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涓輸的很慘。≤≤,在這場賭賽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定會給公子順一個狠狠的教訓,可當真正開始扮演海盜時,才知道這類角色扮演遠不似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公子順和他的手下就是一條條海狼,他們可以充分利用天氣環境、地理要素、總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從藏身處沖殺出來,狠狠咬上目標商船;這根本就不是魏武卒們熟悉的常規水戰,那些幽黑的海盜船就像是一條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任憑海風呼嘯、海浪兇猛,依然能夠邁著華麗的‘舞步’欺近目標商船,當這幫窮兇極惡的海上強盜利用船帆的橫梁、鐵爪的索條沖上目標商船并展開肉搏戰時,龐涓的手下竟然還在緩慢地擺開陣勢、打著旗語、等待他傳下命令是打一場殲滅戰還是遭遇戰。這只軍隊雖然從魏武卒變成了大秦水師,可遇敵以正勝、開堂堂之師的習慣早已是浸入到他們的骨髓中,同時也浸入到龐涓的骨髓中,就是最后會輸掉這場賭賽,龐涓和他的魏武卒也沒臉學公子順那樣打一場爛仗!
所以當龐涓的‘堂正之師’終于逼降了一艘希臘商船時,卻發現已經有最少五艘商船更換了公子順的骷髏旗,黑色的骷髏迎風飄揚,忽大忽小的骷髏口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失敗一般。
“豈有此理!本將軍萬萬不服,若是這樣的打法,一旦遇到希臘水師,豈非必敗無疑!這還有戰陣章法可言麼?”
就算再輸上一百場,龐涓也絕不肯用公子順這種玩命且無賴的打法。無陣型無進退甚至沒有后備之師。簡直就是毫無章法。如此勝了還好說,若是一旦遭遇敗績就會全軍覆沒,為名將所不取。他是鬼谷門下的軍事天才,可不是海上打爛架的盜匪!
“呵呵,希臘有三十萬水師,個個都是生長在海邊的好水手,他們熟悉地中海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紋,對上他們龐將軍敢言必勝麼?何況你就是勝了又如何?希臘人和羅馬人從來就不是靠武力可以征服的。這里可不是與華夏接壤的西域!所以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海盜、是海上之狼,遇到了羊群就要狠狠咬住,死也不可松口,你不是訓練了三年水師麼?可你手下的魏武卒為什么不敢沖到敵船上肉搏?他們個個都是最勇猛的戰士,可是到了船上只怕還是免不了腿軟罷?旱鴨子果然就是旱鴨子!”
公子順呵呵笑著,一言就戳到了龐涓的痛處,海上的魏武卒方陣?那就是個笑話,一旦脫離了堅實的土地這幫號稱天下精銳的魏武卒就變得不會打仗了,船隊陣形排列的倒是不錯,卻也拉得強弓。只可惜遇到稍大的風浪就會腿軟,站在船上都會打晃還談什么水上廝殺。龐涓這三年練兵真正是練瞎了,在地中海的港口中練兵在他這個縱橫四海的男人眼中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龐涓惡狠狠地望著公子順,一時卻是無話可說,直到景監笑嘻嘻取來白棟的回函和飛鷹帶來的兩張‘私掠許可證’,仔細讀過,這才勉強露出笑容:“不就是做海盜麼?仗也打得、人也殺得、銀子也賺得,龐某還有什么不滿?孔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小子做海盜比我在行,就暫聽你的號令,卻未必就是你比龐某強了......是個正常人就不會跟錢過不去,私掠換來的功勞龐涓無所謂,他如今也是爵至少上造的高等貴族了,雖然直接受白棟統領,卻不似那些普通家臣一般爵不過左庶長;可私掠搶劫后只需要按四成向秦國納稅卻讓他極為滿意,哪怕白棟這個西君還要分潤一些,所得也頗為豐盛,就以眼下他和公子順劫掠的這只希臘商隊來說,只要將所得貨物運回波斯,就可直接到白家范家等商社變現,這筆貨物至少價值十萬白銀,他和公子順就有四五萬白銀的收入,若是做上幾年海盜,他就是海盜中的大富豪了,日后說不定可以建成一只更為龐大的水師,對了,白棟那小子給了個更為威武的名字,以后不叫水師了,要改叫艦隊!
