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教授沒什么笑容。
倒不是她矯情,而是她本來就不習慣有太多表情。
有個詞叫冰山美人,用來形容二三十年前的俞教授,那真是再恰當不過。
當年,追求者甚多。
至于她為什么嫁給大她十五歲的錢教授,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錢爸和俞教授的姐姐有婚約。
可惜,俞教授家里出過事。
姐姐自殺身亡。
婚約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俞教授長大后,錢教授的原配去世,幾年后,俞教授嫁給了這位曾經和姐姐有過婚約的人。。
當時,首都不少男人肝腸寸斷。
俞教授是個生活很精致的人。
不少所謂的上流名媛,都偷偷的觀察過她,學她化妝,學著她說話走路的樣子。
只可惜,學的大部分都不太像。
精致不代表不接地氣。
她廚藝就挺好的。
尤其擅長做崽崽喜歡吃的菜,比如這紅燒冬筍,就非常的好吃。
錢宸米飯吃了三大碗。
比以前能吃多了,看來在外頭還挺辛苦的。
吃完了午飯,錢宸按照原主的習慣,照例去睡午覺。
他自己的房間。
本以為會睡不著——他每天的睡覺時間一般都不超過五個小時,平均三個小時左右。
沒想到,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下午醒來之后,打掃房間。
寫對子貼對聯。
“你來寫吧,多寫幾份,我等下給樓下你王奶奶一份,隔壁鄰居董教授也送一份……”俞教授使喚兒子。
錢宸心里又是一咯噔。
唉,為什么原主不是一個孤兒呢。
還是孤兒的身份更適合穿越者。
這容易露餡的地方也太多了。
原主會一點書法,也就是業余水平,畢竟他是學理科的。
俞教授是社會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再加上書香門第出身,琴棋書畫都有涉獵。
也就是說,錢宸需要解釋書法風格大變的事情。
而且變得不止是風格。
水平更是飛一樣的跨越。
原主是業余水平,廠公大人可不是。
他妥妥的可以被稱作書畫家。
而且是含金量極高的那種。
錢宸只能努力的回憶原主的書法特色。
臨時調整。
寫出既有原主特色,又有廠公風格的對聯。
至于為什么不完全臨摹原主。
那是因為錢宸到了這邊之后,已經送出去了不少的書畫。
早晚都會被人發現。
還不如一點點循序漸進的展現出來呢。
錢守東和錢爸幫忙裁剪紅紙。
一根線,拉直了,就能把大張的紅紙裁出想要的大小。
俞教授說對聯內容。
錢宸負責寫。
一家人其樂融融。
至于錢宸書法風格的轉變,俞教授確實發現了。
但她打定了主意不和崽崽起沖突。
要好好過一個團圓年。
所以,看到了也沒說什么。
只當是兒子不滿自己的教導,跟別人學了新的書法。
至于水平。
她的崽,再怎么優秀都不過分啊。
至于錢爸和錢守東……
他們理科男。
文化人送禮就比較高端了。
錢宸寫了幾份對聯,被她媽拿去送給朋友了。
或許是不確定兒子的態度。
以往這個時候,都是她帶著自己這輩子最大的“科研成果”錢宸,很驕傲的去拜訪。
而這一次,她自己一個人就出發了。
俞教授走了之后。
錢宸很明顯的松了口氣。
“打算什么時候走?”錢爸問道。
有些話,俞教授不會說。
可他說卻沒關系。
擺在這個家庭面前的問題,看似極難解決。
但再難也得想辦法。
時間有時候并不會淡化一切,反而會讓傷害加深。
“二月五號,新劇開機。”錢宸說道。
就算不開機。
他也得快點離開。
和原主的家人朝夕相處,這太可怕了。
他的精神高度緊繃。
比伺候萬歲爺都要緊張。
“也行,家里就不留你了,回頭我跟你媽說。”錢爸說道。
然后,爺仨又開始討論手機事業。
而俞教授這邊。
她帶著禮物到了樓下。
“哎呀,小俞來了,快請進。”樓下的王奶奶曾經是俞教授的老師。
錢宸小的時候也被她教過。
“給你帶了點東西,這是我醬的肘子,還有宸宸寫的對聯……”
“啊,宸宸回來了嗎?”王奶奶很驚訝。
“是啊,他還帶回了朋友做的咸菜,我試了一下,味道好極了。”俞教授神色如常。
“哈哈,那我真得試試。”已經快八十歲的老太太開懷極了。
從養生的角度來看。
肘子、咸菜,都不應該是八十歲老人碰的東西。
但她就好這一口。
人生至此,已經了無牽掛,不如過的灑脫一些。
“宸宸還有點小別扭,或許過段時間就好了。”俞教授拉著老師的手坐下來。
“哪有那么簡單,和你一樣的固執,”老太太一點也不客氣的打消她的幻想,哈哈笑著說道:“我打小就覺得宸宸不平凡,怎么可能當一個普通的科學家。”
科學家普通?
俞教授扯扯嘴角。
可她偏偏就希望兒子當科學家。
她希望兒子能夠為鍋做貢獻。
最好能像他的那幾位同族長輩一樣,做出一些功在千秋的事情出來。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念頭。
和她的出身,還有成長歷程有一些關系。
王老師顯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憐惜的說道:“何必呢,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活著,你是這樣,你的兒子也是這樣。”
俞教授顯然不會被說服。
如果能說服,這么多年,早就被說服了。
“宸宸的電影挺好看的,我還去看了。”老太太說道。
“……”俞教授已經挺不悅了。
實際上,她也去看了。
但她是絕對不會說的,更不會和老太太討論兒子的電影。
“看得出來他很喜歡演戲,我認識一些人,要不要幫忙打了幾個電話,保證宸宸不會被人欺負。”
老太太一點也不適可而止。
俞教授掙脫手,站了起來。
拿起桌子上的對聯就去貼了,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可惜,老太太是個話癆。
她孤身一身,無兒無女,親人也基本上都沒了。
昨天,保姆被她趕走回家過年了。
一天沒說話,憋得難受。
俞教授來了,怎么可能放得過她。
“哎喲,這字……”
俞教授不理她。
“這字真的是宸宸寫的嗎,不錯哎,比你寫的好多了。”
俞教授雖然不說話。
但心情頓時就好多了。
“這書法很有松雪道人的意境啊。”老太太顯然是大行家。
盡管錢宸已經很努力的藏拙。
一半用原主的寫法,一半藏頭露尾的照樣發揮。
依舊被人輕而易舉的發現根腳。
“不是我教的。”俞教授仔細的端詳著這些字。
真的有那么好嗎?
老太太手里抓著一根咸菜,咯吱咯吱的咬,含糊不清的說道:
“孩子有自己的天性,不管你怎么塑造,他都會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或許,他不會成為你想要的科學家,反而能成為一位名傳千古的書法家,不也挺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