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直和鐵心源不太一樣,他喜歡把事情一件一件的來做,不像鐵心源好像屁股后面有狼一樣,做什么事情都喜歡一堆堆的來做。
他不喜歡鐵心源這種急躁的心情,也不明白他這種急躁的心情從何而來。
對大宋好是應該的,自家兄弟都是從大宋走出來的,回報一下不是不可以。
就像自己前段時間在西京做的事情,殺了那么多的契丹官員,不就是在幫大宋嗎?
鐵心源那時候還說自己分不清輕重里外,他覺得鐵心源現在和那時候的自己一樣,有些糊涂了。
現在對大家來說最重要的是哈密清香國,妻兒全在那個地方,如果哈密清香國毀掉了,大家可真的就成孤家寡人清潔溜溜了。
就像分家的孩子一般,回報一下大家庭是應該的,卻不能對自己的小家庭不管不顧。
鐵心源不想狡辯什么,雖然用大宋愈強對清香國來說就越好的說法絕對能把眼前的事情說過去。
他卻不想破壞孟元直連他喜愛的青樓都不去營造出來的勸諫氣氛,這樣其實挺好的。
禮單丟給了孟元直,任由他在上面刪減。
忙活了一夜的孟元直在天明的時候得意的將一份禮單丟給了鐵心源,然后就帶著自己的忠狗張直直奔眠云樓,按照他的說法,眠云樓里的頭牌眠云姑娘沒他根本就睡不著覺。
禮單制定的不錯,有對大宋的貢獻,自然也有對大宋的要求。
孟元直貼身伺候皇帝十年多,對皇帝的心思把握的很好,那些是皇帝能夠答應的,那些是皇帝不答應的,那些是可以從黃帝那里爭取一下的,他都羅列的明明白白。
單子重新被人送給了澤瑪和尉遲灼灼,三天后面見皇帝的時候,會把這個禮單繳納上去。
趙婉留在自己的蘭苑里面,一整天都沒有出門,一件大紅色的嫁衣,被她和水珠兒以及張嬤嬤三人不停地尋找出其中細微的瑕疵,然后不厭其煩的改進。
淑妃來看過趙婉,見她在準備嫁衣,欣喜若狂,派人送過來無數的絲線,即便是壓好的成色最好的金線,都送來整整三斤。
她已經沒有辦法駕馭這個心思古怪的女兒了,只希望她能夠快快的找個不錯的人家嫁掉。
在她看來,不論是契丹王子,高麗王子,大理太子,交趾太子都算的上是一門極好的姻親。
舅家現在沒權沒勢,唯一能夠值得一提的就是和藩屬國正在進行的買賣。
如果趙婉嫁給了這四個人中的哪一個,舅家都能在那個國家迅速的打開商道。
至于閨女能不能在異國番邦站不站的住腳,她根本就沒想,都說知女莫若母,淑妃對自己這個女兒的性子太了解了。
別人都說長公主殿下,溫婉知禮孝順,只有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性子是多么的倔強。
沒把握的事情從來不做,只要做了就一定能夠做成,即便是她高高在上的父皇,也不能強迫她做任何事。
她之所以會落個溫婉孝順的名聲,那完全是她自己刻意營造出來的。
只要是宮里有頭有臉的妃子,女官,宦官都清楚一件事,在這皇宮里,最有錢的其實就是長公主殿下,就連皇后的府庫也不一定有長公主庫房里的珍寶多。
淑妃多次要求代替女兒掌管這些財富,不論她用了什么法子,都沒有得逞。
淑妃一上午都在做餛飩,試驗了不下十遍,這才挑選了最滿意的十余個小餛飩煮了,裝在帶蓋子的白瓷缽子里,用食盒裝了,親自送到官家的書房。
結果很不巧,官家正在和計相王珅商談國事,王漸守在外面,不許淑妃進去。
“大伴,這些餛飩是本宮下了心思的,如果官家現在不用,放一會滋味就不夠鮮美。”
淑妃強忍著心頭的怒火,面對在宮中權勢熏天的王漸,她不得不忍耐。
“咱家替娘娘送進去,如今有外臣在,娘娘不方便進出。”
淑妃只好答應,能隨意進出皇帝書房并且不在意有沒有外人的宮妃,只有曹皇后!
王漸并不在意淑妃那張陰沉的臉,如果不是因為她是長公主的母親,他是懶得去行這個方便的。
“這么說,朕如今連犒賞自己猛士的銀錢都沒有了嗎?朕記得,僅僅是今年,皇后從內帑中劃撥出去的銀錢就不下四十萬貫啊!”
