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紅菱抬起頭，看著蘇洛的眼睛。
片刻，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能收。”
“不喜歡？”
沈紅菱搖頭，“太貴重。”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縱然自己不曾擁有，但她也知道一件洞天法寶的價值。
所謂的洞天法寶，每一件皆內里自成洞天。
洞天中靈氣充沛，可納物，可困人。
傳聞中最頂級的洞天法寶，妖皇手中的山河社稷圖，更是自成一界。
圖冊攤開，可融入周圍環境，讓人不知不覺陷入山河社稷圖中。
只需其主人一個念頭，改變洞天中時間流速，瞬息之間便可將人生生困死圖中。
沈紅菱知道，眼前這幅洞天畫卷，自然是比不上山河社稷圖的。
但哪怕是最低級的洞天法寶，整個學府也只有她父親手中有一件。
更何談眼前這幅畫卷非但自成洞天，更是洞天孕靈，有了畫靈的存在，絕非她父親手中那件可比。
這樣貴重，她自然是不能收下的。
只是，她覺得貴重的洞天畫卷，在蘇洛看來，卻不過是自己簡單的隨手涂鴉，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價值。
而且......
你不能不收啊。
你不收，我后面不好操作啊。
看著沈紅菱堅定拒絕的眼神，蘇洛心思活絡的想著說辭。
沉吟了片刻，他沒再提送畫的事，反而看向了沈紅菱先前作好的那幅畫。
“這幅畫我挺喜歡的，能不能送給我？”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沈紅菱愣了一下，繼而輕輕笑著點了點頭，“自無不可。”
“謝謝啦。”
蘇洛伸手拿了畫，卷成畫卷收了起來。
再看向沈紅菱，輕輕一笑道，“好了，現在你可以把我的畫收起來了。”
沈紅菱愣了下，怎么又扯到送畫上了？
不是說了那洞天畫卷太過珍貴，她不能收了嗎？
“我問你啊，”沒等她再拒絕，蘇洛先發制人。
“咱們認識好多天了，雖然沒有直接交流，但每天也都會打個招呼，對吧？”
沈紅菱點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那都這么多天了，咱們勉強能算是朋友了吧？”
沈紅菱遲疑下，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既然是朋友了，互相送個見面禮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蘇洛指了下自己的畫，“你把你剛完成的畫送我，我把我剛完成的畫送你。
“這很合理吧？”
沈紅菱驀然，盡管覺得好像有什么問題，但莫名的又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
只是......
“我還是不能收，見面禮的話......你可以送些價值仿佛的東西。
“這洞天畫卷，真的太過貴重了。”
蘇洛皺眉，露出不悅的表情。
“那我再問你，你剛剛的畫，是不是代表了你最巔峰的水平？”
沈紅菱遲疑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盡管她有把握三日內突破瓶頸踏入下一境界。
但至少現在，在她消化掉剛剛觀摩蘇洛作畫的感悟前，先前那副畫已經代表著她當前最高的水平了。
“那不就得了。”
蘇洛輕點下自己的畫，“這幅畫，與我而言也不過是隨手而為的一幅畫作而已，甚至都當不得是最巔峰的水準。
“你的畫與你而言是最巔峰的作品，我的畫與我而言勉強也算是巔峰水準。
兩幅畫與你我各自而言，價值其實是等同的。
“現在我以朋友的身份收了你最巔峰水平下的畫作當做見面禮，再把自己親手作的畫送你做見面禮，有什么不可以嗎？”
沈紅菱知道他是詭辯，但一時間竟然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見她還欲拒絕，蘇洛直接把畫卷起來拍到她手中。
“行啦，就這么定了，再拒絕我就不高興了。”
一句話讓沈紅菱拒絕的動作一頓，蘇洛又跟著說道。
“其實，這幅畫你不收，留在我手中也沒什么用啊。
“你沒感覺到，在畫成的那一刻，畫靈就已經抽取了你一部分精神烙印，將這幅畫認你為主了嗎？”
沈紅菱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畫卷，不需要太過刻意，她便感覺到了那種仿佛血脈相連的感應。
畫靈融合了她的精神烙印，畫卷已經認她為主。
她固然可以再解除這種認主，但那必然會給她帶來不小的反噬，讓她付出極大的代價。
另外，她能感覺到到，蘇洛是真心實意的希望她能收下這幅畫。
且這幅洞天畫卷，在他眼里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是。
看著蘇洛，沈紅菱輕輕點了點頭，收下了這幅畫，沒再矯情。
