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剛才是怎么回事？”車夫驚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您現在還急著要走嗎？”

朝陽看著眼前昏迷之人，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仍未忘記目前最關鍵的事情，“你剛才都看到了什么？”

“呃……屋里跑出一個女孩，然后跳上了馬車……”對方老實回答道，“不過她跳得真遠啊，簡直好像一只獵豹一樣。”

所以他看不到風暴般的氣浪，也看不到那璀璨奪目的劍芒，朝陽立刻意識到，那種力量只有自己才能感知到……或者說，它跟愿力相似，需要用靈犀視界才可見。

這讓朝陽微微松了口氣。

“你繼續在這兒等著。”他扛起女子，翻身下車。

“哦……哦，行。”車夫怔怔說。

此時丹恩和朱迪也跑了出來，“朝閣下，您剛才……”

“進去再說。”朝陽不動聲色的抬抬帽檐，在兩人眾目睽睽之下，扛著女子走進了房屋。

在屋里時他注意到，門廳和走廊的陳設依舊保持原樣，看來對方沖刺帶起的波瀾并不會對實物產生多少影響，那風暴般的氣勢純粹是源自精神上的感受。

他隨便找了個房間，將肩上的女子扔在地上。

“閣下，這人是……”

“是邪魔。”朝陽斬釘截鐵說。

“啊！邪魔嗎？”朱迪驚訝的捂住嘴，眼睛卻不自覺多瞟了對方幾眼，“她看起來好年輕啊……跟人類一模一樣，就是衣服有些奇怪……”

“正常，邪魔在未露出真面目前，看上去都是人類。”

“聽起來跟邪教徒有點不一樣……您的意思是，她本體并不算真正的人？”

“當然，否則她是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間房屋里的。”朝陽故作平靜的說道，“并不是所有勢力都樂意看到樂園的壯大，因為吾主的存在對它們來說天然就是一種威脅。”

“我能理解。”朱迪頓時感同身受，“有些家伙就是喜歡看他人受苦……”

“所以她才會襲擊您。”丹恩若有所思道，“還好您早有準備，眨眼就閃避到了屋外。這種身法可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閣下果然不是一般的偵探。”

“那當然，朝閣下可是神使！”朱迪眼中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朝陽心里清楚，事實當然不是如此，他的分身在瞬間被摧毀，而且對方從一開始鎖定的就是自己的本體——在外人看來，就好像他瞬移到了馬車上一樣。萬幸的是，他自身可以變化出多種樣貌，在登上馬車前也一直使用的偵探身份，因此旁人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終歸是始終保持的謹慎救了他一命。

“丹恩先生，請幫我準備一個黑色的布袋，大小要能裝下她，最好可以防水。”朝陽緩緩說。

“我這就去找。”

記者仿佛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拉起朱迪的手，將她帶出了房間，還隨手掩上了房門。

朝陽確認兩人遠離后，伸出右手按在了女子的頸脖上。

她的肌膚是如此細嫩，完全沒有了最初那股堅不可摧的氣勢，仿佛只要他用力一扭，就能輕易粉碎她的喉管與脊椎。

這人威脅極大，理應親自除去。

不過在那之前，朝陽也想弄明白對方究竟是誰，為什么能在不接受自己邀請的情況下打開通道，獨自闖入異界。

他一邊扼住對方的要害，一邊將意識侵入對方的腦海中。

這也是惡魔天生的能力之一——入夢術。

除開簽下合約的人能與朝陽進行意識交流，他還能用入夢術主動讀取對方的信息，比如首次游戲時的締約者史東，就是他利用入夢術將其引導至占卜屋的。但這種能力也有著明顯的缺點，那就是無法溝通，而且也不能在受術者清醒時進行；得到的信息多寡取決于昏睡之人的意志力，以及思維的復雜程度。簡單來說，大條、焦慮的人更容易被套取消息，面對沉著冷靜者則很難攻破心防。

很快，他便感到自己浸入了女子的意識之中。

那是一塊宛若沐浴在和睦陽光下的草原，平坦得幾乎可以一眼望到盡頭。耳邊有輕風滑過葉尖的聲音，甚至還能聞到青草散發出來的獨特淡香。

朝陽自己也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奇妙的心境，就好像她沒有任何怕被人窺見的黑暗角落一般。

這家伙……真是人類嗎？

朝陽很快得到了答案——是，但不全是。

她叫艾洛蒂.卡佩，和自己一樣，是覺醒了特殊能力的“倒霉蛋”，但方向上又跟自己截然相反。

這家伙稱自己為天使。

如果放以前，朝陽只會嗤之以鼻，可現在他笑出不來了——連惡魔都有了，再來個天使有什么好奇怪的嗎？而且這也能解釋為什么她能破除虛幻，不接受邀請直接闖入他開拓的通道，還能輕松鎖定真身。

這根本就是天生克制的屬性嘛！

沒想到成為惡魔后，同類始終沒找到，先找上門來的反而是各種意義上的死對頭。

而且他還發現，此人竟然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好到什么程度？好到她幾乎一輩子都在為別人奔波。她覺醒得比自己早許多，少說也有七八年，但在那之前，她似乎就已經領悟到了助人為樂的樂趣，什么拾金不昧、扶老奶奶過馬路都是家常便飯，覺醒之后更是將善行之舉發揮到了新的高度，其經歷豐富程度令朝陽瞠目結舌。

沒錯，她打過義工、捐贈過災民；她參加過不止一個環保組織和動保協會；她曾在法國街頭游行，向壟斷企業抗議；她還在貧民窟待過一段時間，只為了更好的救助那些身無分文的失業者。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能做出來的事情。

雖然記憶內容斷斷續續，朦朧得讓人無法看清其中的細節，但大方向上肯定不會出錯。記憶也很難偽造，畢竟它得親身經歷后才能塑造出來。朝陽能感受到，艾洛蒂并不是為了追求什么才去做這些事情，而是她本身喜歡才這么做的。

這份經歷令朝陽不禁啞然。

他終于明白，好到讓人想吐是什么感覺了。

至于艾洛蒂為什么突然啞火，跳到半空直接昏迷，朝陽也基本有了答案。他不知道天使靠什么活著，但肯定是跟惡魔針鋒相對的。既然惡魔已經凋零至此，天使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恐怕沒料到自己并未待在原本的世界中，循著通道找到這里已經耗費了超額的氣力，加上行蹤又被發現，她只能選擇奮起一搏。這種狀態下強行施展天賦能力肯定會打破能量平衡，瞬間陷入到匱乏狀態。

換而言之，就算他什么都不做，艾洛蒂也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

她將在昏睡中迎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