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契丹,皇帝自然是是國家軍政的最高決策者,也是最高的軍事統帥。
太子是一個地位崇高的身份,而不是契丹真正的官職,說來可笑,如今的契丹,有兩位燕趙國王,一位是皇太弟耶律重元。
另一位就是太子兼燕趙國王的耶律洪基!
一位是皇太弟,一位是太子,從字面上的意義理解,說明兩人都有繼承大統的權力。
耶律重元甚至還有一個天下兵馬元帥的職銜,有著說不出的尊貴。
只可惜他這個兵馬大元帥更多的是一個勛銜,除非皇帝親自領兵,否則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去統領契丹兩百三十余萬軍隊中的任何一人。
更多的時候,領兵作戰的人會是北院大王蕭惠,或者北樞密使耶律乙先,根本就輪不到耶律重元獨自帶兵。
而耶律洪基這個燕趙國王,卻統率著契丹最強大的一支軍隊——皮室軍,三十萬皮室軍盡在掌握中,此人素來不茍言笑,只要他一出現,即便是契丹老臣重臣,也不得讓他三分。
滿朝文武自然知曉,耶律洪基才會是皇帝真正的繼承人,而耶律重元的皇太弟以及兵馬大元帥這個職銜,是他從皇帝手里打賭贏來的,而非真正意義上的赦封。
為了這兩個虛銜,耶律重元幾乎丟掉了自己的真正職位——燕趙國王!
契丹下轄的燕趙之地,其實就是燕云十六州!
這里是整個契丹國中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地方,堪稱契丹的米糧之地。
皇帝看似昏聵的封耶律重元為皇太弟,天下兵馬大元帥這樣皇權之下的最高職位。
目標卻是他的根本要地燕趙!
如果不是耶律重元發現了皇帝險惡的用心,他如今就會成為一個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被皇帝架的高高的留在身邊當一個可憐的寵臣。
太子問話,感受到極度羞辱的耶律重元自然是不會說話的,這個時候,執掌北樞密院的耶律乙先就不得不回答了。
說起來,北樞密院不但是北面官系統的宰輔機構,又是全國最高軍政機構。
它稟承皇帝的旨意,處理軍機,統御全國的軍事力量。
南樞密院雖然是南面官系統的宰輔機構,但并不處理漢地的軍務,不領漢軍。
北樞密院之下,北、南宰相府具體負責部族的軍民事務,諸行宮都部署司掌管各宮衛的軍民事務。
部族、宮衛都是軍政合一的存在。殿前都點檢司具體負責宿衛行宮。
五京留守司分領五京州縣漢軍、渤海軍,南京置有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司統率本地區的漢軍。
漢地各州的節度使,包括部分刺史,兼掌軍民政,統領管內的節鎮兵、鄉兵,有的還兼領禁軍。
節度使司下設馬、步軍指揮使司,專掌節鎮兵。
因此,皇太子準備問罪,身為北樞密使的耶律乙先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開的。
遂躬身道:“啟稟太子殿下,驚馬沖駕一事,微臣已經下令徹查,想必不久之后,就會有一個結果出來。
在結果出來之前,十二匹沖駕的戰馬,已經被黃金力士全部斬殺,戰馬背上的十二名控馬不力的鐵甲騎,也已被黃金力士就地正法!
殿前督檢點司大將軍蕭統已經自縛雙臂在帳外等候陛下發落,左右檢點司將軍也在帳外等候發落。
宮衛將軍那忽爾已然下獄,同時下獄的還有那十二位控馬不力的鐵甲騎兵的直系上司三十六人,黃金力士已經接手開始拷問他們是否與此事有關聯。
相信明日清晨,就會有一份極為詳細的卷宗呈現在太子殿下的桌案上。”
耶律洪基皺眉道:“蕭統乃是后族,那忽爾更是父皇的心腹愛將,如果他們心懷不軌,有更好的法子行此不忍言之事,因此,本王不信他們會謀反作亂。”
耶律重元陰測測的道:“是啊,他們不會,哈哈。
在陛下遇刺之前,本王同樣被人用不可思議的手段謀刺,若不是祖先保佑,殿下今日看到的將是本王的殘軀,而不是一個活著的耶律重元。
兩次謀刺,都是在萬軍之中進行的,如果說軍馬之中沒有內應,本王如論如何是不相信的。
請殿下在探查陛下遇刺一事的時候,也同時勘察一下本王遇刺一事,本王覺得這兩次匪夷所思的刺殺,應該是出自一人之手才對!”
西京留守李元景趕緊出列啟稟道:“啟稟殿下,昨日午時三刻,皇太弟殿下行軍距西京東門不足十里之處,突然天崩地裂,火焰升騰,巨響十里之外依舊清晰可聞,北院水部事郭良被火藥分尸,同時身死的還有馭手以及郭良一妻一妾兩子一女!
