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不著擔心多久,瞎氈自己就已經說出了答案。
距離青唐城不到兩百里的邈川城守將汗斑主動向大宋請封,與此同時,邈川城一線的紅古城,黑城,安鄉,保寨,巴金等城寨同時俱表,希望獲得大宋的封號。
他們這樣做在青塘人眼中并算不得什么大事。
在汗斑沒有這樣做之前,青塘最受人尊敬的首領角廝羅已經這樣做過了。
大宋加授其為保順軍節度使,仍兼邈川大首領,旋兼保順、河西節度使,洮、涼兩州刺史。
去世之后,大宋遣使追授角廝羅為忠順郡王,謚號武襄。
當青唐遲遲不能遴選出首領的時候,汗斑一干人看到了瞎氈的虛弱之處。
一個連青唐城都不敢進,一個連青唐根本要地河州都不敢進的人,不足以為青唐首領。
因此,當他們受到足夠多的誘惑之后,做出這樣的舉動絲毫不稀奇。
瞎氈的大軍在集結,各處糧秣,物資也在集結,大戰一觸即發。
而瞎氈卻平靜的坐在澤瑪的房間里,一杯一杯的喝著烈酒,眼睛紅的如同火炭。
這個時候,他早就忘記了鐵心源曾經帶著大隊人馬從青唐走過的事實,也忘記了自己剛剛才說過青唐人需要萬眾一心才能雄峙河湟的話。
此時的瞎氈恨不得立刻將汗斑這個叛賊挫骨揚灰。
“青誼結鬼章的部族已經撲過去了,他為人高傲,雖然對我成為青唐之主不太滿意,卻絕對不會背棄青唐,一心向宋國靠攏。
因此這一戰,不應該打很長的時間,大軍到處,汗斑就該逃遁進宋國。”
“不嚴重嗎?”
“怎么能不嚴重?汗斑開了一個很壞的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我和青誼結鬼章的對手,所以,他要的就是投靠宋國這樣的一個舉動。
不論他能不能幫宋人,至少他已經做了,只要是青唐人都會知曉投靠宋國之后會有非常豐厚的賞賜。
而宋國也明知他不可能帶著青唐腹地的邈川城投靠他們的,所以啊,他們要的也是這樣的結果。
甚至是一個攻打我們的借口。
澤瑪,宋國要進攻我們了……
西夏的沒藏訛龐知道,所以他早早地就屯兵黃河,他們不是要進入青唐來劫掠我們,而是要防備宋國突然從青唐發起的進攻。
我知道的太遲了,鐵心源甚至都看出來了,所以才會這樣無視我的威嚴,私自從邈川城這個缺口經過青唐城直接去了日月山。
如果青唐有變,我估計他會用手里的這六千人來橫掃草頭韃靼,把他們收歸自己的帳下。”
澤瑪嘆了一口氣跪坐在瞎氈的面前,重新給他倒了一杯酒道:“多喝點,把所有的憂愁和憤怒都用酒壓下去,明日里,你就該是一位英明的統帥,而不應該是一個酒鬼。”
瞎氈笑道:“這不算什么,人和人之間的情義總是不靠譜的,都要是利益鬧出來的,鐵心源這樣做沒錯。
如果他的哈密國出了岔子,我也會帶兵去伊州的,這中間甚至不用對他說對不起這樣的話。
如果我這一次能夠度過危機,鐵心源會笑瞇瞇的將草頭韃靼部族給我送回來,而且還會多加一批極為豐厚的物資作為賠罪。
而我們兩個以后依舊可以把酒言歡。”
澤瑪苦笑著搖頭道:“妾身弄不明白你們男人,從來就沒有弄明白過。
現在你有了危難,我不能不幫你,所有的糧食和茶葉都留給你,你找人把麥子炒熟,然后制作成炒面,鐵心源就是這么干的,在這一點上我真沒有發現有誰比他強。”
瞎氈點點頭道:“糧食多一些總是好的,這個人情我領,只是,你回去如何交代?”
澤瑪笑道:“一點錢而已,他不會重罰我的,你先考慮如何平定青唐,不要管我。
其實這一次邈川城發生的叛亂對你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用大軍平定的地方,總要比用嘴巴平定的地方更加的安穩。“
瞎氈點點頭,把最后一杯酒喝下去之后道:“把你手里的戰馬都給我,現在我非常的需要,你路過宗哥城的時候再從我的牧場里挑選戰馬。
瞎氈英雄一世,還不用女人來替我受苦。“
說完話就丟下一枚金牌,然后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院子里的侍衛鎧甲身鏗鏘亂響一陣子之后,院子里就重新恢復了平靜。
從里間跑出來的尉遲灼灼興奮地拿著那枚金牌翻來覆去的看,澤瑪笑罵道:“趕緊收拾東西,然后我們去宗哥城把瞎氈的牧場弄空,最后回哈密去。”
尉遲灼灼挑挑大拇指道:“剛才你說要把所有的物資都送給瞎氈,嚇了我一大跳,這么多物資呢,能換回來多少東西啊。
哈哈,轉瞬間瞎氈就給了你一個大甜頭。姐姐真是厲害,小妹佩服。”
澤瑪笑道:“軍國大事我可能不懂多少,可是論到對男人的把握,這個世上比我強的人真不多。
當然,除了那個死人一般的鐵心源!”
