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龐涓已經被公子昂殺死了一萬次。。23uS。
這位正直且有才氣的魏國公子今年才三十三歲,如果不是因為庶出的身份,他其實更應該做魏國的君主;在他十幾年的執政生涯中,秉承李悝之法,興農修武、勸學養士、令河西大治,壞就壞在為人太過厚道,遇到龐涓這種眼睛一眨就能生出上百個主意的人就會變得束手無策。
不過他會用眼睛瞪人,而且天生一雙環眼,發起怒來兩眼如鈴,就連龐涓這種殺人盈野的人物見了也要心虛,當然主要是做了‘賊’的原因。
“公子昂,你要做什么?”龐涓咂了咂嘴,表情很是不自然。
“昂,你是魏國大司空,怎可對上將軍無禮?傳出去讓人笑話!”魏嬰嘆了口氣,自己這個王弟什么都好,就是太過粗直,有話你就不會好好說麼?堂堂一個魏國大司空,握著拳頭瞪著眼像什么樣子嘛。
“君上也怪不得大司空,上將軍方才所言,實為誤國之道,惠施也不贊同......”
惠施笑吟吟沖公子昂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轉頭看了眼龐涓,卻是長嘆一聲,狠狠跺起腳來,一下兩下還不夠,跺起來還沒個完,而且還把身子弓下,腦袋向前探,擺出一副像是要隨時奔跑的古怪姿勢。
“慧子,寡人的上大夫,你這又是怎么了?”
魏嬰都愁壞了,公子昂粗直,惠施就是個花花腸子。說話辦事從來都是拐彎抹角。出使外交倒是把好手。在朝堂上你就不能正經些麼?人家上將軍做錯什么了?不就是支持寡人動用國庫本金麼?其實不用上將軍提醒,寡人也早有此意,如今鹽價日漲,各國鹽商恨不能守在魏國等待鹽出,那是有多少就拉多少啊?齊國和燕國也對咱大魏低頭俯首,海鹽價格一降再降,此時不大量吃進還等何時?正如上將軍所說的那樣,這一年做下來。大魏再擴充五萬魏武卒也非夢想!
淮泗諸侯一個個陰奉陽違的,自己提了幾次要帶他們去‘朝見’天子,討論相王之事,他們卻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借口,其實都是嫉妒自己真正成為名正言順的王!對待這些家伙,就是要有足夠的武力才行,不聽話就打到他們聽話!
惠施皺眉望著魏嬰:“我不敢說......”
“上大夫太謙了,說吧,寡人不會怪你。”
“那我可就說了......君上啊,惠施在積蓄力量。隨時準備逃走,難道您就沒有看到麼?我在鍛煉腿力腳力、端正逃走的姿勢。這樣就可以保持最佳狀態,隨時都可以迅速奔跑......”
“豈有此理,你是大魏的上大夫,天下除了寡人還有誰會讓你懼怕?而且寡人又不想為難你,你怕的什么?”魏嬰是強行忍住了才算沒有笑出聲來,明知道他又要拐彎抹角的反對自己,卻偏偏發不出脾氣,不佩服這位惠子還當真不成。
“惠施不怕君上為難我,怕得是萬夫責難!我聽說只看到眼前利益的人是小人,只會看到眼前利益的國家必成窮國!如今君上聽了上將軍慫恿,只為了區區鹽利,竟不惜動用國之本金!難道君上忘記了國本不可輕動的道理?”
惠施嘆道:“君上太著急,鹽利雖然誘人,卻也不該動用舉國財力,為了收購基礎海鹽,甚至不惜向商人借貸,如今居然連國本金也動用了,難道就不怕有個萬一?到時舉國經濟崩潰,魏國危矣,我還是準備隨時逃走的好啊......”
“惠相這是過于小心了,能有什么萬一?魏國是天下霸主,四十萬魏武卒枕戈待戰,有如此強大的武力,難道還怕沒有錢用麼?”
