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以柔克剛
“難道不是?”暖陽故意忽略掉他的疑問,鄭重其事的說道,“不用為任何人為難,只做你想做的就是了。”
墨銘看了暖陽半晌,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邊起身邊道:“沐浴。”
“你先告訴我,為何要嘆氣?”暖陽連忙拉住他的袖子,“無論如何,我們現在是夫妻,你有什么煩惱,我該跟你分擔,而不是眼看著你諸事憋在心里,煩惱嘆息,而我卻根本不知道你為什么煩惱。”
“夫妻?”墨銘忽然惜字如金了,每句話都是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
“難道不是?”暖陽索性也還用同樣的話來回應。
墨銘就那樣背對著暖陽,袖子被暖陽拉得微微向后伸著,卻仍舊不愿回頭:“不是,你說過你不是。”
“可二叔說我是。”暖陽故意叫墨霖二叔——像從前在侯府時一樣。
“那你到底是不是?”墨銘的語氣本來還很小心,問過之后卻不等暖陽回答,便立刻說道,“你說了,你不是。”
“你今日是怎么了?”暖陽再沒耐心跟他打啞謎,干脆站起來轉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略略躲避的雙眼罵道,“別這么沒擔當,有話直說。”
墨銘躲避著暖陽的目光,猶豫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心說道:“正因為有擔當,才不能讓無辜的人跟著受苦,顛沛流離……而那個人,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你這話什么意思?”暖陽瞇了瞇眼睛,恨得咬緊了牙關。
墨銘雖然不看她,也聽出了她的語氣不善,卻仍舊繼續說道:“如果只是為我,沈柯何必用那么多計策?只是想好好的把你引過來罷了。”
“他有的是女人,多我不多,少我不少……”
“唯你不同。”墨銘忽然轉過臉,直視暖陽的眼睛,“我了解自己的敵手,從來比了解自己更多……”
“別吹牛了,他會易容,你就不知道。”暖陽故意把他的思想帶歪,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因為,她已經隱隱覺出墨銘要說什么。
“這的確是我的疏漏,致命的疏漏……可是,我不相信,除了這一點,還有其他。”
暖陽本來還想再打擊他兩句,卻見他倔強的梗起了脖子,一顆心忽然軟了下去,放柔了聲音說道:“我信,你從來都是蓋世英雄嘛。”
“我是蓋世狗熊”墨銘的額頭暴起了青筋,“我從小在軍營長大,自以為事事皆能想在前面,搶占先機,可是,斷馬坡一役之后,我就變成了傻子先是被湘湘拿住了命門,帶她回府,又看不出那個日夜都想殺了我的人居然就潛伏在我的府里……后來,失去了你……我與你雖然相處日淺,卻也無話不說,你何時有過替身?就算是你哥哥暖榮,都不知道這回事兒只是你的借口罷了,寧可詛咒自己死了,也不愿原諒我……”
暖陽知道他從小到大,生活雖然嚴苛辛苦,卻還算是順利的,所以,此次被人算計了,心里一定是難受的——他好容易愿意說出來,就做一個傾聽者,靜靜的聽他說完。
墨銘卻再說不出什么,沉默了半晌才繼續說道:“我把你還給暖榮,他是你的親哥哥,定會給你找個好歸宿。”
“不要。”暖陽聽他這樣說,心里很是難過,臉上卻露著笑,像一個真正的被寵壞了的公主一樣蠻不講理,“我不是物件,不是你說要就要,說還就還的。”
“我不信你還像從前一樣……一樣喜歡我。”
“我說過我想控你的。”
“……這從來不是你能說出來的話,指不定在哪兒學來了,就來耍弄我。”
暖陽幾乎翻了白眼,就勢恨聲說道:“沒錯兒,我就是要耍弄你——你把我當個物件還給哥哥,我還耍弄誰去?一點樂趣都沒了。”
墨銘立刻噤了聲,半晌才忽然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告訴你而已。同時,我還要告訴你,沈柯不管對你怎樣,都不是你的良人——若是跟了他,只怕你將來的日子要比在墨府難過十倍百倍,到時候你再想逃,就沒那么容易了。”說完了,也不等暖陽回應,稍稍一擺手便迫得暖陽不得不把手松開,眼睜睜的看著他腳步沉重的走出營帳。
暖陽這才褪去了笑容,愣愣的坐下來,分析當前的狀況。
她說不清自己為什么非要跟著墨銘,是同情,感激,還是真的有一點喜歡——她只是覺得,跟墨銘在一起,窮苦也罷,富貴也罷,都該是踏實的。
哪怕就在當下,該是他最倒霉的時候吧,她也寧愿跟著他,就像自己幾乎沒命的時候,他一次次的救了自己一樣。
而墨銘既然說不愿自己跟著他受苦,那一定有了什么打算——興許,是要殺了沈柯為楊氏報仇?
