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命名術

468、塵封已久的心

如果人生只剩下兩個小時,你會做什么?

這是慶塵在穿越之初遇到的問題,現在再次面對。

只不過這一次,命運給他的時間可能并沒有兩個小時。

身后的狼群已經如雨滴滲透進樹林,慶塵速度很快,但狼群也不慢。

慶塵從未在及膝深的雪地里奔跑過,這不熟悉的運動環境讓他難以將速度發揮到極致。

可狼群不同,它們似乎更加了解這種極端惡劣的天氣,并為此而生。

少年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快速消耗著,被狼群追上是遲早的事。

他能聽見狼群踏雪的腳步聲、喘息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如鼓。

這一切嘈雜,反而將雪林襯的格外寂靜與空曠。

但慶塵并沒有恐懼。

狼群中,有十多頭最矯健的野狼快速飛奔著,它們速度之快,竟是從慶塵的兩翼包抄過去。。

就像是一支剪刀的刀鋒正在漸漸合攏。

從冬季枯萎的雪林上空看去,地面的狼群狩獵格外壯觀。

然而這種場景大多出現在狩獵羚羊群的季節,很少有數百頭野狼狩獵一人的情況。

慶塵仿佛回到了格陵蘭冰冷的海域上。

天空是黑色的烏云,仿佛神國再次降臨。

身后、身旁是洶涌的海潮。

只不過這一次,他身邊沒有秧秧了。

慶塵笑了,這命運像是在對人類百般捉弄似的,你欠下的,遲早要還。

頃刻間,兩翼超越了他的狼群,驟然合圍。

那十多頭健碩的野狼就像是一堵墻,硬生生攔在了慶塵的去路上。

兇猛撲起!

慶塵面對著迎來的狼群,速度絲毫未減,面色冷靜的甩出手腕上的提線木偶。

卻見晶瑩剔透的提線木偶原本還軟綿綿的,眨眼間便繃直如刀。

鋒利的絲線從空氣中貫穿而過,像是一柄巨大的砍刀。

一刀橫掃而過,天空中的飄雪不知有多少被切割開了。

它掠過樹干、樹葉、狼群。

瘋狂的騎士真氣洶涌灌注其上,某一刻,慶塵手中竟是出現了一瞬的龐大刀影。

撕拉拉幾聲。

慶塵與狼群相撞的身影,被銳利的爪牙撕扯破碎,衣服殘骸紛飛中,他的手臂、肩膀多了幾條血痕。

那爪牙留下的痕跡仿佛刻在他的骨骼上。

可是當雙方身影相錯之后……

參天的大樹向一旁傾斜歪倒,樹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地上響起樹枝連綿折斷的脆響,猶如鞭炮聲。

被刀影掃過的野狼一分為二,滾燙的狼血潑灑在雪地上。

十多頭野狼竟在這遭遇的一合,便盡數殞命。

慶塵身后的雪林轟隆隆倒塌著,聲勢浩大。

就仿佛少年與海潮相遇后,海潮被瓦解了。

慶塵感覺到自己身上三四條傷口火辣辣的,大片皮膚也都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氣之中。

鮮血順著傷口,不斷的向下流淌著。

傷口處,起初是火辣,漸漸是麻痹。

可骨子里還是疼的。

那狼爪上竟有抑制神經的毒素。

慶塵跑過一顆大樹之后,突然站定回身,撕去上半身殘破的沖鋒衣扔在雪地上,朗聲笑道:“來啊!”

少年身上的滾燙鮮血,在寒冷的天氣里蒸騰著熱氣。

某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塵封的鐵盒銹跡斑斑,當生死危機再次降臨的瞬間,這只鐵盒重新打開了。

那里是他本來的靈魂。

來到里世界后,他沉浸于李叔同、李修睿、影子給的溫暖,三個人都在努力教他東西,但是正因為這三人太耀眼了,以至于他身上某種屬于自己的東西,在被掩蓋下去。

就像是你身邊出現了一個極其璀璨的人,你會忍不住模仿他做事,模仿他說話,向往他的人生。

可別人的人生,終究是別人的。

這一刻,慶塵找回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冰冷理智深海之下,那熾烈的血性。

慶塵腦子是極快的,也是冷靜客觀的。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要死了。

所以,如果人生只剩下最后兩個小時,你會做什么?

