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決定命運,這話說得一點都沒有錯。
就算白棟一再壓制衛鞅,想盡了法子也要改變這位法家前輩日后被五牛分尸的悲慘結局,卻還是無法阻止他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贏虔的鼻子沒割,總算幫他去了一個日后的死仇,這家伙卻好死不死地跑去招惹贏駟;贏駟是有錯,可這種錯誤更多的是來自于先天基因,十歲出頭的孩子就能想到男女之事,不怪老贏家的血統難道還要怪一個無辜的孩子麼?可衛鞅就是看不破這一點,居然妄想以老秦未來的儲君立新法之威,這就是瘋了!
本來白棟以為衛鞅會變得聰明一些,贏虔能將這案子壓了兩天,你就不能也壓上兩天?至少也該與自己通個氣兒再做判決,卻沒想到他居然急吼吼地要‘淹’了贏駟,他是嬴渠梁親定的變法大臣,嬴渠梁自然不好說什么,可心中是鐵定不會舒服的,至少也要認他一個居功自傲;嫂嫂卜戎異和贏駟卻是被他得罪慘了,看挾駟看他的目光就知道,如果現在贏駟就登基做了秦君,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衛鞅!
“白子,此事大有蹊蹺萬不可被杜摯蒙騙,他...,....他他他......”
衛鞅滿面掙紅,看樣子是真著急、真冤枉;其實他再傻也能看出這件事絕非杜摯一個人在做局,除非是杜摯瘋了,否則家里已經有了個女兒還會再認一個?什么易兒啊......那根本就是喜兒個平民女子,什么時候與大公子有了婚約?
他就是在裝傻,只希望白棟能夠體諒他變法不易要當著老秦滿朝臣子之面讓他沒有下臺之階。
白棟嘆了口氣道:“衛子明法。雖是刑罰過重卻也不算大錯。此時原本就是杜司空的不是,既然收了這女孩做義女,如何不傳告國人?以至于鬧出這場誤會,大公子你也是,明明是有婚約在前,為何不告訴你那公伯和大良造?若是早早言明又何來這場誤會?”
說罷狠狠瞪了贏駟一眼,贏駟倒也聰明,反應極快:“哪個要向他們解釋。這件事有老師做證、娘親也是同意了的,只是還不曾告訴君父,駟兒也不想聲張。太傅,衛鞅欺我,請太傅為駟兒做主!”
“做主?做得什么主?為你一個不懂事的臭杏去懲罰我大秦的功臣麼?衛子自行法以來,老秦日漸強盛,鄉野田間,誰不感念衛子新政?軍旅之中,又有多少人因衛子之法而得爵?這樣的柱國之臣就連太傅我也要感佩敬仰,怎容你如此侮辱是該罰身為秦國公子。日后國之儲君,竟然沉醉于男女之事。縱然是有婚約在前,也有失禮之處,應該被罰打屁股,我看最少也要打上八十下!”
白棟這段話聽得衛鞅面色微變,那位韓國夫人更是臉色慘白,自兩位公子奪儲以來,他這個秦國威望最高的西君始終不表明態度,今天卻將態度表了個清楚,第一定下了贏駟才是日后的秦國儲君、第二定下了贏駟是有婚約在前、失禮在后,不過小違禮而已,最多只是打屁股......韓國夫人一派固然人人色變,原本中立的一派則是心中惴惴,如今白子已經表明了要支持贏駟,自己是不是也該表面立場了?
搞政治搞江湖最危險的就是站隊,可最見成效的也是站隊,若是跟對了隊伍,那便是一路順暢,想不升官發財都不成。
“八十下?就算是皮糙肉厚的獄中囚棍也扛不住八十棍啊!白子,這可不成,那是我的外兒,他可沒有違反秦國法令,難道與自己的未婚妻子共登周公之禮也叫違令?我不服!”
“嗚嗚,夫君,易兒不活了!”
一舉從平民身份魚躍龍門變成杜門貴女的杜易兒哭天抹淚,抓住白棟的袖子就要往他的懷里鉆,這都是杜摯教的,你是我杜摯的女兒,盡管開鬧,咱們父女兩個大鬧刑場,鬧得越兇就越是抱定了白子的大腿,還有帝君和國夫人的大腿也一并抱了!
“此時還請白子疵,衛鞅告退!”
衛鞅看得面色鐵青,就要拂袖而去,卻被白棟一把抓住:“你開的頭兒自然是由你來結束,‘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法家立威之本,難道‘刑罰分明,無罪當宣’就不是法家的根本了麼?衛子,你就沒想過?若是你當真閹了大公子,日后就算是贏疾做了儲君、登臨君位,難道就不會對你心有芥蒂?我早就說過,法家的正義‘是待人以厚、待法以仁’;在夢中之國我曾經見過最完善的法律制度,當真是做到了‘無天無法’,上無君主之天,下無狠厲之法,那夢中之國的有識之士紛紛要求廢除一切死亡刑罰,割鼻剜眼這等刑罰更如笑話一般,衛子何以寧厲如此?”
“聽我一句勸告,冤家當解不當結,贏駟畢竟是嫡長子,日后定為我老秦國君,你是當真要結怨于他麼?”
這次是衛鞅行動的太快,白棟能做的也只是解救贏駟,卻無法阻止他們兩個解下仇怨,現在只能盡量挽救,畢竟是自己曾經喜歡過的老行尊、老前輩,真不想見到他如歷史上那般最后落個五牛分尸的下場。
“白子說得夢中之國當真存在麼?”
衛鞅慨嘆一聲,他浸淫法家之道多年,如何聽不出白棟言說的‘無天無法’正是法家最高的追求?可是要實現這樣宏大的理想不是用嘴巴說說就成的,如無前期立法之威,世人什么時候才能將遵守法令當成習慣使然?不過白棟沒有說錯,自己這次是太心急了,只怕已經與贏駟結怨、并且得罪了許多秦國貴族,至少從今天以后,國夫人一派會將他看成仇敵,就是韓國夫人一派的人也未必會與他親近。
“也罷,多謝白子提醒,既然是衛鞅錯了,現在就立即改判。白子剛才說是打八十下屁股對不對?就是八十下,一下不能多,一下也不能少!”
衛鞅哈哈一笑,轉身下令道:“大公子既有婚約在前,此案便當重判,不過未婚而失禮,秦法亦不能容以閹刑可免、肉責難逃依西君提議,杖責八十4人,行刑!”
贏駟目齜欲裂,望著衛鞅大叫道:“衛鞅,你要記遵日之事!”
“大公子日后若為老秦之君,也當謹記今日之事才是。”
衛鞅一笑,微微捅了胸膛。
白子或許是好意,此時若能在贏駟面前放低姿態想個法子輕判了贏駟,多少能都能緩和自己與贏駟的關系。
可是彎下腰的還是衛鞅麼?面對這個身份高貴的罪犯,既然不能治他的罪,難道連法家士子的風范都要丟棄麼?
白棟終究沒有明白,衛鞅始終是衛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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