殺沈柯,暖陽相信他有那個本事。
可是,沈柯若是死了,暖榮復國無望,海瀾就注定是多倫王的了,也就是說,注定是臧國的附屬國,會反過來對付大興了。
那么,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暫時和沈柯一塊兒幫著暖榮復國,待暖榮復國成功,再殺了沈柯報仇。
這是暖陽唯一能猜到的結果——以墨銘的個性,是不可能不顧暖榮,不顧結果直接殺了沈柯了事的——不管是為了誰。
可是,他若真的這樣,定然會相當憋屈的。
暖陽獨自想了老半天,也不見墨銘回來,心里琢磨著,此刻不是跟他置氣的時候,這樣的時候再以退為進,只怕自己退一步,他已經退了百步了。
她想清楚了這一點,立刻起身披上斗篷,親自走出營帳,問那門口的守衛:“可見著墨將軍了?”
“是,公主殿下,”守衛連忙躬身回應,“墨將軍朝西走了。”
“好。”暖陽點頭謝了,便攏緊了斗篷向西走,沒走多遠,有值夜的兵士見了,連忙去通知暖榮。
暖榮很快跟了上來,攔住暖陽問道:“夜深了,還去干嘛?”
暖陽心里氣他,繞過去不理他,經過暖榮身邊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拉住:“你怪我?”
“我自然怪你,”暖陽把臉扭向一邊,“墨銘救了你的命,你竟然這樣謝他?讓他跟他的殺母仇人攜手助你復國?你吃準了他會幫你是不是?”
“妹妹,”暖榮的語調有些無力,湊近了暖陽的耳朵,低聲說道,“父王被多倫王殺了,你嫂子也一下船就死了,多倫王現在還在皇宮踩踏咱們的家,母后如今還在沈柯手上——你想讓我怎么樣?”
暖陽的心一沉,忽然再次流了眼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一向很堅強嗎,怎么忽然這么不爭氣?
暖榮見她不言語,繞到她面前才見她正倔強的流淚,心里立刻難受得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連忙伸手擦去暖陽臉上的淚,柔聲說道:“好妹妹,上次你不是還要離開他來著?我就知道你只是一時生氣,終歸還是舍不下……你只勸著他暫時想開些,告訴他,只要我能,絕不會讓他白受那些委屈。”
“哥……”暖陽終于受不住,伏在暖榮肩頭哭了起來。
墨銘憋屈,暖榮何嘗不憋屈?墨銘的娘沒了,暖榮不但有家仇,還有國恨啊
為什么,她心疼在意的人,都活得那樣不暢快?沈柯那妖孽,倒想什么有什么,想怎樣就怎樣?
“公主在跟太子殿下撒嬌?”
那人還真是不禁念叨,罵他一句就出現了。
暖陽在心里又罵了一句,從暖榮的肩頭抬起臉的時候,卻已經暖暖的笑了:“讓七殿下笑話了。”也不再跟他糾纏,只是轉頭對暖榮道,“哥,你陪七殿下聊吧,我還有事兒,先行告退。”
“公主聽說過彈簧嗎?”沈柯見暖陽真的要走,忽然插話道,“用在弓弩上的,伸縮自如。”
暖陽戒備的瞥了沈柯一眼,卻并不答話。
沈柯懶散的笑容忽然有些惆悵:“公主果然是巾幗英雄,連心都是彈簧做的,想放就放,想收就收……佩服,佩服。”
“多謝七殿下夸獎,”暖陽這才明白他要說什么,淡然笑道,“多虧有人對我洗濯磨淬,助我百煉成鋼。”話一說完,便再次對二人福了一福,轉身繼續西行,終于見前面有一片湖泊,墨氏三兄弟竟然都在那里。
暖陽心里熱了一熱,連忙走過去,坐在靠邊的墨炎身邊,對坐在中間的墨銘笑道:“你們出來說話,竟然不帶著我,把我當外人了不成?”
墨銘低頭不語,墨霖和墨炎都有些垂頭喪氣,還是墨炎不愿讓暖陽感覺被冷落,跟她說道:“大嫂……”
“咳……”墨銘夸張的咳嗽了一聲。
墨炎立刻改口:“姐,外面冷,快回去吧。”
“三叔,這話該我這個做大嫂的跟你說,你倒管起我來了。”暖陽故意把“三叔”那兩個字咬得極清楚。
“大哥,二哥,你瞧,我說大嫂不會愿意的”墨炎顯然很是滿意和興奮,立刻半蹲著身子轉到墨銘面前大喊,順便留出地方來讓暖陽坐在墨銘身邊。
暖陽開始時沒醒悟過來,還是墨炎一個勁兒的沖她使眼色才明白了,笑嘻嘻的挪著坐在墨銘身邊,還大大方方的挎住了墨銘的胳膊,不管他的胳膊瞬間堅硬了,只是高高興興的說話聊天:“夫君,二叔,三叔,不管你們是怎么決定的,我都支持你們,不離不棄,也請你們什么事兒都別瞞著我,對我也不離不棄。”
墨霖眉頭一挑,顯然也對暖陽的表態十分滿意,推了墨銘一把,見他還不說話,便自己起身走過來,坐在暖陽的另一側,高高興興的叫了一聲:“大嫂。”
“很乖啊,”暖陽得到了兩兄弟的支持,心情大好,贊了一句才命令道,“不管什么事兒,明日慢慢商量,今們兄弟倆先把你大哥押回營帳去,我不許他再東飄西蕩,大半夜的讓我一個人守在營帳里。”
“就是,快回去”墨霖和墨炎不知是真的放開心胸了,還是故作開心讓墨銘和暖陽高興,立刻聽從暖陽的吩咐,趕著墨銘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