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話里有話
暖陽贊許的看了蘭兒一眼。心里直贊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心態越來越成熟了。
青兒瞪大了雙眼,仿佛蘭兒在問夏天為什么不會下雪一樣不可思議,奇怪的看了看暖陽,又看了看同樣在等著她答案的齊媽媽等人,訝然道:“你們居然懷疑他?當初,不是他救了少命,少奶奶才把那件珍貴極了的盤螭瓔珞鐲交給他,讓他來找我的嗎?然后,還讓他跟我一起開起了偷香樓,多少金銀從他手里過賬,都沒少過一文錢?他若是貪戀墨府的差事,又怎會幫著少奶奶開偷香樓?他若是貪戀金銀賞錢,又怎會對偷香樓的金銀毫不眼饞?”
齊媽媽和徐媽媽聽說暖陽把盤螭瓔珞鐲都交給了季平,又聽青兒這樣盛贊他,俱尷尬的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咱們不該懷疑人家的。”邊說邊慌里慌張的繼續擦拭,齊媽媽用擦床腳的灰抹布去擦剛清洗干凈的茶壺,徐媽媽則干脆把抹布蘸濕了去抹床單。
“等等,”暖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我給季平那鐲子有什么特別嗎?就是只鐲子而已啊?”她仔細回想了一番,那鐲子的確從自己穿越過來就一直戴在身上的。她只是覺得精致好看,并沒覺得有什么特殊,甚至,后來那鐲子不見了,齊媽媽等人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想到暖陽會問出這么一句來,只有一直一言不發的關媽媽滿臉疑惑——她也不知道那盤螭瓔珞鐲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大家為何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青兒見暖陽的確一臉懵懂,想起從前暖陽的確跟她說過,有些時候,有些記憶,少奶奶已經不記得了,臉上露出戚然之色——少奶奶,連這只她最寶貴的盤螭瓔珞鐲都忘記了。
“青兒?”暖陽只在青兒的臉上發現了釋然的神色,雖然似乎有少許悲觀,還是堅持著問道,“快告訴我。”
“少奶奶忘了?那是您和大少爺的定情之物。當年,您被大少爺的副將送回海瀾宮中,胳膊上就戴著這枚鐲子,連洗澡的時候都不肯摘呢。”
暖陽倒沒想到,那只鐲子對海瀾公主來說那么重要,心里便想著哪天定要跟季平要回來——除非有必須送他的理由——而且,青兒說的也對,季平重義疏財,這是她早就試探過的,現如今連青兒跟他相處一段日子都看出來了。怎么自己此刻倒懷疑起他來了?
“好吧,”暖陽只能點頭,“無論如何,這一個月內,季平也是要留在山房村的,不論是不是可以信任,我都不會讓他出門;而踏月那邊,就煩勞青兒你了——不管我們對他們有多信任,也還是小心為上。”
“是,少奶奶。”
青兒點頭答應,別的人則各懷心思,胡亂猜測,心神不寧。
暖陽并不跟他們解釋,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至少,墨炎還在,齊媽媽和徐媽媽不安心的時候,還有個說服自己安心的借口。
開飯了,踏月主勺的飯食的確和大興國不太一樣,口味清淡的賞心悅目,味道濃厚的刺激視覺和嗅覺。讓人還沒開始吃便覺食指大動。
那些伙計們倒還好辦,在偏院擺一張桌子就吃了,暖陽和墨炎這群人怎么辦?
若是按照規矩來說,暖陽和墨炎是主子,下人們不能與之同食;而暖陽和墨炎又男女有別,除非有長輩在場,也不能同食;下人們呢,根據等級、性別的不同,原也不該同食的。
遵守規矩本身并不是困難的事兒,可它付出的代價卻是暖陽等人目前負擔不起的——他們沒那么多吃飯的桌子。
“桌椅我今天沒買,”青兒紅著臉道,“我學著少樣子列了張單子,應該什么都想到了吧,除了桌子。”
“那有什么?!”墨炎今天的情緒得十分亢奮,“咱們呆的地方是山房村,又不是安國侯府!哪有那么多規矩可講?大嫂是不是?”
