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好吧,把我借給你的英吉沙小刀還我。”
尉遲文眨巴兩下眼睛,對于嘎嘎的心理年齡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也不推脫,直接從腰上解下漂亮的小刀放在桌子上。
嘎嘎不接刀子,像一頭拉磨的老驢一般圍著桌子轉悠,最后狠狠地在桌子上捶打一下道:“文哥,幫我一次,以后都聽你的。”
尉遲文繼續喝了一口米酒道:“該我們知道的大王一定會讓我們知道,不該我們知道的,我們就不該知道,嘎嘎,這是規矩。”
嘎嘎不耐煩的道:“什么時候規矩會落在我們兄弟頭上了?莫說這點機密,就算是火藥作坊我也是想去就去,從來沒有人攔著我。”
尉遲文瞅瞅嘎嘎又看看一臉不愉快的孟虎笑道:“規矩從來都在,你們也一直在遵守規矩。
就像剛才進城的時候,劉大戶就代表著規矩。
咱們兄弟自然不會在乎一個狗屁城門官,卻不能不尊守那個死胖子代表的規矩。
火藥作坊是哈密最高機密,你我能去代表大王對你我極度信任,進了火藥作坊的門,卻要換上麻衣布鞋這就是規矩了,你要是穿著綢衣,裘皮進火藥作坊,不被火兒叔叔他們打出來才是怪事。
因此啊,我姐姐能知道的事情,我們就不一定需要知道,這也是規矩。”
尉遲文喋喋不休了一大堆,擠兌的嘎嘎面孔通紅,低吼一聲揪住尉遲文的脖領子將他提了起來,對著他的臉怒吼道:“老子跟你說兄弟情義,你卻他娘的跟老子說規矩。”
說完就把尉遲文丟在椅子上,和孟虎怒氣沖沖的走了。
尉遲文無奈的沖著他們的背影喊道:“好歹把帳給結了……”
嘎嘎和孟虎一心想上戰場這回事尉遲文如何會不明白,大王已經答應他們這一次可以在胡楊城觀摩作戰,沒想到這兩個家伙對觀摩作戰似乎不感興趣,想要加入到最激烈的戰事中間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果沒有必要,尉遲文覺得拼命這種事還是不要出現在自己身上。
跟著大王尉遲文學會了一個道理,自己的性命最珍貴,不論跟誰的命拼掉了,都是一樁極為吃虧的事情。
這個道理是大王喝醉酒之后才教給他的,尉遲文認為此話大大的有理,并且決定一生都遵從這一原則。
同時,這個道理不好傳播的人盡皆知,要是哈密國真的沒人肯拼命了,大家的命也就快保不住了,只有把大人物的性命維系在小人物的性命之上,大家才有好日子過。
因此,不論是鐵心源還是尉遲文,都對埋在七里坡上的烈士們崇敬無比,并且自內心的感激這些敢于拼命保衛國家的人,覺得給他們怎樣的哀榮都不為過。
哈密國對戰死將士家眷的待遇是最豐厚的,同時也是哈密國內最受尊敬的一群人。
他們也是哈密國唯一能夠不受限制進入后山草原的人。
但凡是哈密國人都知道后山草原實際上就是哈密王的后花園,普通百姓只能在大雷音寺舉行曬佛,或者佛誕法事的時候從狼穴經過檢查之后進入。
鐵心源之所以給陣亡將士家眷這個自由,主要是覺得失去親人的痛苦,可能只有神靈才能安慰他們。
這群人和普通百姓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他們不論男女,頭上都綁著一根紅帶子。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一大群頭上綁著紅帶子的人提著柳條籃子拖兒拽女向狼穴前進。
清香城的繁華對于尉遲文來說已經不新鮮了,他成長在這里,這里的變化自然被他一點一滴的記憶在腦海中,清香城過于快的變化,很容易讓人生出滄海桑田的感覺。
尉遲文覺得自己不過才十四歲,就已經變老了,至少和嘎嘎孟虎相比較,他真的不像個少年。
“你真的不答應幫忙?”
嘎嘎碩大的腦袋從窗戶下面探出來,嚇了尉遲文一大跳,這家伙竟然沒有走。
“怎么幫?你到底要干嘛?”
嘎嘎把指頭塞嘴里打了一個唿哨,他身邊立刻就多了好幾十個腦袋……
“熊羆?”
嘎嘎咧著大嘴點點頭,看起來更傻了。
尉遲文點點頭,慢條斯理的把手上的一根肉骨頭啃干凈,擦了手之后就飛快的關上窗戶,他的人已經從街道另一邊的窗戶翻了出去,以嘎嘎為的熊羆尉遲文根本就惹不起。
氣喘吁吁地來到城主府,正好碰見鐵心源在吃中午飯,一碗湯餅,兩樣青菜,就是鐵心源的午餐。
吃完飯漱口之后,鐵心源瞅瞅尉遲文腦袋上還在繼續滴落的汗珠問道:“怎么了?”
