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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失了四頭駱駝,駝隊的長度減少了很多,至于死去的人就這樣被留在這個風口上接受風吹日曬。
這里的風很大,能把地皮都一層層的刮走,易普拉辛的墳墓挖的很淺,按照徐東升的說法,明年他回家的時候,就能把易普拉辛的尸骨當做路標來使用了。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像秋露,就像寒蟬,就像蜉蝣,如流星,如螢火……”
穆辛高高的坐在駱駝上,用詩歌一般的語言來贊頌生命的短促。
鐵心源總覺得穆辛似乎對死亡有一種近乎變態的喜歡。
從他誦經的聲音中就能感受到這一點,經文里面就沒有什么悲傷的含義,再讓穆辛用鼻音演繹過后,甚至有了一種莫名的喜感。
人死了就該悲傷。
雖然說中國歷史上也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在自己父母的葬禮上敲桌子打鼓的慶賀,甚至把同伴的死去當成是一種解脫。
鐵心源還是看不慣的,所以他找來一塊木頭寫上名字插在易普拉辛的墳頭。
木樁子訂的很是結實,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碩大的路標。
鐵心源決定,以后隊伍里每死一個人,他都會如此做,就是不知道駝隊里的人數能不能讓他把木樁子一直釘到遙遠的波斯。
空氣中滿是塵土的氣息,鐵心源不得不再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這時候他最希望的其實是能夠洗一個熱水澡。
穆辛是有大毅力的智者,即便是有虱子在他的胡須里鉆來鉆去的,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威嚴。
人困馬乏……
穆辛隨身帶著很多的書籍,其中有兩峰駱駝就是專門馱著書。
這里面不但有很多的大宋書籍,還有非常多的阿文書籍。
自從能認識一些簡單的阿文之后,鐵心源就一直在看這些書籍,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書中的內容,最多的是關于數學和醫學的書籍,其中有一本叫做《幾何原本》。對于這本書,鐵心源非常的了解。
用后世的幾何來印證這本古老的經典,這讓鐵心源的阿文進展非常的快。
當鐵心源和穆辛開始討論書里面關于圓錐曲線問題的時候。
穆辛這才第一次認真的看了鐵心源一眼,就這個問題和鐵心源探討了整整三天。最后穆辛長老發現,經過這次探討之后,他對圓錐的認知有了一個新的發現。
鐵心源不想說自己因為受不了穆辛冗長繁瑣的解答方式,一個圓錐表面積的求解方式,無論如何也用不了解說三天。所以他用一個簡單的公式了結了這一次的談話。“長老,我們為何不進張掖城呢?”
穆辛寵溺的看著鐵心源笑道:“不進城就表示我們不想惹麻煩。
西夏人的甘肅軍司勢力太大,能不接觸就不要接觸。”
“我們是那么的強大,為何不能有更好的接待呢?我非常的想洗澡。”
穆辛看著鐵心源那雙純真的眼神笑道:“我的孩子,再忍耐一下,等我們離開張掖之后,就找一個有熱泉的地方,好好地休整一下,隨意的樹立強敵,這并不是一個智慧者的選擇。”
鐵心源的臉色有點垮。不過,他還是乖巧的向穆辛致謝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里。
穆辛看著離開的鐵心源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郁。
當夏竦告訴他,鐵心源是一個神童的時候,他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看來學問是需要積累和沉淀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生而知之的人。
即便是有一個少年在某一方面非常的擅長,那也不過是靈光一閃之后的產物而已。
相比神童他更喜歡通過苦學之后成為一個淵博的人的少年。
從看到鐵心源的第一眼起,他就發現這個少年人果然和別的少年有很大的不同,不論是機變,還是魄力幾乎都是上上之選。
從東京離開之后,他對鐵心源進行了幾乎是最苛刻的教育。
結果。他發現,這個少年,不論是記憶力,還是領悟力。都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尤其是這孩子和自己磕磕巴巴的辯論《幾何原本》的時候,更是給了他極大地震撼。
