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打開門啊!”
暖陽自然的由汨羅香聯想到沈柯,不明白他是不是瘋了,現在連掌燈都沒,居然就敢過來用香迷人——墨銘說得沒錯,他雖然膽子見長,腦子卻似乎不夠用了。
墨霖聽了暖陽的提醒,立刻起身去開門,誰知他剛背對暖陽跑向房門,暖陽就覺得背后氣流一動,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看是誰,后背一麻,就失去了知覺……
等她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床上鋪著華彩錦被,溫暖柔軟;屋子的裝飾貴氣十足,桌椅器什更是精美絕倫,床邊還立著兩個嬌俏可人的小丫頭,見暖陽醒了,立刻笑吟吟的走過來服侍她起來:“公主醒了?”
暖陽仔細回憶了一下,隱隱覺得自己是被沈柯擄來了,但是又不敢肯定——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沒有這么重要,要他如此費心勞神?
她想不明白,知道這些丫頭定然也是被吩咐過的,如何回答應對必然都早有準備,自己索性閉嘴不理,靜觀其變。
她一坐起來,肩膀就有些疼痛,想起墨霖給她熬好的藥自己還沒喝,心疼的不得了,只怕別人的醫術終不及他,這傷不知道要纏綿多久才能痊愈,心里便仿佛有了說辭一般,殷殷期盼著那個冷心冷臉的墨家大少爺快點過來救她。
兩個丫頭幫她收拾妥當了,其中一個便躬身退下,另一個跟她聊天說話:“公主有事兒盡管吩咐,奴婢雪奴,唯公主之命是從。”
“真的啊?”暖陽笑得天真無邪,“那太好了——我客棧桌子上有一碗藥,是我家二叔新給我熬好的,你幫我端來可好?”
雪奴雖然還在強笑,嘴角卻不自覺的抽了抽:“……公主說笑了。七殿下早讓神醫在殿外候著,雲奴不是去請七殿下了嗎?相信神醫會跟著一同進來替公主療傷的。”
果然是沈柯。
暖陽做出一臉夸張的失望,重重的“哦”了一聲,便安安靜靜的低下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靜如常,再不發一言。
不多時,沈柯果然帶著那個叫雲奴的丫頭和一名清瘦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進來,他見了暖陽,臉上立刻笑得無比燦爛,絲毫沒計較暖陽不曾跟他起身行禮,反而遷就著坐在她的下首,關心的問道:“醒了?傷口可好些了?快讓竇神醫瞧瞧。”
竇神醫?
暖陽聽著熟悉,便抬頭向那中年男子多看了兩眼,見那男子瘦瘦高高,長須灰白,眉目淡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確實和湘湘有幾分相像,便展顏笑道:“竇神醫好風骨,暖陽雖是初次相識,卻從心里覺得親近呢。”
竇神醫不敢答話,只是諾諾的躬身施禮。
沈柯的笑卻立刻淡了很多,淺笑著看了看竇神醫,又瞧了瞧暖陽,才道:“公主的傷在肩膀,不如找個女醫官來看,免得無端多出許多口舌。”
吖?先前帶人家進來的時候不知道男女有別,現在才想起來?怎么讓人覺得酸溜溜的呢?
暖陽奇怪的看了沈柯一眼,見他果然面色不虞,故意說道:“無妨,我的傷二叔早就幫我瞧過——既然這位竇神醫都來了,也別再麻煩別人,只請神醫瞧瞧,快點施診就是了。”她一直笑呵呵的看著沈柯,見他聽說自己的傷墨霖早就看過,笑容果然再次凝了一凝,原本俊美無匹的五官好像被寒風吹了一遭一樣笑得不自然,心里竟然生出些許高興,不知是因為自己氣到了他,還是因為他終歸會為自己吃醋。
竇神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的立在那兒對沈柯拱手道:“七殿下,您看……”
“那就有勞神醫了。”沈柯雖然漸漸斂了笑容,面對竇神醫的時候,還是表現得相當客氣。
竇神醫不敢多言,小心的揭開暖陽的上衣,露出受了傷的半截肩膀看了,立刻小心的蓋上,對沈柯拱手說道:“七殿下放心,傷口雖深,處理得還算不錯,只需下官再開個方子口服,傷口三日換一次藥,不日便可痊愈。”
“會不會留有疤痕?”沈柯不放心的問道。
“當然不會啦,”暖陽搶先說道,“如果這位竇神醫就是赫赫有名的神醫竇章,就一定不會。”邊說邊意味深長的看了竇神醫一眼。
竇神醫似乎很是懵懂,沈柯也不接她的話茬,只是吩咐竇神醫快快下去寫方抓藥,熬好了快快送上來——竇神醫立刻點頭稱是,對暖陽和沈柯深施一禮之后,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我餓了。”暖陽搶在沈柯前面說道。
沈柯本來張嘴要跟暖陽說什么,話還沒說出來便被暖陽搶白了,也不氣惱,只是吩咐雪奴快讓廚房去給暖陽做些清淡的飯菜來,還特地囑咐暖陽受了傷,那些東西忌口,定要囑咐廚房小心。
雪奴答應著去了,沈柯才懶懶的淡笑著問暖陽:“你果然不待見我了,連句話都不耐的聽我說了。可我要說的很是重要,你聽了,便不會再埋怨我這樣請你過來——令堂海瀾王后就在這里,你要不要見上一面,母女團圓?”