龐涓嘿嘿冷笑:“當今天下是以強者為尊,在涓看來,天下各國錢糧本就是我大魏所有,以戰養戰才是最根本的道理,以上大夫的聰明難道還不明白麼?”
“龐涓!你這個屠夫!”
惠施氣得渾身發抖,也不跺腳了,跳過來狠狠抓住了龐涓的衣領:“你是不是故意的!只等魏國經濟崩潰,你就有了出兵征伐的借口是不是?君上,此人只知征伐,他心里想得萬萬不是我大魏,只是要用我魏國無數好男兒的尸骨,成全他一人之名啊!魏國大軍交于此人之手,絕非君上之福、國人之福矣,嗚呼......”
“好了好了,你們每次見面就要爭吵,寡人耳朵里都要聽出繭子來了。上大夫,寡人以為上將軍所言甚是有理,方今天下,正是強者為尊,不靠武力難道還靠你一張嘴巴去說服天下諸侯麼?春秋五霸如何,又有哪一個是靠說道理說成霸主的?天下之利,無過鹽事,寡人眼中只有利益又有何不對?若是沒有這般巨大的利益,魏武卒又如何能擴充至四十萬人?寡人要到何時才能完成會盟相王的心意?不打服了那些諸侯,你當他們會甘心情愿擁護我稱王?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君上說得是,惠施明為強國,實為弱魏,幸得我王英明睿智,才沒有受到他的迷惑。”
“龐涓,你如此迷惑君上,正是國之大賊,我與你拼了!”
惠施氣得渾身發抖,忽然一低頭,狠狠撞向了龐涓,可惜他是個文臣,說到用強又如何是龐涓的對手?龐涓只是冷笑一聲便輕輕閃過了他,還好公子昂手疾,一把扶住惠施,才使他沒有撞在廊柱上。
“豈有此理!”
魏嬰勃然大怒,不過他畢竟還算中正之主,不是桀紂那樣的昏君,也知惠施其實是忠心為國,只是與自己所見不同而已,因此只是拂袖而去,并未處罰惠施。
“龐涓,好戰者必死于戰,你就好自為之吧!”公子昂扶起惠施,兩人轉身離去,竟是不曾再多看龐涓一眼。
“無知豎子!”
龐涓心中冷笑,他要建立的蓋世功勛又豈是公子昂惠施之輩所能夠理解的?
最能理解龐涓的就是白棟了,就知道他忍不住,果然這才沒過半個月,囤積在幾十個鹽貿據點的海鹽就被大量買去,一車車運去了魏國。
魏國的反應根本就在白棟算計之中,現在燕齊海鹽已經基本被他和徐公壟斷,這段時間他們給出的價格可是遠遠低于魏國平均購入價的,魏嬰能忍得住才怪。龐涓更是個聰明人,在此時配合自己坑光魏國的‘國本金’,就算惠施和公子昂拼了老命也是阻止不住的;巨大的利益可以讓人瘋狂,一心想要會盟相王、與周天子平起平坐的魏嬰更是無法拒絕。
“老婆,你不是對商業最感興趣,一再追問我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來對付魏國麼?其實很簡單,這個時代最可怕的不是控制了幾十萬大軍,而是控制一個市場......”
從苦酒手中接過一只灰背隼,飽飽喂食了它兩大塊肉,才將它扔向空中,白棟笑著凈過手,輕輕攬住苦酒的肩膀:“今天老公就告訴你控制市場的法門,咱們先從鹽市開始、接著是糧市、銅鐵市......一個個壟斷控制過去,等到控制了這幾大市場,就等于控制了百萬大軍......”
“真的麼?”
苦酒現在越來越像個控制欲旺盛的商界女強人了,聽了白棟的話,兩眼都在發光。
“當然是真的。走吧,去孫賓那里,我又與他打了一個賭,賭我不用一兵一卒,就能讓魏國吃盡苦頭兒,他若是輸了,留在老秦的時間就要從三個月變成半年......”
白棟向鳳鳴書院的方向望了一眼,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