現場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皇太弟殿下的雙耳受創,卑職抵達之時,猶自流血不止,四匹拉車的駿馬皆被巨響生生的震碎心肺,皇太弟殿下的馭手被前一輛馬車崩飛的車輪生生砸死,同時遇難的還有四名宮衛,受傷者達二十一人之多,請殿下明鑒!”
耶律洪基面不改色的看看耶律重元而后問李元景:“屬實嗎?你們有什么發現?”
李元景皺眉道:“此事極為蹊蹺,在郭良馬車之前,前面尚有兩千宮衛前行,八千多只馬蹄踏過的地面突然爆炸,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卑職抵達現場之時,除了穩健濃重的火藥煙火味道之外,再無發現,地下并無地道,更無一處可以供兇手藏身之地,更何況當時大路上傳令使者,以及斥候絡繹不絕,卑職無能,實在是不明白此事是如何發生的。”
耶律洪基回頭問耶律重元:“皇叔可有什么發現?”
耶律重元冷笑道:“當時本王正在休憩,一股大力忽然將本王掀上半空,而后就失去知覺。
等本王醒來之后,已經身在王府,雙耳內似乎有無數蚊蟲在飛舞,直到今日清晨,那種鳴響才減弱一些,只是頭腦疼痛欲裂!
殿下不準備為本王找出兇手并碎尸萬段嗎?”
耶律洪基笑道:“皇叔福澤深厚,自有百神護佑逢兇化吉乃是應有之事。
侄兒更聽聞,皇叔已經收攏了戈壁大盜一片云為己用,想來有這樣的悍賊相助,擒拿到兇手定是指日可期!”
耶律重元苦笑道:“不用異族大盜,你皇叔就無人可用,求太子殿下給你年邁的叔叔一條活路走,不要再擅自從燕趙之地收取應該是你皇叔我的稅金了。”
眼看二人越說越僵,耶律乙先苦笑著指指不遠處昏睡的皇帝,耶律洪基只好憤憤的閉上嘴巴。
巨大的簾幕垂了下來,將帳篷分成前后兩部分,這是皇后到來的先兆。
果然,不大功夫,帳幕里就傳來哀哀的哭聲。
一個巨漢從大帳外走進來,他的身形之高以至于進帳的時候需要低頭,見帳幕里坐滿了重臣,就一言不發的坐在大帳門口,等候太子詢問。
“虎奴,可有什么發現?”
巨漢掀掉兜帽露出一顆油光锃亮的腦袋搖頭道:“蕭統,那忽爾對驚馬一事并不知情,三十六名鐵甲軍官員同樣對此事毫不知情。
以虎奴之見,即便是那十二個死去的鐵甲騎兵恐怕在臨死的時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光頭大漢說的非常肯定,似乎只要他說出來的話,就是事實。
最奇怪的是,即便是和耶律洪基不對付的耶律重元好像也沒有質疑這個壯漢的話。
“可是戰馬出了問題?”一個官員弱弱的問道。
虎奴用那雙黃色的眼珠子看了一眼那個官員道:“戰馬身上除掉刀傷之外,并無外傷。”
“中毒?”
巨漢摩擦一下巨大的雙手,一片已經干掉的血瘕從他的手掌上紛紛落下,就聽虎奴沉聲道:“我生吃了十二顆馬心,至今并無不妥!”
隨著虎奴話音落地,帳幕里的重臣就開始竊竊私語,虎奴乃是契丹黃金力士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此人自幼被母虎奶大嗎,后來被皇族收攬,據說此人能通獸語,在草原上能夠驅趕狼群為己用。
如果連他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這兩件事很可能會成為兩樁無頭公案。
虎奴想了一下道:“戰馬還是有些不妥,今日吃的十二顆戰馬心臟,比往日吃過的似乎更加鮮美一些。”
耶律洪基連忙問道:“虎奴可知是什么藥物,竟然能夠按時控制戰馬?”
虎奴沉思了良久,還是遺憾的搖搖頭道:“虎奴不知,馬腹中并無蠟丸一類的東西,戰馬咽喉內也沒有藥物侵蝕的跡象,馬鞍子上也沒有暗藏的毒針,即便是戰馬的糞門,我也仔細的檢查過,并無不妥!
想要捉住兇手,除非他下次繼續出手!”
“你覺得兇手還會用這個法子害人?”耶律洪基追問道。
虎奴臉上帶著欽佩之色道:“虎奴查不出來,就只能說明兇手比虎奴高明,虎奴期待他下一次出手,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一點真正有用的東西。
這樣絕妙的法子,他不可能只用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