“被熊羆追!”
“嘎嘎又纏著你要武器裝備了?”
“我沒給他這個機會,翻窗戶跑了。”
“軍中那么多的軍卒,他就一定要組建什么熊羆軍嗎?一群半大的孩子能做什么?”
尉遲文聽鐵心源的聲音淡淡的,就知道他已經把嘎嘎的行為歸類到了胡鬧之中。
說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尉遲文還是小聲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嘎嘎對一件事如此的上心,為這事他寧愿在我面前低頭。”
鐵心源饒有趣味的瞅著尉遲文笑道:“你覺得我不該傷嘎嘎的心?”
“如果……如果可以,請大王給嘎嘎一個胡鬧的機會。”尉遲文到底還是把不愿意說的話說了出來。
鐵心源似笑非笑的看著尉遲文道:“你已經說是胡鬧了,怎么還要我同意他帶著幾十個人肆意胡為?
他因為年齡的緣故在軍中受到了排擠,自己不思進取,卻甘愿放棄,他越是如此,就越是在軍中無法立足。
我知道他的想法,他無非是想給自己訓練出來一些死忠,然后再用這些人去軍中多少有一個同伴,讓他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孤獨。
避難就易,成不了一個好的將軍。
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狹路相逢勇者勝!嘎嘎如果連這道門檻都過不去,就不用在軍中胡混了。”
尉遲文咬牙道:“您不許他現在上戰場,只讓他不停地在校軍場練習隊列,喊口號,別人都說他是一個沒膽量的人,和訓練相比,他其實更想出現在戰場上。”
“現在上戰場?等著戰死讓我幫他收尸嗎?對他而言,現在的訓練場就是戰場。
他如果不能在訓練場上勇冠三軍,將來如何在戰場上斬將奪旗?
而這,不過是對普通軍中兵卒的要求。
哈密軍隊與其余國家的軍隊有很大的不同,我們擁有的不僅僅是步兵,騎兵,還有大量的火器軍。
軍種多了,指揮的難度也就高了。
在火器面前個人的武勇已經不是非常重要了,孟元直他們代表著哈密隊的初期階段,而嘎嘎孟虎他們則代表著哈密軍的未來。
我從不會用未來的力量來填補現在的缺憾,更何況,嘎嘎他們還沒有能力讓我彌補缺憾。”
鐵心源把話說完,就直接去了書房,尉遲文既然沒有主動匯報一片云的情況,就說明一切都在掌握還是有的。
尉遲灼灼端來了茶水,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鐵心源就要開始繼續辦公了。
平日這時候尉遲灼灼會離開,今天卻站在一邊沒有離開。
“有什么事情要說?”
“嘎嘎托我問您一句話,能不能讓他去巴里坤?”
鐵心源重重的將手里的毛筆拍在桌子上怒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已經強調過無數遍,他身為軍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違背軍令是何道理?”
對于鐵心源的怒火,尉遲灼灼并不害怕,一邊幫著收拾濺落一桌子的墨汁一邊道:“嘎嘎性子野,最受不得約束,你總是用左一個規矩,右一個規矩的約束他,我擔心會把他的銳氣給消磨干凈,這樣反而不美。”
鐵心源重新拿起毛筆翻開本章,停頓了一下道:“晚上讓他來!”然后就開始繼續審閱本章。
尉遲文回去的時候,嘎嘎也回來了,他難得回到城主府居住,四仰八叉的躺在門外的藤床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酒意興闌珊。
“怎么樣?大王怎么說?”和尉遲文一起長大,他很清楚尉遲文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大王很生氣。”尉遲文坐在藤床上取過嘎嘎手里的酒瓶子喝了一口道。
“我快死了,蚊子,我真的快死了,整天和一群看不起我的老兵站成一排走路,還要走的整齊,不但無聊,還被人笑話……”
尉遲文小聲道:“我聽說你們這五百人之所以被抽出來,完全是一種實驗性質的,和將作監有很大的關系。
大王對你們很看重,你難道沒有現你身邊的軍卒全是功勛之士嗎?”
嘎嘎煩躁的抓抓頭道:“我知道大王對我很看重,可我就是不想跟木頭人一樣走來走去,與其這樣打仗,我不如騎在馬上和敵人用長刀作戰來的痛快。”
尉遲文嘆息一聲道:“以前生的無數事情都證明了另外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事?”
“所有認為大王錯了的人,最后都現錯的是他們自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