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情殤之惑
暖陽見他為難,連忙伸手掩住他的嘴,做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笑道:“我自然要跟著你。你這樣為難,想來是怕我跟著你出門受苦,或者遇到什么危險,你顧不了我?”
墨銘抬起一只大手,輕輕的覆蓋在暖陽的小手上,又就勢吻了吻,才抬眼看向暖陽:“正是如此……”
“那你就不用擔心啦,”暖和說得很是歡快,“你可是我的師父,教過我武功的,你竟忘了不成?就算不能給你幫忙,我帶著那對多情環,自保還是沒問題的。倒是留在家里……我只怕會更加擔心……”她越說聲音越小,要墨銘把耳朵貼進她的嘴唇,才能聽得清楚。
“那好,咱們此刻便離開。”墨銘聽暖陽軟語呢喃,更加舍不得她,再加上他本來也是這樣想過,便立刻下定了決心,揚臂用力抱了暖陽一會兒,才放開她,幫她換了方便外出行走的利落衣裳,又一起收拾出一個小小的包裹,把暖陽的那對多情環藏在里面。
在系上小包袱之前,暖陽忽然想起墨銘從前給自己的棕色香塊兒,想拿著,又怕墨霖聞到了那味道,故意躲著他們,終歸還是又放了回去。
兩人才收拾好,就聽外面遠遠的傳來一陣喊叫之聲,緊接著便有“走水啦”之類的叫聲傳來,海瀾居內諸人剛剛得知二爺昨夜失蹤了,現在府里又走水了,難免心慌意亂,都放下手中的活計朝門口跑去。
墨銘趁著這個功夫,背著暖陽從后窗跳出,又三躲兩閃便跳出了海瀾居,不多時便出了后門,那里有一輛貌不驚人的馬車正等在那里,墨銘單足一點便跳了上去,下一刻便躲進了車輿之內,那趕車的也不問,長鞭一甩,馬兒便嘚嘚的跑了起來。
暖陽掀開車簾一角,見那趕車的背影挺拔,一看就不是隨隨便隨窩在那兒偷懶省力的普通人,便知道定是墨銘的手下,也不再注意,轉頭看向墨銘:“現在怎么辦?咱們去哪兒找二叔?”
“只怕是四哥那里。”墨銘忽然換了一副聲調,連眼神都和平常不同了。
暖陽呆了一呆,再揉眼一瞧——那樣慵懶的,風輕云淡笑著的人,不是沈柯是誰?
沈柯瞧她的眼神,知道她已經看出自己來了,索性從車輿的箱籠里拿出一塊干凈潮濕的手巾,把臉仔細擦了半晌,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沒了墨銘一點兒的摸樣,完全恢復了沈柯美得過分的俊朗容顏。
暖陽正要高叫,忽然身上一麻,自己的穴道已經被點住,別說動,連聲音都發不出半點來了。
沈柯打量了她半晌,才深深的望著她的眼睛,神色中都是落寞:“你才多久沒見我,就把我忘得這樣干凈?從前,不管我易容成誰的樣子,只要你看見我的眼睛,便知道那個人是我——如今,你都忘了,絲毫都不記得了。”
“……”暖陽說不出話,也無話可說,她的確……的確忘了。
她從前每每聽墨家兄弟提起要殺了沈柯,為楊氏報仇的時候,她都心里難過,好像沈柯真的死了一樣心痛如割,她當時還害怕來著,是不是自己水性楊花,愛了墨銘,還放不下沈柯?
