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漸的神情慢慢的變得冰冷起來,將雙手塞回袖筒幽幽的道:“你提供牛?”
鐵心源笑道:“我又不產牛,怎么提供,當然是奶牛提供。”
王漸緊張的神情松弛下來,把手從袖子里取出來道:“為什么啊?就為了兗國?我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鐵心源搖搖頭道:“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我只說方子,不管調理,喝牛總不會有什么事情吧?更何況牛是你們自己找來的……”
王漸搖頭道:“不是這個,陛下一向不喜歡喝牛,從小就不愿意喝。
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喝牛?如果牛真的能夠幫陛下有子嗣,陛下會喝的。”
鐵心源坐在一塊被秋雨洗的極為干凈的石頭上笑道:“這里是一塊福地,大伴,相信我,陛下在這里會有子嗣的。”
“你不說原因?”
鐵心源笑道:“沒什么原因,反正喝牛對陛下只有好處沒壞處,大伴為何不試試呢?這沒有什么損害啊。”
王漸摸摸腦袋看著已經起身離去的鐵心源,決定等陛下住進這座殿堂之前,一定要好好地搜檢一下這里。
鐵心源剛才的話說的云山霧罩的很不清楚,就算是福地,也需要檢查過后才知道。
趙婉笑著從這間屋子跑到另外一間屋子,一刻都不停,她甚至下令宮女把所有簾子都拉上,把所有的蠟燭都點起來,自己按照鐵心源的指揮打開了蓮蓬頭,探手摸著溫熱的水柱,恨不能現在就試試這種奇怪的洗澡方式。
“這是什么?”趙婉摸著坐便的蓋子奇怪的問道。
“馬桶啊。”
“呀,臟死了,你把這東西放在這里?”
鐵心源翻了一個白眼道:“你的馬桶還不是放在屏風后面?”
水珠兒嘴道:“有香灰……”
鐵心源把一壺茶水倒進馬桶,隨手拉了一把墻壁上的繩子,就聽嘩啦一聲響,茶水和茶葉頓時旋轉著就被下水管子給吸走了。
見趙婉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鐵心源哼了一聲就走出浴室,喝止了張嬤嬤摳窗戶漆皮的舉動。
張嬤嬤笑道:“沒見過這么亮的墻壁,整座屋子像是一座用玉石蓋起來的。”
鐵心源悄悄地道:“不比黃金屋差吧?”
張嬤嬤笑道:“比黃金屋多了一分雅致,少了一分媚俗,很配我家公主。”
鐵心源笑道:“你現在恐怕最喜歡看見的是我和公主的孩子吧?”
張嬤嬤掩著嘴笑道:“這還需要過幾年,你只有十四歲,公主也只有十四歲,皇家嫁女至少需要十六歲以后。”
“正好,我趁著還有時間準備去游學,您覺得怎么樣?”
張嬤嬤笑道:“你已經是男爵了,難道說你還要去考狀元?
吏部清吏司不會給你報名的,禮部大考也會把你的名字從大榜上剔除的。”
鐵心源苦笑道:“這對我很不公平啊。”
張嬤嬤又笑道:“老身已經給娘娘去了信函,希望能把你列入駙馬人選里面,信里面有公主的小信,娘娘會同意的。”
說完話就掩著嘴笑呵呵的去找趙婉了。
王柔花則在王漸的陪同下在草地上漫步,鐵心源透過窗戶看見了。
知道王漸這是在套母親的話。
鐵心源搖搖頭就不再理會。
王漸想從母親口中套出她不知道的事情,可能性幾乎為零。
鐵心源現在就非常好奇王漸袖子里到底有什么東西,
如果猜的不錯的話,那東西要自己的小命估計沒有什么問題。
該傳遞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剩下的就依靠時間來發酵,露出事情的本來面目。
我們有時候會產生一些奇怪的幻覺,以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會成功。
這樣的幻覺,鐵心源上輩子就不做了,縱觀自己在大宋做過的事情,幾乎每一件都有起因和后果。
沒有一件事情是可以依靠運氣平安度過的。
所以鐵心源基本上是不相信運氣的,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和冷冰冰的事實。
一口氣把自己所有的砝碼全部拋出去,再一次試探一下皇家的反應。
這已經是鐵心源能夠做到的最后試探了,如果,這樣都不能獲取皇家的信任,那就該遠遠地離開皇家這頭食人的猛獸。