如果不是因為山中老人的位置過于重要,他甚至想把這個少年人帶去天房,專心的教授他各種學識,使他成為新一代的智慧長老。
在他看來,不論鐵心源如何的狡猾。在遠離自己的族人和家庭之后,如今表現出來的稚嫩才是這個孩子的真正面目。
許東升正在用一口鐵鍋炒沙子,不一會,帳篷里就多了一堆熱乎乎的沙子。
鐵心源脫光衣衫,捧著熱沙子快速的在自己身上來回摩擦。
這樣做是非常舒服的,用水洗過的熱沙子,熨燙著皮膚,不一會鐵心源就全身紅彤彤的,還冒著熱氣。
當他重新穿上干凈衣衫之后,覺得自己全身都似乎輕了半斤。
出來頭發里的沙子不好去掉之外,這就是一場令人極為愉快的沙浴。
許東升重新炒熱了沙子,將鐵心源換下來的衣衫捂在熱騰騰的沙子里,等沙子冷卻下來之后,這些衣衫就可以當做干凈衣衫來穿了。
同樣的事情,許東升自己也做了一遍,當兩個神清氣爽的人裹著老皮襖坐在火堆邊上吃著馕坑肉的時候,鐵心源小聲問許東升:“有沒有酒。”
許東升面無表情的道:“教義中不許我們喝酒,還是喝點水吧。”
說著話就遞給鐵心源一個精致的扁銅壺,鐵心源接過來,喝了一口,眼睛猛地一亮,然后就開始猛灌。
許東升一把奪回銅壺揣懷里,繼續低著頭吃烤的外焦里嫩的馕坑肉。
“水,很好喝,就是有點少。”
許東升感慨的道:“現在是放松了,上一任山中老人在的時候,為了這種水,死掉的人不下三百之數。”
鐵心源指指獨自坐在一堆火前面吃飯的穆辛道:“他為什么總喜歡一個人待著?”
“智者嘛,就是這個樣子。”
“老許,既然你們有這么方便的一條商道,為什么還要做賊啊?”
許東升搖搖頭道:“利潤沒有你想的那么大,或許以前的時候有這樣的利潤,現在,沒有了。
自從泉州,廣州出現市舶司以來,海上舟楫往來比駱駝便利的太多了。
而且一艘船的載重量,也遠遠的超過了駝隊,同樣的貨物,我們比不過海上。”
鐵心源拍拍駱駝背上沉重的貨物箱子道:“所以你們現在利潤的大頭不是從波斯一帶運貨物去大宋,而是從大宋運貨物去波斯?”
許東升點點頭道:“就是這樣子,這一次有三成的貨物其實就是你家的褻衣。”
鐵心源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每年要給山中老人進貢多少?”
許東升做了一個八字的手勢,然后就繼續低下頭啃夾了肉的馕餅。
“太狠了。”
許東升抬頭看著鐵心源道:“別挑撥,我是不敢反抗他們的,就算他們全部拿走,我也不會說什么的。”
“為什么?你也算是英雄豪杰。”
許東升憂郁的搖搖頭道:“這世上的英雄豪杰老子見多了,自以為是一號人物,結果落進山中老人手里,英雄立刻變狗熊。
鐵打的漢子也經不住煉獄的折磨。
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真的得罪了山中老人,如果能在第一時間自殺就別猶豫。”
鐵心源點點頭算是表示把徐東升的話聽進去了。
“我聽說沙漠里還有我們漢人遺族?”
許東升指著西北方道:“有,尉遲家族,他們后來改姓李,國主叫做李圣天,自從大宋建國,他們就和一直派使者想聯絡大宋一起前后夾擊拿下西域。”
鐵心源驚訝地道:“你竟然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許東升譏誚的笑了一聲,然后一拳砸在地上道:“還能怎么樣?一群異族人圍著你,總想干掉你。
李圣天和他的兒子李德只能抗爭,就算他們打敗了周圍的小國,就算是他們打敗了卡喇汗的中國總督,殺掉了四個伊瑪目,陣斬了卡喇汗四萬軍兵。
那又怎樣?人家一家打敗了,另外一家又來打你,年年征戰,就算是鐵人也會被人家的重錘砸成碎鐵。
李德直到戰死都沒有盼來大宋的援軍,現在啊,于闐國已經沒了,李德的一干部屬,現在已經散在荒山野嶺里苦苦求生。
估計再過幾年,就死光了。”
鐵心源鋪開地圖,讓許東升指出那群人現在的位置。
許東升隨意的用沾滿油脂的拇指在塔里木盆地南邊按了一個油印子道:“應該在這里,等到明年開春,卡喇汗又會發動新的攻擊的,這一回連黃頭回鶻都沒有辦法幸免。”
鐵心源收起地圖對許東升道:“他們的援軍其實已經來了。
許東升笑道:“母豬會上樹?”
鐵心源搖搖頭道:“豬真的會上樹,我娘大洪災的時候親眼見過。”
“在哪?”許東升收起笑容認真的問道。
“在這!”鐵心源翹起大拇指指指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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