王漸聽皇帝這樣說,縮縮脖子就提著食盒不動彈了,這時候要是湊上去,多半會挨罵。
就聽王坤老邁的聲音在書房里響起:“兩百六十四個軍州,不平安者泰半。
旱災一十有六,水災有七,若非廬陵太守得力,蝗災將不止蔓延四州。
原本還不至于此,泉州,廣州糜爛,兩地市舶司堪稱顆粒無收,由此引發瓷器,絲綢,布帛,藥材在原產地堆積如山,瓷工,織女所屬苦不堪言,
即便是哥、汝、定、等官窯今年開工之日不足往年三成,商路不暢,何來銀錢?
沒有了收息,卻有十六萬大軍正在征戰天南,官家,大軍一出就是金山銀海的往外橫溢,只出不進,即便是富庶如我大宋者,也消耗不起。
好在狄青不負眾望,兩年之間平定了天南,我們即便是有困難,也不過是兩三年的事情,一旦泉州,廣州,港口恢復,積存的瓷器絲綢,布帛會重新售賣,而且,因為這幾年商路不通暢,大宋的貨物到不了海外,那里的人對我大宋的貨物更是渴求。
一旦開了海市,大宋獲利更加豐沛。”
趙禎皺眉道:“銅山,銀場,鉛錫,榷場,銀星和市的結余呢?”
王坤搖頭道:“該收納入庫的已經入庫,共計七十三萬六千四百三十三貫又三百文,這些是我大宋國庫的根本,不容寅吃卯糧,更不宜挪用,官家莫要忘記,現在才是春日,這點錢本身就不足以支撐到夏賦,動不得的。
否則,我大宋國庫可就真的成了一座空倉。”
趙禎沉默片刻嘆息一聲道:“常平倉可還充盈?”
王坤笑道:“只有在常平倉一事上,老臣才能笑的出來,托官家洪福,常平倉中尚有八成積余,我大宋還沒有饑饉之憂。”
趙禎松了一口氣道:“也就是說朕只要苦熬兩年,國庫將會重新變得充盈起來?”
王坤笑道:“老臣非常看好。”
從王坤處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趙禎的心情也不由得舒緩了下來,眼前雖然困難些,總會過去的……
奏對結束,王坤施禮退下,趙禎坐在桌案后面,將腦袋無力地靠在椅子上發愣。
王漸悄悄地出現在趙禎桌案旁,從食盒里取出一碗餛飩放在桌案邊上的小幾上輕聲道:“官家,未時三刻了,淑妃娘娘給您做了一點小食,暖暖腸胃也是好的。”
趙禎回過神來,瞅瞅面前的餛飩問道:“淑妃人呢?”
“剛才來了,準備伺候官家進食,見書房里有外臣,就托奴婢將食物送進來,不知道是否已經離開。”
趙禎吃了一口餛飩笑道:“讓她進來吧,沒見到朕,她如何會離開?”
王漸莞爾一笑,就出去喚淑妃,果然和皇帝想的一樣,淑妃一個人守在側殿中,打發宮女站在門口看外臣走了沒有。
淑妃進來的時候,趙禎已經吃光了餛飩,等淑妃見禮完畢笑道:“你今日送來的餛飩最是見心思,愛妃想要說什么?
如果是想要賞賜,朕現在可是什么都沒有啊。“
淑妃耳聽得皇帝竟然和自己玩笑,心中大是歡暢,連忙笑道:“妾身其實貪圖官家賞賜的新進美人,只要官家身體康泰,就是妾身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趙禎大笑道:“你倒是改了性子,說吧,只要不要賞賜,都好說!”
淑妃喜孜孜的道:“官家可知咱家的鐵樹終于開花了。”
趙禎一頭霧水:“什么鐵樹?開什么花?”
淑妃笑道:“妾身早晨去看了婉兒,結果發現那個孩子竟然在收拾嫁衣,您說,這不是鐵樹開花是什么?”
趙禎恍然大悟,大笑道:“卻不知婉兒意屬何人?難道她真的對那個鐵青蛙不抱希望了嗎?”
淑妃笑道:“鐵心源不見了,就連他那個寡母也不見了,婉兒為他硬硬的將自己拖到十八歲這個坎上了,再拖下去恐怕會成笑談,婉兒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加上最近來求親的人地位尊崇,不是王子就是小國太子的,這樣的好機會難得,婉兒動心也不奇怪。”
趙禎苦笑道:“這時候出嫁可不是個好時候,今年災荒遍地,皇家不好鋪張。”
淑妃笑道:“官家多慮了,如今國事艱難,妾身自然是知道的,庫房里沒錢,妾身這些年蒙官家厚賜,還是有一些積存的,更何況您這個心思奇重的閨女才是真正的大財主。
妾身猜測,這死妮子手里的銀錢絕對不少于八萬貫……“
趙禎嘆息一聲道:“朕上一次就告訴過你,眼皮子莫要那樣小,婉兒的私房是她自己的錢,莫要再動心思,免得被人恥笑。
婉兒既然動了嫁人的心思,我們只要幫她找一個最好的歸宿才是正經。
朕如今雖然缺錢,還不至于打自己閨女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