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度樂園

第五章 以物寄愿

朝陽嘗試過回應這些愿力,但他才剛有動作,便感受到了來自另一端的冰冷窺視——那是意識上的侵蝕,而且壓倒性的強大。

哪怕他抽身得更快,全程不到一秒鐘,意識還是受到了不小創傷。有那么幾分鐘的時間里,他感到自己如墜冰庫,身體不停顫栗,幾乎無法思考任何問題。

這也讓他更深刻的領悟到了此地與原本世界的區別。

朝陽現在已然明白,光柱直通天際,就意味著祈愿的對象早已確定,唯有那些半途而止的微弱散光,才有他趁機而入的空檔——比如輝煌堡城衛軍的那名小隊長,史東.布萊德利。

史東的訴求很簡單,那就是救治自己的妹妹,無論是錢、藥材、醫者都行……大概是病急亂求醫的緣故,對方并沒有選擇具體的祈愿對象,換而言之,只要有人能幫他一把,無論是誰他都接受。正是這種態度給了朝陽趁虛而入的機會。

此人的生魂并不算強大,但對于饑渴已久的他來說絕對是一捧甜美的甘露。

“好了,該算一算收入與支出了……”朝陽摸出一個本子,自寫自畫道,“這次契約收取的愿力大概有七百左右……打開邊界約一百,一副軀體虛像半天差不多五十,四個就是兩百……對了,還有船的花費和籌備所需……”

如果非要說前陣子快餓死的經歷有什么好處的話,那就是在資源極度匱乏之時,朝陽清楚的感受到了自身衰弱的過程,以及被迫學會了一份力量掰成兩半用的方法。這使得他可以精確的衡量體內愿力多寡,并用數字標記出來。

比如他將維系生命一小時所需要的分量定為一后,其余所有消耗都可以根據這個基礎值推算出來。

減去所有開銷,本子上最后留下的數字是二百二十一。

這意味著剩下的愿力還可供他滿狀態生活九天,比他想象的還少點。

看到這個結果時朝陽心中的喜悅頓時去了大半。

“有沒有搞錯啊,這可是關乎人命的契約,怎么才這么點回饋?”他忍不住嘀咕道,整了這么多活才多續九天的命,難怪惡魔會滅絕!

一般來說,回饋的愿力多少取決于祈愿者的個體強度,以及契約的具體內容。一旦契約達成,應諾者一方也會受到限制,萬一他最后實現不了,還會遭到契約反噬,失去數倍的愿力。

如果這是份工作,那絕對是狗都不干,可惜他辭不得。

沒辦法,只能繼續尋找下一個契約對象了——而且必須得快。

朝陽打算先去城里轉一圈碰碰運氣。

……

輝煌堡是一座濱海城市,南邊和西邊都有廣闊的灘地,東邊則是工業區,整天都冒著濃密的黑煙。除開這些以外,朝陽知道的并不比游戲參與者多多少——畢竟他也是剛到這邊沒幾天,發現異世界這根救命稻草后就立刻籌劃起了樂園活動,壓根就沒有多余時間去了解城市本身,更別提輝煌堡之外的區域了。

因此每當走上街頭時,他都會有全新的感受。

這里的街道全部由青磚鋪成,兩旁可以看到隱藏于路面下方的排水暗渠,這說明城市規劃中著重考慮到了排水的重要性。在新城區的一些地方,街道上還鑲嵌著鋼鐵軌道,以供有軌列車穿梭其間。

能看得出來這些載客車輛皆由蒸汽驅動,每次穿過街道時便會留下一條長長的白色霧云。但奇怪的是,它們并沒有碩大的蒸汽機頭,停止和啟動也相當靈活,與朝陽記憶里的蒸汽火車相差甚遠。

不過街上最主要的交通工具還是馬車和人。

無論是運貨的馬車,還是拉人的車夫,都在人群中交錯挪動——這里既無交通規則,行人也不會得到任何特殊照顧。車夫大部分時候都要靠嗓子來提醒擋道的路人,被車廂剮蹭到不過是常事,一切顯得那么的混亂,但也充滿生機。

從蒸汽動力廣泛運用的情況來看,朝陽判斷輝煌堡的技術水平大概與地球18至19世紀相當,不過讓他感到費解的是,他始終未能在城中找到任何跟電有關的元素。按照地球的發展史,這個階段應該已經零星出現電力設施,例如燈泡之類的小玩意才對。

不光如此,朝陽也嘗試過創造一些帶電池的小物件,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由于手頭愿力不多,他沒辦法進行更多試驗,因此只能將這一疑惑暫時壓在心底。

畢竟把這個世界當做地球是很危險的。

——朝陽抬頭掃了眼那些光柱,很快又收回視線。

哪怕是看得稍微久一點,都有可能引來某些存在的注意。

對于承接這些愿力的源頭來說,愿力本身是絕對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臠。一旦察覺到有越界行為,以他目前的能力絕對沒辦法應對。

這也是朝陽時刻不忘隱藏身份的主要原因。

……在街上一逛差不多就是三四小時,不過這回他運氣稍微差了點,沒能再遇上像史東那樣的祈愿者。即使有幾個人頭上有愿力涌動,可從分量來看基本不值一提。即使不做進一步詢問,他也能猜到這些愿望大抵是什么。比如想要發筆橫財,又或是討個老婆之類,這種愿望他就算能夠滿足,最后算賬也必定是入不敷出。

“先生,先生,您買報嗎?”

忽然有個稍顯稚氣的聲音說道。

朝陽回過頭去,發現一名報童正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他看上去還沒成年,個頭頂多一米三四,手腳纖細單薄,懷里樓著的報紙卻比他的身軀還厚實。

“先生,這里有每日郵報、先驅報和杰迪兄弟報,您要看看嗎?每份只需兩分錢。”

報紙是好東西,可他卻沒有時間讀報。

至少在目前沒有。

朝陽正打算拒絕報童時,忽然眼角捕捉到了一絲愿力的余光。

它呈現出淡淡的白色,幾乎難以用肉眼察覺,如果不是距離隔得夠近,他基本不可能發現這抹光輝的存在。

別說那種直指向天際的祈愿了,它差不多只有拇指長短,仿佛風中搖曳的燭火,稍不注意就會被風吹滅。

光來自于報紙右下方的一角。

以物寄愿?

朝陽心中微微一動……愿力這東西并不像固定的指示器,誰有需要就掛在誰頭頂上。它隨著祈愿者的行為與狀態起伏變化,例如專心祈禱時的愿力光柱最醒目,而祈求不那么急迫時,光柱也會變得黯淡。同樣的,當某個祈愿者懷著極大的渴望制作器具時,也有可能將一部分愿力凝固在物品上。古代相傳的那些具有靈魂的寶具,其實并非無的放矢,只不過當制作人辭世后,這些愿力也會變成無源之水,隨著時間一點點散去。到他這個時代,也只有在博物館里才能找到一點點愿力殘留的蛛絲馬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