隨著一大批新式的家具被擺進這所殿堂,趙婉和張嬤嬤,以及王漸的眼睛都不夠使用了。
不論是寬大柔軟的大床,還是小巧精致的小擺設,鐵心源在這些東西上都下了很大的心血。
王柔花已經開始幻想自家在東京城的房子該蓋成什么樣子了,兒子既然能弄出這樣華美的一座殿堂,自家的房子應該比這座殿堂更加華美才對。
這樣的驕傲話語才出口,就被王漸給迎頭潑了一盆冰水。
按照禮智,但凡是皇帝使用過的樣式,別人是不能用的,如果用了就是大逆不道。
王漸總想和鐵心源繼續深入的探討一下皇帝喝牛奶就能生兒子的事情。
每一次開了話頭,鐵心源都會輕巧的避開,誘餌已經放出去了,大魚沒有咬鉤被釣上來,就不能把所有的消息全部放出去。
一百多穿著簇新麻布衣衫的農婦,賣力的擦拭著整座房子,這樣的房子最大的賣點其實就是一塵不染。
對這一點,鐵心源有著很深的認知。
王漸沒見過整片草地被齊刷刷的割成一般高的模樣,更沒有見過長著一雙翅膀的石雕飛龍會把水噴上兩丈多高。
不論是草坪,還是那些高高噴起來的水柱,都讓他驚嘆不已。
“小子,牛……”
“大伴,這樣的美景還堵不住您的嘴巴啊,這時候說什么牛啊,反正那東西就是一種食物,陛下吃過,您吃過,我也吃過,就算是我有什么謀,也不過是催促君父多吃了幾碗牛而已……”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你不說清楚我根本就不放心。”
王漸終于抓住了鐵心源,這一次他準備*迫鐵心源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鐵心源攤開手無奈的道:“我也是只知其然不知道所以然,你讓我從何說起?
就像琉璃窯寶一樣,我只知道把那幾樣東西丟爐子里,然后經過大火煅燒之后就成了琉璃,哪里知道它為什么會變成那樣子啊。”
王漸再一次抓著鐵心源的胳膊道:“那好,陛下因為子嗣的事情已經快出現白發了,我這個做奴婢的看著心疼。
別的帝皇敦倫是****,可憐陛下常進虎狼之藥卻是為了子嗣。
既然你說喝牛有用,我就每日里給陛下供奉牛。
不過啊,在陛下喝之前,我這個做奴婢的自然是要喝……“
鐵心源大笑道:“既然你不放心,那就多弄一些牛,我也喝,我老娘也喝,我的兄弟們一起喝,告訴你,少了都不成。
我還打算做點奶豆腐當零嘴吃。”
王漸惱怒的道:“你到時候不喝都不成,全都喝……”
說完話就氣咻咻的甩著袖子走了,他準備給陳留地方下令,召集所有的產奶的奶牛來紫宸觀聽用。
王漸分派的命令到了張巡檢這里,被高度的執行了。
短短三天時間,只要是陳留地方產奶的奶牛就已經全部被運到紫宸觀了。
不用王漸吩咐,鐵心源自己就帶著水兒,火兒,以及張嬤嬤,水珠兒等人跑進牛圈里接牛,總共七八頭奶牛,每天產的那點奶,還不夠這群人分配的。
喝不掉的牛奶也全部便宜了王柔花和趙婉,按照鐵心源的說法,她們很是奢侈的將牛奶倒進浴缸,整天泡在里面不出來。
王漸自己也喝,他甚至派人每日里快馬從東京調取皇帝的飲食單子。
皇帝吃什么,他就在紫宸觀吃什么,連廚子和食材都是從京城里運來的。
食物相克的道理他是知道的,這種隱毒宮里面太常見了,所以他一定要在皇帝到來的時候把自己的飲食習慣和皇帝的飲食習慣高度重合,看看會不會有危險。
每天看見王漸一個人帶著決然的表情享用好大一桌子美食,鐵心源總是會帶著全家不約而至。
“別用你那個破銀針驗毒了,那東西根本就不靠譜。
你把銀針蛋黃里面它也會發黑,這東西除了能檢驗處砒霜之外,對很多毒素都是不起作用的。“
鐵心源把手里的白斬骨頭吐出來,取過一枚蛋,用銀針過之后,連蛋一起遞給王漸道。
王漸過了一會從蛋里抽出銀針,果然如同鐵心源說的那樣,銀針有些發黑。
鐵心源不等他說話,就把那枚剝好的蛋三兩口就給吃了個精光。
然后就把目光盯在那一盤子烤的焦黃的羊脊背上。
即便是這樣,王漸依舊每日里喝巨量的牛,按照皇帝當日的菜譜吃巨量的飯食,這樣的精神讓鐵心源欽佩不已。
這都是什么事情啊,皇帝和美女敦倫已經變成一種負擔了,而大宋的監牢里還關著無數有傷風化的罪犯。
當這位固執的宦官吃美食也吃成了一種罪孽,河北地的災民卻因為饑餓開始吧眼光盯向了草根和樹皮。
這才是大宋最大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