現在,她忽然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已經忘了他了,忘了他眼睛里,獨一無二的神色。
雖然……瞧他方才的眼神,跟深情時的墨銘別無二致,興許他知道自己能認出他來,回去苦練過,但不管是他技藝提高了,還是自己忘了他,總之,真的已經認不出他了。
好像從前只有兩人才有的一個秘密,忽然大白于天下,煙消云散了一般,那兩人之前密不可分的關聯,也因著這個秘密的煙消云散,而被不知不覺的割斷了。
沈柯也似乎想到了這一層,神色更加寥落,安靜了老半天,才仿佛夢囈般說道:“虧得我還這樣擔心你。聽說我四哥設計擄你,我急得夜不安寢,恨不能一時過來告訴你小心……偏偏事情太多,想抓我漏洞的人也太多,我只好暫時派出人過來盯著……我好不容易來了,費勁心思找到你,你卻已經不記得我了……”
他幽怨的埋怨了幾句,才緩緩坐到暖陽身邊,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抓起暖陽已經有些僵直的右手,大拇指輕輕一捻,暖陽的手背上便多了一個紅點兒。
沈柯這才柔聲說道:“對啊,我還想埋怨你不理我,竟忘了你被點了穴。我給你解穴,好不好?只是這個……”他用白皙欣長的手指指著暖陽手背上的紅點,“和你那多情環是姐妹,名叫多情豆,是一種毒,而我,就是解藥——你只有每個月圓之夜得到我的吻,才能活下去,否則,就會心疼而亡。”
暖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正在迷惑無助,身上的穴道已被沈柯解開,整個人軟軟的癱坐在那里,再沒半分力氣。
而沈柯,此刻也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暖陽心里亂糟糟的,老半天才捋順現在的狀況:沈柯扮作墨銘的樣子,大模大樣的從前門走進來,卻帶著自己從后窗逃走,還說墨炎已經找人扮作自己的樣子,蒙上那人皮面具假扮自己……如果他處理得當,就算墨銘再回來,只怕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清真相。
那么,墨炎一定以為,帶走自己的,就是他的哥哥墨銘,而墨銘,最早也要晚上才有可能回府吧,或者暫時不回去了,更沒辦法發現海瀾居已經易主。
她現在只是后悔,出門前自己那么一遲疑,沒有帶著墨銘給自己的留香,否則,憑著那香味兒,他們也能找到自己。
那沈柯,要自己有什么用?
此刻,她竟然不能自作多情的只以為沈柯是因為喜歡自己,怕沈楓傷害自己,而非要保護自己。
若真的是要保護,又何必種什么多情豆?
只怕,他是要把自己當成人質,抵擋墨銘等人前去報仇?
這似乎還靠譜些。
還有,那多情豆是真是假?沈柯說話一向真真假假,只怕那也只是防止自己逃跑,故意設下的障眼法罷了。
就算是真的,只要找到了墨霖,暖陽也相信,墨霖可以幫她解毒。
想到這兒,暖陽反而踏實了很多。
既來之,則安之,自己面對沈柯和趕車的那位,只怕想明目張膽的逃跑是不可能的,不如先穩住他,伺機而動。
“你不怕?”沈柯立刻捕捉到暖陽的神色,奇怪的問道。
“我不怕,”暖陽抬眼看著她,滿眼都是笑意,“我知道,你不會真的傷害我。”
沈柯微微一愣,眼底忽然蒙上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暖陽還沒看清,他就轉頭笑道,“你說得沒錯,我從來舍不得真的傷害你——我寧可傷害我自己,都不會傷害你。”
“這話假了,”暖陽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好,好整以暇的調笑道,“你最在意的,終歸是你自己而已。”
“除了我自己之外,那便是你了。”沈柯也不反駁,反而順著暖陽的話說下去,“可惜有時候會犯傻。就像上次,在海瀾宮中,你出我,我怕我反抗會傷到你,連氣都不敢凝,只憑血肉之軀硬生生的接了你那一下,結果小半個月都躺在床上起不來……所以,我那句話,其實也是真的。”
暖陽回想了一番,果然如此,點頭笑道:“好,我知你的情。那這次怎么算?”邊說邊抬起右手,把手背上鮮紅色的印記給他看。
“這個……”沈柯自嘲的笑了笑,“我沒有辦法,我手里那些害人的東西,只有這個對人身體的傷害最小。就算這毒你一輩子不解,也不會有任何不舒服,只是不能離開我罷了。”
暖陽在心里暗罵了一聲,也不再理沈柯,只是伸手把車簾再次掀起一角,忽然心念一動,正想把車簾掀開的更大些,沈柯便已經閃到她身邊,一下子擋在她和車簾中間:“姑奶奶,別急。我這是千里神駒,又是最好的車把式,兩日便可回到臧國。到時候,我給你安排個住處,你自可以把外面的風景看個遍。”
“那我可能出門閑逛?”暖陽明知不行,還是故意戳他,提醒他自己都懂得,不是不曾及笄的幼小孩童。
“看你的表現。”沈柯自然不會說得太死,仿佛自己的未來果真操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被他擄獲囚禁。
沈柯的馬果然是千里良駒,這一馬三人幾日便進了臧國邊境,沈柯立刻命那名手下換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不論暖陽還是他,都比之前舒服了很多。
這幾日,沈柯雖然經常會說些曖昧的話,讓暖陽覺得他心里從來都裝著自己,從來不曾放下,人卻極規矩,但凡他想靠近暖陽,暖陽稍稍躲那么一下,他便會落寞的坐在那兒不再動彈,頂多會揶揄兩句,什么“早知道還以墨銘的面目和你同性”之類的話。
暖陽大多數時候都是閉目養神,即便回應,也都極其簡單。
沈柯也不生氣著急,只是默默的守著她,直到把她帶進一座安靜舒適的小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