇手并非寡人罷啦。倒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嘴上號稱要為慧真師太報仇,心底里卻盤算著沌皮圖,……這才叫‘心口不一,意yu何為,”說到最后一個字時,突然“嘭”地震碎繩筋,一掌朝朱洞元拍去。
朱洞元大駭,萬萬沒想到這小子經脈俱斷、又被自己點住了渾身要穴,竟仍能如破繭飛龍,雷霆猛攻倉促間,只能回身一掌與他對個正著。
“轟”氣浪如七彩虹霓,沖天炸涌。
兩人身形猛地一頓,衣裳鼓舞如球。朱洞元臉sè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苦苦強撐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凌空掀飛出十幾丈遠,撞得冰錐盡碎。
許仙強咽下喉中狂涌的腥甜,哈哈狂笑道:“什么‘上清神君,,原來不過如此”借勢翻身疾旋,直沖藍天,
眾人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相信天下竟有人能以經脈俱斷的殘軀,使出如此狂猛絕倫的真氣
張天師、溫寶山、素蓮等二十余名頂尖高手瞧出其中關竅,更是臉sè齊變,心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一個念頭:“無脈之身”
yu煉真氣,必修經脈。十二正經也罷、奇經八脈也好,都像是江河的河道,真氣只有依循經脈,才能如江河匯海般匯入丹田,再循環周身。經脈一旦斷毀,江河必然崩決于涸。自古以來,修煉的法門千千萬萬,唯有這條是顛簸不破的法則。
但凡事總有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上古時的第一武學奇才、青帝靈威仰所創的“無脈之身
相傳靈威仰被黑帝、黃帝、木神、土神等七名神級高手圍攻,經脈俱毀,半人半鬼地囚禁于黃泉之下,卻悟創出了曠古絕今的“無脈之身”與“種神”,可以將元神寄于任何人身體,無需經脈,也能恣意運轉狂暴無比的真氣,威震四海,天下無敵。
難道這魔頭就是從那張“混沌皮圖”學到了青帝的兩大絕學?一念及此,驚愕、恐懼、惱恨、狂喜、羨慕……如cháo席卷,全都化作了熾烈的貪念,涌上眾人心頭。
眼見許仙衣袂獵獵,轉眼就掠出了百余丈遠,張天師更不遲疑,喝道:“妖孽,哪里走”沖天飛起。溫寶山、薩守堅、茅子元、許冠蟬、杜吹花等人也紛紛率眾疾追。
白玉蟾如夢初醒,又聽素蓮師太傳音道:“各位師妹,此人關系到師父遇害的真相,更關乎本門失盜的‘玄武骨圖,,絕不可落入其他人之手。”心中一凜,與群尼齊聲應諾,馭風飛掠。
許仙雖然趁著朱洞元不備,一掌將他打成重傷,但自己亦被震得傷口盡裂,劇痛難忍。此時咬著牙關,方飛出三百余丈,已有些氣息不繼。
道佛各派遮天蔽ri地圍追而來,張天師、溫寶山來勢最快,一左一右已沖到他身后十余丈處。正yu感應雷霆,強聚真氣,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卻聽海上嗚鳴不絕,數百道水柱接連沖天噴起。
許仙低頭俯瞰,茫茫冰洋水浪分涌,數以百計的鯨魚、鯊群正朝南溯游,心念一動,大喝著合握雙手,奮起真氣,又是一記螺旋怒舞的“yin陽氣旋斬”朝張天師迎面劈去。
