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枚掛斷電話,甩掉高跟鞋,光著腳趴在辦公桌前忙碌了一會兒,外面傳來敲門聲。
“哪位?”
“我呀!”
聽到前上司的聲音,張枚連忙穿上鞋,起身跑過去打開門:“原來是王總,請進,進來坐。”
“不進去了,說幾句就走。”王彬探頭看了一眼她的新辦公室,笑道:“你來固收前做的那個新三板項目,客戶總算把尾款給打過來了。我剛交代過小美,讓她趕緊核算下,把獎金打給你。”
“謝謝王總,等獎金發下來我請您喝奶茶!”聽到有進賬,張枚笑靨如花。
“用不著這么客氣,”王彬早習慣了她的古靈精怪,笑了笑,感慨地說:“為了這筆尾款,我讓法務跟對方交涉了好幾次,就差起訴了。現在的項目不但越來越難做,連錢都越來越難拿。”
“我這邊的債也不好賣,您看看,又有兩單批文快到期了!”
“都不容易啊。”王彬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張枚,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件事,你有沒有打電話問?”
張枚反應過來,一臉無奈地說:“剛給他打過電話,剛探過他的口風。”
“他怎么說?”
“他正忙著找女朋友,反正聽口氣不太愿意回來。”
“他歇了差不多一年,怎么還沒找著女朋友?”王彬想想又說道:“他上次回來喝同學喜酒時,不是帶了個女孩子嗎?”
“老板,說了您別生氣,我們年輕人的世界您不懂。”
“說得好像我很老似的,我怎么就不懂了?”
張枚掩嘴笑道:“王總,您人一點也不老,但您的心因為太過操勞堪稱飽經滄桑。”
王彬沒時間也沒心情跟她廢話,提醒道:“說正事,他現在到底什么情況?”
“他以前在您手下干,整天忙得飛起,累得像條死狗,根本沒得選擇,確切地說是沒時間去選擇;現在閑下來了,兜里又有幾個錢,人長得又不難看,這選擇也就多了,身邊的妹子多得讓他眼花繚亂,又不知道該選哪個了!”
“這么說他小子現在艷福不淺?”
“王總,您羨慕了?”
“我羨慕什么,我就想他能不能回來幫幫忙。”
“我覺得他回來的可能性不大。”
“不務正業,不就是找個老婆,有那么難找嗎?”想到眼前這位好像一樣單著,王彬不禁笑道:“張枚,我看你跟他倒是挺合適的!他猶豫不決,不知道選誰,很可能就是因為你。”
“因為我?王總,您這個玩笑可開大了。”
“我還真不是在開玩笑,你們年紀差不多大,有共同語言,而且知根知底。既然能成為工作上的搭檔,為什么就不能成為生活上的伴侶?”
張枚急了,哭笑不得地說:“王總,您千萬別亂點鴛鴦譜!您也不想想,我能看得上他?估計他也一樣看不上我,嫌我人老珠黃。我跟他就是互相嫌棄,我們可以做同事,可以做朋友,甚至可以做哥們兒,唯獨不可能走到一起。”
“話別說死,反正我覺得你倆挺合適的。”王彬摸摸嘴角,又笑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張枚,剛才說得那個新三板項目,是他沒離職前攬的,不能因為他現在離職了就不給他獎金。幫我打個電話跟他說一聲,就說這幾天應該能到賬。”
“行,我這就給他打。”
“那我先去開會了,有時間上樓坐坐,不能來了固收就忘了娘家。”
“不忙就去,王總,我送送您。”
張枚送走前上司,回到辦公室就拿起手機撥打韓曉武的電話,撥出去居然占線,心想他能有什么事?
事實上韓曉武正在接的這個電話,跟她還真有點關系。
她開玩笑地說等扛不住了想退休,要借鑒他適應新生活的“心得體會”,他自己都無法適應哪有什么心得,于是想到張裕敏曾提到的一個“前輩”,就忍不住給張裕敏打了個電話。
張裕敏盡管不只是他究竟想跟人家請教什么,但依然很快幫著聯系上了在市政府信息科工作的前大廠程序員李繁銘。
李繁銘正坐在老家的一條小河邊釣魚,撥通張裕敏讓聯系的手機號,搞清楚韓曉武想請教什么,不禁笑道:“小韓,其實也沒那么難適應,我覺得你的問題是沒有結婚,沒有孩子,等結了婚有了孩子,我保證你不會再覺得空虛!”
“李哥,你是說你現在忙著帶孩子?”