“是啊,”暖陽從善如流,“在哪兒就說哪兒的規矩。咱就這點吃食,這幾個人,干嘛還分成幾堆?干脆一起吃吧。”
墨炎首先響應,拉著暖陽在主位坐下,自己自覺自動的坐在她的下首,招呼著大家快快入座。
眾人今日做了不知道多少平日連想都不會想的事兒,剛才又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大通,誰還有精力在意這些?俱都推讓著坐好,客套了幾句,開始吃飯。
看來,踏月做出的飯菜不但看上去好看,吃起來也很是對胃。讓人不忍釋箸,經墨炎挑頭稱贊后,也都紛紛贊揚其踏月來。
踏月笑靨如花的謝過大家的夸獎,主動夾了一箸菜,溫柔的放進季平碗里,并笑吟吟的看著他。
季平挑了挑眉,感覺桌子上的不少人都在看著他們,便禮貌的跟踏月道了聲謝,吃了一小口。
誰知,吃了沒多一會兒,踏月又給他夾了一箸。
季平終于皺起了眉頭。
連青兒都有些看不過去了,主動替季平解圍:“踏月,忙了半天了,吃你的吧!季平這么大人了,還不會夾?這里又沒有外人。”她其實還咽下了一句話:你用你自己用過的筷子夾菜,沒看出來季平不愿意吃嗎?以青兒對季平的了解,那第一箸,季平若不是顧忌她的面子,恐怕連那碗飯都不會再要了。
“他就是不夾嘛。你看,他平日最愛吃魚脯丸子和醬瓜絲兒,今日我特地為他做了,他倒一口沒吃。”踏月甜聲說道。
“弟妹,”季平把飯碗稍稍往前推了一推。懶懶的笑著說道,“我倒是忘了,老叔老嬸來信了,說是讓你回去呢。”
這句話像一顆小小的魔棒,噗的一下點在踏月的臉上,把踏月臉上的笑容立刻凍僵了,就那么說笑不笑,說哭又不笑的表情的呆在那兒,呆了好幾秒才主動端起季平的飯碗:“平哥,您的飯涼了,踏月幫您倒了。換一碗熱的。”
飯后,青兒請暖陽好好歇著,帶著踏月離開了山房村,回偷香閣去了;徐媽媽和齊媽媽忙碌了大半天,早已累得眼都睜不開,暖陽讓她們回各自的房間再收拾收拾去,她們再不逞強推辭,跟暖陽告退而去,而墨炎見拉不動暖陽,也只好拉走了蘭兒,在這寬闊得可以跑馬的院子里習武。
季平給暖陽搬了把椅子,坐在房檐底下,曬著暖暖和和的太陽,看著蘭兒教墨炎習武,被墨炎影響嚴重的安良也在院子的一角跟著蘭兒比比劃劃。
“少奶奶,方才踏月無禮了,季平代她向您道歉。”
季平的聲音比這午后的日頭還要溫暖和煦,聽得暖陽幾乎昏昏欲睡:“哦?哪里無禮了?跟本公主詳細的說說。”
季平本來還有些頹喪,聽暖陽這么一說,忍不住噗笑出聲,笑了半晌才道:“今兒少奶奶和三少爺在,季平只是個下人,能跟兩位主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已經是天大的榮幸,踏月卻還以為是在偷香閣后院的飯桌上呢。”
“話里有話。”
暖陽吃飽喝足,又舒舒服服的在椅子上坐著,像春晚上趙本山說范偉似的,聰明的腦細胞都回到腦子里了,立刻聽出季平的道歉不是那么單純、簡單的道歉,不然,若按暖陽平時的脾氣,這不是道歉,簡直就是在拱火。
“瞧少奶奶說的,怎么會話里有話?季平就是道歉啊。”季平一臉無辜。
“好吧,那我原諒你們。”
季平見沒有如期惹得暖陽吃醋,好像大過年的放了個炮仗,捂著耳朵等了半天也沒響,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狗腿的要求道:“別,少奶奶,您別原諒我們,還是罵我們幾句吧。”
暖陽把目光從蘭兒和墨炎身上收回來,回頭笑看季平:“好吧,我原諒你們這對狗男女。”
季平壓根兒沒想到暖陽會罵出這么難聽的話來,想發作,那罵又是他自己要求來的,只能迎上暖陽的目光,想含沙射影的回敬一句什么,卻見暖陽眼睛閃亮,不由自主的有點發怔。
今日的暖陽似乎和平日不太相同,她不喜,不怒,不嗔,像一只被太陽曬舒服的貓一樣懶懶的笑著。太陽光的照射下,她臉頰的側面顯出一層絨絨的汗毛,軟得像晴空中漂浮的白云一樣,似乎他只要一伸手,它們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傻了?”暖陽以為自己的那句罵讓他生氣了,立刻討好的笑了起來,這是一個邪惡領導最佳的管理手段,軟硬兼施,俗稱“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卻不知道自己這么一笑,讓季平覺得周遭的空氣都凝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香味。
“再不說話,就讓你給三叔當陪練去。”暖陽佯裝生氣,再不理他,只笑呵呵的把頭扭向一邊,繼續看蘭兒和墨炎習武,心里暗暗記憶著蘭兒的動作。
“啪啪啪!”
正在這時,前院的大門外傳來敲門聲,所有人都靜了一靜,就聽前院的小張茂揚聲問道:“誰啊?”
小張茂是個十四歲的小伙計,聰明伶俐,季平對他很是信任,把看門的任務交給了他,囑咐他不許任何人出去,也不許任何人進來——除了每天采買回來的青兒。
門外沒有人應聲,只是繼續“啪啪”的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