是站著對這個狗日的世界說一聲,老子不怕。

是站著面對想要傷害自己的人,讓對方付出代價。

上一次他騎車在秋風中舉報了自己的父親。

這一次,他要體體面面的站在這雪林里,廝殺到最后一秒。

直至自己死去。

狼群面對彪悍的少年,一時間躊躇不前。

它們環繞著少年,緩緩行走在樹林之間,慢慢將少年給包圍了。

那狼群之中的少年從褲兜里掏出一副撲克來,他將盒子丟掉,剩下的53張牌在雙手之中不停的切牌,越來越快。

下一秒,狼群洶涌撲來。

卻見少年手中撲克牌如飛花一般,一枚一枚的從指尖飚射而出。

那飛在空中的撲克如刀,在空氣中劃出尖銳的呼嘯聲。

沒有一頭野狼在被撲克盯上后能逃脫死亡的命運,那撲克牌鋒利的嚇人,打中野狼的腹部后,竟然還能削斷野狼的一根根肋骨,再從它身體中穿透而出。

慶塵手指穩定而有力,沒有一絲顫抖。

僅僅幾個呼吸間,53張撲克牌便只剩下最后的那張Joker。

彩色的Joker被他夾在兩指之間,在灰白的雪色中格外鮮艷。

而他身旁,已經有五十二頭野狼倒在地面掙扎不休,再也站不起來。

畫面慘烈而壯觀。

剩下的野狼繼續逼近,它們像是并沒有受到同伴死去的影響,堅定而兇狠的執行著圍獵計劃。

慶塵并沒有將手指間的撲克彈射出去,而是留了下來。

當野狼朝他撲去的剎那,慶塵身子微微一矮,那手指之間銳利至極的撲克從頭頂狼腹當中劃過。

只見野狼落地的時候便已經不行了,腹中的內臟流了一地,一股腥臭的惡氣在雪地中沖騰著。

又一頭野狼從慶塵背后撲來,卻見他身后仿佛長了眼睛似的,反身抓住野狼脖頸的毛發,另一只手夾著撲克牌劈砍在野狼的脖頸上,奮力一拉。

那野狼的頭顱竟是被砍斷了一半!

那枚Joker,便是慶塵在狼群之中最后的武器。

這世上,恐怕還沒人見過如此鋒利的撲克牌。

這時,狼群之外有人忽然笑道:“何必苦苦掙扎?”

慶塵喘息著笑道:“你管這叫掙扎?”

這明明是意志的火焰。

人生就當如蠟燭一樣,從頭燃到尾,始終光明!

說話間,他再次與野狼廝殺在一起。

他不知道狼群之外的人是誰,想要做什么,但這一切在當下都不重要了。

漸漸的,騎士真氣消耗殆盡,連手中的撲克都像是刀刃一般翻卷了起來,不再那么鋒利。

一頭野狼沖至慶塵面前撕咬。

慶塵揮手間撲克從對方脖頸上劃過,竟沒能將這野狼的脖頸切開。

猝不及防下,野狼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論慶塵如何甩動,都無法將對方甩脫。

狼群之外傳來輕笑聲。

慶塵冷笑起來,他不再甩脫狼口,而是兇狠的忍痛將狼頭夾在腋下。

咔吧一聲,野狼脖頸那堅硬的脊椎骨就這么被擰斷了!

狼口緩緩松口,露出慶塵小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白森森的骨頭與血肉觸目驚心。

慶塵站在原地提著那頭野狼笑道:“來啊,藏在狼群外算怎么回事。”

狼群之外的人不說話了,而狼群卻圍攻的更加兇猛。

慶塵背上鮮血淋漓,二十多條傷口把皮肉翻卷起來。

漸漸的,那麻痹神經的毒素在他體內越堆越多。

慶塵被咬過的右臂已經抬不起來,他便用左臂揮舞著。

腿被咬到的地方也使不出力氣,他便半跪在地上防御著。

狼群之外的人愈發沉默了。

如果人生只剩下兩個小時。

別說兩個小時,哪怕只剩下兩分鐘,兩秒鐘。

也要拼盡全力的活著。

那些年,沒了生活費他就自己去賺。

沒人問津,他就習慣了孤獨。

他吃過別人桌上的剩飯,看過不知道多少人的冷眼,一步一步的活到現在,都是拼了命換來的。

勇氣與血性,這才是他人生的底色。

大雪落下。

慶塵半跪在雪地里,直至身上再也沒有完好的皮膚,直至他再也抬不起手臂,直至他終于在雪地中閉上了眼睛。

很累了。

少年想要閉上眼睛睡一覺。

說不定睡醒的時候,他就還在自己家中,穿越也不過是一場大夢。

狼群不再攻擊與撕扯,它們緩緩散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一名中年人緩緩走進戰場,看著那半跪在地上的少年一言不發,白色的雪與血濃烈,這可能是他此生見過最壯烈的戰斗了,哪怕面前這少年只是個C級。

難怪家族會讓他親自出手。

原來是這么一位棘手的人物。

難怪家族要對一位C級如此興師動眾,若讓這少年成長起來,恐怕會有不少人都睡不著覺吧。

中年人突然說道:“我知道你直到此刻都是偽裝的,想要給我最后一擊。但你要明白,A級與C級之間的差別,是蒼穹之上的云,與地上的泥土。你就算再怎么費盡心思,都不過是徒勞。狼死了,我可以再找新的,但你的命只有一條。記住我的名字,神代云合,接下來我們會同行很久。”

就在這時,慶塵驟然睜開眼睛,他手掌之中翻出一張白牌來,以最后的騎士真氣彈射而出。

中年人說的沒錯,慶塵哪怕剩最后一口氣了,那疲憊的神色也不過是想讓敵人靠近過來,給他一個制造致命一擊的機會。

一套撲克牌有54張,但一盒撲克牌卻有55張,還有一張白牌印著制造信息。

慶塵留著它,便是希望對方在計數的時候,忘記還有這么一張牌。

但也正如中年人所說,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大到不管慶塵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用勇氣、智慧來抹平差距。

那撲克飛至神代云合面門,可他只是輕輕一彈指,指尖與撲克碰撞的一瞬,撲克便化為粉末。

中年人看著慶塵徹底昏厥,才對身后的雪林說道:“都出來吧,搜身,檢查他身上的禁忌物,然后盡快離開這里,北上。如果那位影子去而復返,大家都要死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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