“不但要早晚接送,還要輔導作業,我愛人又比較忙,我平時還要做做飯,做做家務,從早忙到晚,就周末能休息一天。正好回來陪陪老人、釣釣魚,這日子過得很充實,至少我覺得挺充實的。”
“工作呢?”韓曉武追問道。
“小韓,你是裕敏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我就跟你說幾句心里話。其實,要是有機會進步,我還是想進步的。但像我們這種半路出家的人,無論年齡還是資歷,跟人家都沒法兒比,總之。干得再好都別想進步。”
李繁銘頓了頓,接著道:“所以上班我就干好份內事,其它事我一概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一樣不會摻和。說起這個前天才搞笑呢,有個辦公室的電腦上不了網,居然打電話讓我去看看!”
“你去了沒有?”
“我又不是網管,我去做什么,他話沒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了。”
韓曉武明白了,“前輩”是以家庭為重,整兒一伺候老婆孩子的家庭主男,每天忙得團團轉,自然不會空虛。
就在他覺得好笑之時,剛跟徐雪松拜訪完一位華僑的儲嬋娟,正在行政中心大廳里等電梯。
眼看電梯就下來了,一輛公務車緩緩停在大廳門口。
政府辦的小楊提著包鉆出副駕駛,拉開門請一位領導下車。
領導三十來歲,個子雖然不高,但身材保持的不錯,他戴著一副眼鏡,上身穿著白襯衫、下身穿著黑西褲,不但文質彬彬,而且非常有禮貌,微笑著跟小楊點點頭,然后才往電梯這邊走了過來。
小楊小跑著跟上,見電梯已經到了,又伸出胳膊請領導先進。
儲嬋娟不知道這位領導是來自哪個上級部門的,只是覺得有些面熟,正絞盡腦汁地想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領導竟微笑著說:“你們幾樓?”
本不想往前湊的徐雪松連忙道:“我們十四樓。”
“進來,一起上去。”
“謝謝。”
儲嬋娟緩過神,也跟進了電梯,盡可能往邊上靠。
領導的任命要經過人大,在人大常委會通過之前,這個職務不太好介紹,并且小楊也覺得沒必要跟領導介紹徐雪松和儲嬋娟,干脆看著電梯按鍵說:“十四樓是統戰部、僑辦和文聯。”
“哦。”領導微微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但忍不住多看了儲嬋娟幾眼,畢竟漂亮的女孩子并不多見。
儲嬋娟注意到領導正在有意無意地看她,有些尷尬,連忙低下頭。
電梯很快就到了政府辦這一層,小楊又殷勤地請領導走在前面。
雖說在同一棟樓辦公,但各部門之間并不熟,甚至連隔壁的文聯每天在忙些什么,統戰部的人都不知道,也不會去打聽。
等到了十四樓,徐雪松走出電梯,喃喃地說:“應該不是來檢查工作的,不然市領導不會只讓小楊去接,看樣子應該是剛調來的。”
“徐科,你是說剛才那位?”
“嗯,看上去很年輕,也就三十多歲。”
“調過來做什么,難道做副市長?”儲嬋娟下意識問。
徐雪松推開門,走進辦公室,回頭笑道:“不是沒有可能,在我們這兒處級干部是大領導,可在上級機關處級就是中層干部。”
儲嬋娟越想越覺得剛才那個領導面熟,不禁笑道:“打個電話問問?”
“問這個做什么,又不關我們的事。”
“問問唄。”
“嬋娟,你不會……”
“想哪兒去了,我就是好奇。”
“行,問問。”徐雪松坐下來撥通了政府辦一個朋友的電話,聊了幾句,嗯了幾聲,回頭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是從省里空降來掛職的副市長,姓張,叫張星明。很年輕,今年才三十三歲,不過現在還是擬掛任副市長,要等人大通過任命。”
張星明!
聽到這個名字,儲嬋娟想起在哪兒見過,一時間竟愣住了。
“嬋娟,想什么呢?”
“沒什么,徐科,我有東西忘在車上,我要下去拿一下。”
“想拿就下去拿唄,用不著跟我請示。”
“跟你說一聲。”儲嬋娟連包都顧不上背,就這么拿起手機跑出辦公室,然后乘電梯下樓,來到地下停車場。
她想給韓曉武打電話,可想到已經那么長時間沒聯系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干脆撥通了閨蜜的電話。
“琪琪,你在哪兒?”
“在公司啊,還能在哪兒。”
“跟你那個男閨蜜說一聲,他的大學同學來我們安海掛職副市長了!”
蔡琪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楞了楞,將信將疑地問:“嬋娟,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儲嬋娟回頭看了看電梯口方向,苦笑著說:“我能跟你開這樣的玩笑?真的,他同學真來我們安海掛職副市長了,我剛在電梯里遇上了。”
“你認識他的同學?”
“在東海見過,我認出了他同學,他同學沒認出我。婚禮那天人太多,他那個同學記不得我,沒認出我很正常。”
“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說。”
“姓張,叫張星明,應該是剛來,現在還是擬掛任,要等人大通過了才是副市長。”
天底下居然有這么巧的事,蔡琪噗嗤笑道:“知道了,我這就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