張天師避也不避,道袍共青須飛舞,冠玉似的臉龐突然閃耀起紫紅的光芒,玲瓏如透,“轟”地一聲巨響,長劍已挾卷著六丈余長的赤光,彗星般撞上了他的螺旋氣劍。
許仙眼前一黑,雙臂酥麻如痹,五臟六腑仿佛全都震碎了,卻兀自忍痛大笑:“這就是龍虎山的‘太一神兵,么?我看也不過浪得虛名”借勢陀螺轉向,閃電似的朝海面俯沖。
身形方動,右后方“哧哧”幾聲銳風輕響,激得他頸背寒毛盡豎。心中大凜,知道是溫寶山的“驚神指”破空shè來了,不敢有絲毫大意,內外交感,接連變幻“yin陽指訣”,回臂橫掃。
“嘭嘭”連聲,驚濤炸舞,水浪卷入他的螺旋氣劍,勢不可擋地撞飛那幾道縱橫shè來的“靈寶氣箭”,迫得溫寶山凌空飛退。
豈料“驚神指”之凌厲仍超他的預估,右肩、左腿一痛,竟仍有兩道氣箭穿透水浪,貫體而過。雖已是強弩之末,仍疼得他淚水交涌,真氣險些渙散。
繼而銀光亂舞,“咻咻”之聲激響不絕,道門各派的劍陣也已前赴后繼地攻到了。他借勢隨形,螺旋疾舞,奮力撞飛四面八方暴雨而至的長劍,深吸了一口氣,直沖海面。
“嘩”巨浪噴涌,他急墜而下,四周亂劍穿梭,就像是萬千道交錯閃爍的白線。擋避不及,身上又有幾處被刺中,血絲洇散。
北邊那灰藍sè的海里,千百只鯨鯊正浩浩蕩蕩地朝此處游來,嗅見血腥味兒,那些鯊魚登時發了瘋似的極速逼近。轉眼間,便有數十條鯊魚被那縱橫的劍雨刺穿、劃破,血霧彌散。
原本的清澈的海水很快變得一片渾濁。鯊群徹底陷入了嗜血的瘋狂,不顧一切地相互撕咬,兇暴攻擊,也不分對象是同類、鯨魚,還是那些從天而降的道佛群雄。
許仙凝神掃探,隱約瞥見幾個道士被鯊群撕成了碎片,心下大快。正想朝海上游去,兩條鯊魚張開血盆大口,爭先恐后地朝他撲來。
他在水中飛旋亂掃,氣劍攪動起滾滾渦流,連續撞擊在那兩條鯊魚身上,冒起紫紅的血霧,頃刻間便被周圍的鯊魚撕扯成了雪白的骨架。
然而如此一來,行蹤也隨之泄露。那些道士瞥見他的氣劍,紛紛圍沖而至。他只得憋著氣連殺數人,重新下潛。背后突然感到一陣森森寒氣,本能地翻身回轉,氣劍橫掃。
眼角瞥處,見來人白衣飄舞,清麗的臉容若隱若現,心中一凜,白姐姐急忙硬生生將氣劍收了回來。眉心一涼,額頭頓時被她的劍尖抵住。驚懼轉瞬即逝,朝她粲然一笑。
白玉蟾一呆,臉頰暈紅泛起,將長劍往后撤了半尺,咬唇冷冷地瞪著他,眼中閃過古怪的神情,突然又是一怔,挺劍疾刺而出。
許仙心中一沉,想不到她竟會真的出手,劍氣卻朝外偏了兩寸,貼著他的太陽穴沖掠而過。
“嗚”幾在同時,身后傳來雷鳴般的巨響,震得他渾身一顫,周圍渦流飛旋,登時將他和白玉蟾雙雙卷入其中,朝著后方那深不可測的黑洞極速墜落
原來一只藍鯨不堪鯊群圍攻,狂亂中沖到許仙后方,被白玉蟾劍氣刺中,更加狂怒難遏,張開巨口,將他們連同海流、魚蝦、尸塊……一起吞了進去。
許仙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白玉蟾的手腕,她甩手想要掙脫,卻被那滾滾渦流拋得飛旋亂舞,難以使力。接著眼前一黑,鯨魚的嘴巴業已閉攏。水流陡降,兩人身下一空,齊齊墜落在柔軟的鯨舌上。
驚魂未定,嗚鳴如雷,海流又如天河之水滔滔沖泄,登時將他們沖了起來,朝那鯨魚的喉道飛旋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