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棟第一眼就看出公子順是個特矯情的人。這是句老燕京話,說白了就是小資產階級情調特別濃郁的家伙。這種情調屬于藍調,蘊含了對生命的追求、表現為傲慢與偏見,是一個只要給他機會就能將下巴翹到天上去的人物;只可惜境遇堪憐,一身紋繡的上等衣裳上早已經補丁摞上了補丁,卻偏偏不肯換下來。
公子順爬上白棟的艨煌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齊了衣冠、面露貴族式的微笑。他的手中托著一只酒壇,封泥掉了一多半,透出陣陣酒香,居然還是上品。這便是他這個破落貴族最后的面子和驕傲了,壇子里是窖藏了最少五十年的好酒,還是他做水匪前從一位侯爵的墓藏中盜出來的,自己都不舍得喝,今天是天下聞名的白子要請他喝酒,帶上這壇好酒來也算有面子。
“早知故人遠,何不結新朋,與君臨水會,一心求封侯!”
沒有詩才還是不要做詩的好,更何況還是白棟的新詩體?雖然要求的少了,卻不比辭賦等類可以動輒千言,哪怕大半寫得平庸,只要有幾句點睛之筆也算佳作。公子順卻偏偏要勉強,見到白棟首先就吟了一首詩,還好他也算有自知之明,選擇的是對格律要求不高的五言絕句,而且也有言志之意在內,算是六十分勉強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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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公子倒是個妙人兒。不過你見到我就要封侯怕是不妥吧,難道不知我還沒有封侯呢?”
瘋子!
陪同白棟的桑娃子和公輸直第一感覺就是這家伙瘋了!
封侯?公侯伯子男,知道天子致伯是什么意思麼?就是說天子致書。承認一方伯為霸主!就連秦襄公當年也不過才是個伯爵而已。就算是如今。趙國和齊國的國君連個公爵都還沒能封上,還是侯爵呢!這個盜墓賊卻一張嘴就要封侯,那不是將自己和趙國齊國的國君相提并論麼,這不是瘋子是什么?
船上沒什么好東西,鮮魚肥雞卻還是不缺的,白棟指了下肥雞,公子順便一把扯下條雞腿大嚼起來,嘴里嘮叨不清地道:“方今天下王室衰微。以魏、楚、齊為強,不過這三家國君都不是能成大事的君主,能成者,必秦公也順為何獨尊秦公?蓋秦公之側有白子也,所以順以為只要跟著白子,封侯拜相都不算什么。”
“你還挺會拍我的馬屁不過我身旁也有能人無數,這位桑娃子是我自小的伙伴,高人弟子、劍術一流;這位是公輸直先生,公輸家妙手驚天下,那也是第一等的人才。這樣的人才都沒說出要封侯拜相的狂言。你是憑了什么?”
這孩子估計是餓壞了,見公子順很快就吃光了一條雞腿。白棟便又撕下一條遞給他,笑吟吟地問道。
“請借白子水銀鐘一用!”
公子順抬頭看了白棟一眼,霍然起身,要過了豎桿、尺子和水銀鐘,跑到一旁鼓搗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忽然抬頭叫道:“東經110.1度,北緯34.6度,白子請驗證可有錯誤?”