見她終于收下了，蘇洛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想了想，心里終究有些過意不去，便又說道，“覺得占了我便宜的話，要不你再作一副畫送我？”
沈紅菱看了他片刻，笑著點了點頭，“好。”
答完，她轉身走到畫架旁。
閉目凝神，回憶了片刻剛剛蘇洛作畫時的情形。
睜開眼，抓起一只畫筆，在畫紙上畫出了遠處的群峰。
青山入畫，沈紅菱睜開眼，又看了一眼遠山的風景。
恰此時幾只歸鳥飛來，落入遠山林間。
沈紅菱抓住這瞬間的畫面，將歸鳥畫入畫中。
而后云霧、斜陽，紛紛入畫。
蘇洛在一旁看著，偶爾在一些關鍵處出言指點一句。
約半個時辰后，一幅于沈紅菱先前畫了幾十次的的畫相差仿佛的景象在畫紙上成型。
蘇洛沒有開口，沈紅菱也沒有放筆。
閉目回憶了片刻，沈紅菱睜開眼，隔著云海畫出了一座與遠處群山相望的懸崖。
懸崖邊，一俊逸若仙的青年正在畫著遠山的風景。
青年身后，有白衣女子目光落在畫紙上，癡癡凝望。
借著方才觀蘇洛作畫時得來的感悟，借著蘇洛不時的出言指點，沈紅菱完成了心中的畫作。
手筆的那一刻，畫卷徹底成型。
“咔嚓！”
隨著畫卷成型，輕輕一張畫紙像是突然被賦予了重愈萬鈞的力量。
本也非凡物的畫架瞬間斷裂，畫紙如山般往地上落去。
蘇洛眼疾手快，一把將畫紙抓在了手中。
待畫中群山之意內斂，重愈萬鈞的凝意畫卷無人催動重新恢復了畫紙本身的力量。
蘇洛把畫卷起，看著沈紅菱道，“恭喜。”
沈紅菱看了眼蘇洛手中那幅自己人生中第一幅凝聚畫意的作品，輕輕點頭，向蘇洛道，“謝謝。”
她不是謝那句‘恭喜’，而是謝他說是要自己再畫一幅畫送他，卻借機指點讓自己借著完成這一幅畫的過程直接破境。
“嗨，主要還是你自己資質好悟性強，就差了那么臨門一腳。”
不在意的搖搖頭，蘇洛收起了手中的畫卷。
想了想，又到，“說起來，我只送了你一幅畫，卻一下子收了你兩幅，感覺像是占你便宜了。
“尤其，后面這幅還是你第一幅凝聚了完整意境的畫作，極有收藏價值。”
說著，沉吟了片刻，蘇洛再道，“要不這樣，我再補償你一下。”
沈紅菱笑著搖搖頭，沒等她在心底拒絕，蘇洛先一步開口道，“這樣，你說一個愿望，我幫你實現。”
“愿望？”本要在心底拒絕的沈紅菱瞬間愕然，一雙好看的眼中滿是不解的看著蘇洛。
“嗯，愿望。”
蘇洛表情認真的點頭，表示自己不是再開玩笑。
“包括，但不限于提升修為、突破境界、治療傷病。”
在‘治療傷病’四個字，蘇洛特意的加重了語氣。
原本想要拒絕的，但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沈紅菱不知怎的，就笑著點了點頭。
“好啊，”她想了想，在心底道，“那我希望你有空時可以指點我一下，可以嗎？”
“這樣？”
蘇洛有些意外，并表示，“你不許愿，來找我我也可以指點你的。
“所以，你要不要考慮換一個愿望？”
為了怕她再亂用機會，蘇洛誘惑的補充道，“我的愿望可是很珍貴的。”
沈紅菱抿著嘴笑了笑，絲毫不受‘誘惑’，堅持道，“這就是我的愿望，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蘇洛有些糾結，他第一次想做好人好事，但這結果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樣啊。
“那就說定了哦，”沈紅菱沒給他說出后面那個‘可是’的機會。
沖他笑了笑，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看了眼已經快要黑下來的天色，向蘇洛告辭道，“天要黑了，我得先回家了。”
“嗯，”蘇洛輕輕點頭，與她道別。
看著她下山，在她即將走出自己領域的那一刻，他又把人叫住。
“今天心情好，突然想要幫人實現個愿望。
“這附近只有你一個，要不你再許一個？”
沈紅菱愕然的看著他，好半天才不確定的問道，“再許一個？”
蘇洛點頭。
沈紅菱沉吟了片刻，看著她笑了笑，在心底真心道，“那我希望.....你每天都開心。”
說完，她朝蘇洛揮了揮手，笑著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蘇洛怔了片刻。
直到她徹底走出了自己的領域，一顆心方又暗暗的提了起來。
右手一動，一滴方才稍稍從沈紅菱身上抽取出的血液捏在了手中。
隨時備著復活手段，緊緊的盯著沈紅菱離去的方向。
一步。
兩步。
三步……
直到沈紅菱下了山，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天地之間，依然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象發生。
輕輕握了握拳，蘇洛嘴角不自覺的向上勾起。
仰起頭，看著九天之上漸漸亮起的繁星，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你個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