這就是私掠許可的魅力所在,老秦位于內陸,要建立一只內陸水師都會先天不足,就如同十六、十七世紀的歐洲海上弱國。建立私掠許可制度無疑正是解決這個難題的最佳手段,得到私掠許可的海盜們就如同自己去找食吃的忠犬,所要求的不過一個名分而已,既不需要秦國出錢支持,更有賦稅貢獻,等到這些海盜漸漸發展壯大,只要給他們些甜頭,就可收編為老秦的正式艦隊,當真是一舉多得。
接到景監的回書后,白棟不覺微笑起來,等著看吧,用不了多久,地中海將會有更多只海盜出現,那時華夏只要稍稍展示自己的強大,這些家伙就會爭先恐后的表示效忠,說不定還會搶破頭,老秦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將會用最小的代價得到一只空前規模的海上艦隊,那時什么齊國楚國就算加起來也不夠看。有了這些放養的海上之狼,在未來幾年內他都不需要為西方世界操心了,可以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巴蜀;比起遙遠的西方,巴蜀對老秦的意義才是最為重大。
如今秦國最忙的人不是嬴渠梁衛鞅、更加不是還在趕路的白棟和西域大軍,而是剛剛接到君命趕來眉縣做縣令的狂士趙良。
涇南趙良的名氣如今是越來越大了,自從那年親見白棟,得了白棟的支持和鼓勵跑去治理涇水,他就成了令衛鞅愛恨交加的人,愛他治理水患確實非常人可及,恨他花起錢來簡直就是崽賣爺田不心疼,秦國變法十年所得錢利倒有一半被他花在了治理涇渭水患上,不過有白棟的點名支持,衛鞅拿這位花錢的祖宗也沒什么好辦法,有幾次銀錢稍稍撥得遲了,還被這家伙點了名的痛罵,說什么‘鞅天下之蠢也,有見十年,卻無百年之計!’這家伙一面從你口袋中掏錢,一面還要指著你的鼻子諷刺挖苦,天下還有比這更氣人的事麼?
不過趙良錢花得雖多,廉政之名卻更為高大,像他這種主理水利的官員,哪一日不是成千上萬的銀錢從手中流過?可是杜摯派人查了他幾次賬目,卻硬是沒有半分錯漏,司情處的人潛伏在他身旁兩年,結果一個個哭鬧著要回去,在趙良身旁的日子實在太難過,每日野菜粟米做成的干餅能把人活活逼瘋。也莫說是他們,趙良做了官后也娶了一房妻子,結果與他過不上一年便哭著回了娘家,路人就見了都當這位新媳婦兒是個老乞婆。
這一次白棟用兵巴蜀,光是涌入眉縣的大軍就不下五萬人,更有無數工匠,加起來怕不要有十萬之眾,要安頓大軍、統籌后勤補給事項,沒有一名強人是萬萬不成的,趙良這種能臣正是不二人選。
昨夜剛剛下過一場大雨,路上的泥濘還未風干,趙良便騎上他的小毛驢一路奔向眉縣工坊,兩名手下卻連驢也沒得騎,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陪他在泥濘中掙命,肚里早就問候遍了趙良的八輩兒祖宗。自從這位趙縣令上任,莫說是沒有了油水過手,如今就連肚中的油水也在迅速折耗了,天天跟著這位縣令大人吃野菜餅也就罷了,如今是連個囫圇覺也睡不好,真正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大清早站在泥地中被寒風一吹,臉都是青色的;若非是大良造衛鞅變法改度,在秦國設立了連座制和兇狠的刑罰,這兩人生吃了趙良的心都有。
趙良騎在他的小毛驢慢悠悠地吃著野菜餅,卻是看也沒看這兩名手下一眼,好容易將又苦又澀的野菜餅裝進了肚子,這才仿佛享受般地打了個飽嗝兒,慢悠悠地道:“時辰已至,王縣丞可曾歸來?”
兩名手下一愣,才想起今日王縣丞該從四鄉聚集兩千名腳夫,以為大軍后勤,這是軍備大事,誤了時限便大有麻煩,趙縣令方才吃下最后一塊野菜餅剛好過了卯時,正是最后的時限。
縣中王文簿忙笑著答道:“該是還未有消息,否則就算道路如何泥濘,縣衙中的信使也該快馬來報。想是.....想是這兩日大雨,礙了王縣丞的腳程。”
“嗯,如此你便無需陪我去工坊了,且回縣衙,聚齊刀手等待,待那王縣丞歸來,便與我斬了。”
“斬了?”王文簿半天沒回過神兒來,這可是一縣佐丞,怎可說殺就殺?秦國的縣令幾時有這樣的權力了?
“我說斬了,怎么,你聽不清楚麼?”趙良望了王文簿一眼,眼中泛出淡淡寒光。
“聽......屬下聽得清楚,這便回轉縣衙......”
對上趙良淡淡的目光,王文簿只覺心中陣陣發寒,哪里還敢多說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