尉遲灼灼笑道:“那真的是一個死人!”
大戰前的軍事統帥一般都是屬于雞嫌狗不愛的那一類人,因為這時候的軍事統帥總想弄幾個倒霉鬼來砍頭,用他們的腦袋來證明,自己說一不二的強大個性。
澤瑪帶的人都是哈密國的人,不好拿來殺掉,可是,那個富弼派來和瞎氈接洽的宋國官員就倒霉了。
總共有六個人,主要是前來和瞎氈交換物資的,汗斑造反應該不關他們的事情,瞎氈卻認為自己就是被這六個宋人給蒙蔽了,從而貽誤了戰機。
六個人被剝的赤條條的,不論他們如何的辯解,如何的哀求,甚至如何的咒罵,四頭健壯的牦牛不疾不徐的牽著他們的四肢從四個方向發力,然后,那六具身體就被牦牛用蠻力給扯成了血淋淋的幾十塊。
這樣的場景澤瑪和尉遲灼灼自然不會去看的,尉遲雷,鐵三百,以及拉赫曼他們三人帶著部屬作為觀禮嘉賓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
他們同樣表現的很冷漠,既然這六個人已經是注定要被犧牲掉的棋子,這時候表現出同情或者悲憤無疑是對自己智商的一種侮辱。
用來撕扯那六個人的二十四頭牦牛,甚至都是瞎氈從澤瑪商隊中借來的。
殺人立威之后的瞎氈,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之情拔營離開臨洮。
澤瑪說的沒錯,自己身為新的青唐首領,用大軍讓所有人知道自己是最合適當首領的那個人,要比用嘴巴告訴別人有效果的太多了。
瞎氈一走,手里什么都沒有的澤瑪立刻跟在瞎氈的背后向宗哥城挺進。
不論是尉遲雷還是鐵三百,都對抄瞎氈后路有一種近乎羞愧的心情。
只是在看到急不可耐的澤瑪和興沖沖的尉遲灼灼之后,第一次對女人這種生物本性的良善性產生了很大的疑問。
前一刻,她們可以和瞎氈情意綿綿,下一刻就希望弄走瞎氈所有的財富,且永遠都不打算再見那個人。
日月山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也是一個有很多故事的地方,其中大部分都是關于前唐那位文成公主的。
那一片紅砂巖明明是紅土經過長年沉淀最后被造山運動頂起來的,卻偏偏要說這片方圓十里左右的赤嶺是文成留下的血淚所化。
那一汪潭水明明是雪山水匯集而成的,卻偏偏要說那是一面文成公主留下來的鏡子。
總之,文成公主隨手丟掉的垃圾,比如梳子都在日月山被賦予了更加神奇,更加壯闊的命運。
這是孤獨而浪漫的蕃人無意中造成的,他們喜歡那些神奇的故事,并且會自動的發揮自己的想象來完美這些故事,而故事在人群中流傳的時間長了之后,就好像變成了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這些故事對鐵心源來說就是一個一笑而過的事情,趙婉卻對這件事非常的認真。
她仔細地看過那條叫做赤嶺的地方,在那個據說是鏡子變化的水潭還洗過臉,最后帶著水珠兒駐馬赤嶺,高聲朝山谷喊叫,希望得到文成公主的回音。
在日月山這樣做自然是非常不明智的,直接導致的后果就是頭暈目眩,呼吸急促。
紅景天對高原反應并沒有多少用處,這種氧氣含量的地域上的變化,只能讓身體慢慢的適應,任何吃下去之后就能立竿見影的藥物,都是一個傳說。
即便是鐵心源制造出氧氣來,趙婉呼吸了之后也不可能有什么作用。
高原反應對于趙婉來說非常的危險,鐵心源在發現趙婉出現了這種情況之后,第一時間就下令離開日月山,只要下到平原地帶,趙婉的痛苦就會立刻解除。
她比文成公主幸運的太多了,文成經過日月山之后,是在一路向高處走,她背負著帝王交付的使命,即便是再痛苦,也要強忍著痛苦把自己交付給高原上的另外一位帝王。
趙婉沒有這種痛苦,鐵心源是她自己選的,來到哈密對她而言僅僅是一個出嫁的過程而已。
因此,過了倒淌河之后,趙婉基本上就已經沒有任何癥狀。
重新恢復了活力的趙婉驚訝的發現,自己身邊的人變少了很多,六千四百人的隊伍,就剩下三百多人。
“他們要開始干活了。”
“還沒到哈密,他們干什么活?”
“有些活在哈密是沒有辦法干的,只有在別人的疆域里面,對人家的人民做。”
“下一次出去搶劫的時候,把我也帶上,我說過,你是馬賊,我就是馬賊的婆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