“哦?我離開秦國不過幾日,你就學會了測量經緯度的方法,倒是個有心人啊?”白棟走過去看了看他測量的數據,微微點頭,答案是正確的。
測量經緯度的方法不需要藏私,而且秦國新任司星趙峰還在致力推廣這種新的科學發現;水銀鐘更是已經在櫟陽的文華超市開賣,下一步就要向全華夏推行。不過公子順一個水匪頭子居然有如此靈通的消息,而且還學會了用分數和小數來計算經緯度,還是讓白棟頗為滿意的;可見自己‘嘔心瀝血’的算學書籍還是相當有市場,居然連這個盜過墓如今又在做水匪的家伙也學習過。
“像白子這樣橫空出世的大英雄我自然是要關注的不怕白子見笑,我做這水上買賣雖為不易,卻也會花費巨資派人常年打探白子的消息。秦國推行白子的經緯測量法我又怎會不知?我做過盜墓賊、也吃過水上飯,這兩大行當卻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定位!定墓藏之位、水上肥羊之位、我本身之位,都是不可或缺的。如今有了白子的經緯定位法,當真是方便已極,只可惜那水銀鐘賣得太貴了,一座鐘就要一千錢,我可舍不得買,所以就來找白子討要了”
“好啊,你喜歡水銀鐘,我便送你一座就是。不過公子擺開這偌大的陣仗,怕不只是為了討要一座水銀鐘吧?”
白棟笑著向船下看去,小船上的水匪們果然沒有動手之意,有許多還脫去了衣服跳進水中洗澡,仿佛一條條大白魚攸忽來去,不覺有些哭笑不得,水匪就是水匪,在水中洗澡居然連條內褲都不穿,不知道船上還有女眷麼?
“區區一座水銀鐘還不值得我甘冒大險強阻白子前路白子創造經緯法,調度公輸子弟前去越國,只怕是要造船航海吧?不知道白子是要去海上尋仙還是去尋找傳說中的寶藏?不怕白子見笑,順少年時曾隱于齊國海岸,練成了一身的海性,能望天而知風雨、入水得采大珠,若非齊國封海煮鹽、強迫漁民入保造籍,我此時還在海上逍遙呢。白子非常人,既有所動,則必有大圖,我想只要幫到了白子,還怕日后不能封一個小小的侯爵麼?”
“哦?”
白棟放下酒杯,開始認真打量起這個公子順來。
原本以為他只是個破落貴族,想著從自己這里找點機會、尋求一些好處而已,不想此人倒是很有眼光,居然能夠看破自己的心思安排?公輸子弟去越國的事情沒有任何掩飾,就是因為自己認為這個時代沒人會想到秦國白子會搞什么大航海,不想這個公子順卻想到了。機會從來都只屬于有準備的人,自己是否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呢?
“你是個聰明人,看來我若是不給你機會,怕是連老天都要怪罪我了。”白棟微微一笑:“不過我不是去尋找海上仙山、更不是找什么傳說中的寶藏,會不會很失望?”
“如果白子也是為了尋仙尋寶,順才會失望呢。以白子之能,既非為尋仙尋寶,可見所圖更大,順是跟定你了!”
“先不要說跟定了我。我要首先幫助一位老先生去到一個海島,這位老先生自是修道尋仙,我卻要帶回那島上的男人和女人不要這樣看著我,島上這些人還沒有建立起國家,都是以木葉獸皮蔽體的野人,如果他們敢反抗,你就給我殺到沒有反抗為止,然后將他們帶回華夏,女的賣了為奴、男子為我老秦苦役。我會按照人頭給你相應的報酬,也算是一場大富貴,你干不干?”
“白子要賣人?”
公子順咽了口吐沫,呆呆地望著白棟。盜墓賊和水匪的名聲可不好聽,本以為靠上了白子這棵大樹就可以建功立業博取一個好名聲了,沒想到白棟卻要做人販子,這還不如繼續做水匪呢
“怎么,很失望?是不是沒想到我這個白子也會做起了人販子?我告訴你,建功業、立大事,就沒有不是血淋淋的。我會對咱們華夏人講究禮義廉恥,可對這個島上的野人們,真恨不得絕了他們的根才好!如今讓他們為奴為役,那已經算是法外施恩。何況此事看來殘忍,對我華夏日后卻有極大好處,你我未必會成為歷史的罪人,也可能是英雄呢?”
白棟笑瞇瞇地道:“如何,還要不要考慮?如果你不肯做,我換人就是了。”
“我干!順也曾拜讀過白子的書籍,算是白子半個學生,既然先生說是對的,那就是對的,我跟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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