暖陽心思一動,問道:“母后也住在這里?”
“是啊,”沈柯懶洋洋的歪在椅子背上,并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好,“一會兒吃過飯,我陪你去拜見一下。”
暖陽想,沈柯既然這么說,海瀾王后在這里是確信無疑的了,在這樣的情形下見了,沈柯那樣精明的人還立在一旁觀看母女重逢的大戲,只怕自己會露出什么馬腳,索性做出一副低頭拭淚的樣子說道:“暖陽多謝七殿下的救命之恩……不如咱們現在就去吧,您只需好人做到底,用一輛馬車把我們母女倆送去客棧就好。”
“暖陽,”沈柯笑得極是好看,“墨銘現如今自身都難保了,你還跟著他干嘛?反正你早想逃出來的,不如暫時跟我在一起,等你的傷好了再做考量如何?”
暖陽心里百轉千回,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淺淺的低著頭,推脫道:“我見了母后,須跟她商量請示一下。”
沈柯立刻笑得見眉不見眼,點頭答應下來。
暖陽當時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那么說,沈柯會那樣高興得意,直到自己吃了飯,拜見了海瀾王后,才明白緣由。
海瀾王后的年紀和楊氏相仿,都是四十歲上下,卻也保養得極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與楊氏不同的是,她看上去溫柔親切,特別是見了暖陽,更是一句話都不曾說,就把暖陽抱緊懷里低低的啜泣起來。
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奇怪,暖陽明知她不是自己前世的媽媽,只是原身海瀾公主的親娘罷了,剛一見她的時候,暖陽還有些尷尬,可當她被海瀾王后緊緊的抱進懷里,聽著人家柔柔的在自己耳邊叫著“陽兒,娘的好陽兒,你想死娘了”的時候,竟然覺得抱著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親娘,自己也就是她流落在外的親親好閨女一般,伏在她懷里無聲的哭了起來。
母女二人哭了老半天,海瀾王后才輕輕的扶著暖陽的肩膀把她推遠些,認認真真的上下把暖陽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陽兒,娘聽說,那個大興將軍寵妾滅妻,對你很是不好?都是娘從小把你寵壞了,不該由著你低聲下氣的去和親!”
“王后何須自責?如今母女團圓,也算否極泰來。”沈柯在一旁小心的勸慰道。
“可不是?”海瀾王后目光慈祥的看了沈柯一眼,顯然對沈柯極其滿意,讓在一邊旁觀的暖陽心思一動,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見海瀾王后轉頭對自己說道,“可不是否極泰來?你錯嫁大興將軍,卻因禍得福結識了七殿下,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娘……”暖陽現在是明白了,沈柯原來走的是上層路線,先搞定了自己的母后,讓她來說服自己,簡直是用心良苦!
可惜,他所用的這顆“心”喜歡的自己的人還是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七殿下,”暖陽心里有些不滿,轉頭對沈柯說道,“我們母女團圓,總有些體己話要說,您若有事兒是不是先去忙?不用在這兒費心陪著。”話雖說得還算客套,語氣卻冷得不得了。
“陽兒……”
海瀾王后埋怨的話還沒說出來,沈柯便好脾氣的笑著說道:“無妨,無妨”,跟海瀾王后躬身告退后,竟讓屋里的幾個丫頭也去門外候著。
“你若是嫁了這樣的夫婿,娘寧死無憾了。”海瀾王后目送沈柯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頗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勁頭。
暖陽笑得有些無力:“您又不是尋常百姓家的簡單女子,怎么會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七殿下年少有為,尚未婚配,怎么會喜歡上我這樣的已婚女子?他喜歡的究竟是我,還是我的身份用處?再說,他多情放浪,身邊的女子數不勝數,就在前幾天,還把墨銘的小妾花容帶走了……娘,您讓女兒嫁的,竟然是這樣的夫婿?”
“傻孩子,正因為為娘不是生在尋常百姓之家,才會想得更加透徹。”海瀾王后把暖陽的素手握在手心里摩挲,“你身為海瀾公主,自然與別家女子不同,那身份、用處本來就是你與生俱來的,你何必在意他喜歡的是你,還是其它?那就是你的一部分,也不是別家女子能有的,你又何必在意他喜歡在意的是什么?
“至于他多情……陽兒,天下哪家的王公貴族不是妻妾成群?就算是海瀾,只要有些身家的,又有幾只不偷腥的貓?只要他給你一個王妃該有的一切,又疼你,也算是難得了。”海瀾王后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只怕傷了女兒的心:你已不是閨閣稚女,年紀不小了,還嫁過人,能找個這樣的已經十分不易,你還要挑三揀四的嗎?
就算海瀾王后不說,暖陽心里也明白——對于自己這樣的經歷來說,沈柯似乎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可她卻不甘心。
男人愛戲謔女人如衣服——曾經喜歡得不行的女人,一旦過了新鮮勁兒,就會棄如敝履。也許有的女子不怕自己新衣變舊衣,只要榮華富貴,衣食無憂,暖陽卻不,她寧穿舊衣,不做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