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來往的行人已經習慣了跪伏在地上的降軍。
這些降軍也不與來往行人交流,一直跪到第三天。
突然,有人感覺到天空中一陣清風吹過。
一個陰影掠過他們的頭頂之上,有人抬起頭看向天際。
只見一個黑色的長蛇在天空中遨游,不對……那不是長蛇,那東西長著四肢……
龍!那是一條黑龍!
原本平靜的降軍中,恐慌與不安開始蔓延。
緊接著就見那條黑龍轟然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呆呆的看著黑龍,滿臉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他們發現,在黑龍的脖子上,站著一個老婦人,雖然頭發斑白,可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威嚴,單手握著龍角,目光掃視著現場。
“皇上……是皇上……”
剎那間,這種激動與震驚傳遍整個陣地,所有的士兵都難掩心中的震撼。
難怪那仙人會前來相助,原來武則天是真龍天子,不然的話怎有如此神勇的黑龍坐騎。
“眾將士,平身。”
“罪卒罪犯滔天,不敢起身。”
“眾將士是受惡徒蒙蔽,你們也是聽命行事,此事并不怪眾將士,平身吧。”
剎那間,所有的將士都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罪卒謝過陛下寬宏大量。”
可是這時候,大部分人都站不起來,有幾個勉強站起來,也是撲倒在地。
連續跪了三日的時間,他們的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考驗。
不過對于武則天的寬宏大量,不少將士都是感動的淚流滿面。
“罪將愧對陛下厚恩……”一個將士含淚,發出沙啞的聲音。
“這事要怪就怪黃善仙,與爾等何干。”武則天嘆了口氣:“此事本就不怪你們,可是仙人卻覺得,你們為虎作倀,施加了諸多因果在你們的身上,朕能赦免你們的罪過,卻赦免不了你們的因果。”
武則天滿臉的無奈,看著非常的痛苦。
“陛下,莫要為吾等勞心,這都是我們罪有應得的。”
“此言差矣,這事怎能怪你們,朕便是舍了這身龍袍,也要求仙人赦免你們的因果。”
“陛下,我等擔不起啊,請陛下收回成命。”
眾將士剛剛起身,立刻又跪下來,祈求武則天。
武則天可是真龍天子,哪里是他們這些罪將罪卒能夠比的。
若是武則天強逼仙人,仙人未必會責怪武則天,還可能將罪又怪在他們的頭上。
而且武則天這般的表態,也讓他們覺得,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非常的對不起武則天。
“不過這因果要想消弭倒也不難,只是怕委屈了諸位將士。”
“陛下,我們本就帶罪之身,莫說是委屈我等,便是刀山火海,我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不用刀山火海,只要諸位能夠為國為民立下功勞即可。”武則天說道:“仙人也與朕說過此事,你們冒犯天威,本是罪無可恕,不過卻不是非死不可,比如說某地發生災害,諸位主要施以援手,救的百姓越多,諸位的因果就會減弱,待到因果消弭之后,那便是大功德,功德這種東西,你我肉眼凡胎看不見摸不著,卻是真實存在的,就比如說如今的工部侍郎墨北,他因為立下千秋功德,如今已經被仙人封了神位,待到百年之后,墨北即可成就仙人。”
眾將士聽的目瞪口呆,若是換做一個老和尚老道士說這事,他們估計只會嗤之以鼻。
可是唯獨武則天說這事,他們卻深信不疑。
這就像是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會拼命的抓緊救命稻草一樣。
“現如今朕開展新政,天下變革在即,不過內有士族對新政抵觸,外有蠻夷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諸位可愿與朕一起,守護這萬里河山?”
“我等必將竭盡所能,為陛下排憂解難。”
“好!有諸位將士與朕共同對抗強敵,朕還有什么可懼的!”
至此,這些將士的心,已經徹底的被武則天收服。
五姓七宗,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可謂是擎天巨孽。
任何一個皇帝面對五姓七宗的時候,都帶著敬畏的心理。
隋滅唐立就有五姓七宗的影子,他們不是順應時代,而是時代的締造者。
從六國鼎立之際,他們就已經立宗,不斷的積蓄力量與財富。
天下財富分十份,五姓七宗就占了四成!
洛陽城內巨富多如牛毛,可是這些巨富與五姓七宗比起來,就和要飯的沒什么區別。
可想而知,五姓七宗這千年所積蓄的力量。
可以這么說,流水的王朝,鐵打的士族。
滿朝文武,五姓七宗占了八成!
這是什么比例?
說是五姓七宗把持了朝政也不為過,剩下的兩成,雖然不是五姓七宗,可是也是與五姓七宗穿一條褲子的世家。
不管皇帝頒布什么樣的法令,都有一個最為基本的原則。
那就不得損害世家的利益,只要有一點觸及世家利益,那么士族就會給予反擊,第一次會是警告,如果皇帝不顧士族利益,那么士族就會發動致命一擊。
士族的影響力太大了,可以說在中原里,沒什么是他們做不到的,也沒什么是他們不敢做的。
煽動百姓,制造混亂,甚至是激起民變對他們來說都是信手拈來。
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陽盧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隴西李氏,這七大士族除了隴西李氏之外,其他的六個家族都對皇族頗為不屑。
而隴西李氏則是因為是皇族,所以在一定的原則上是支持皇權的。
不過他們卻不支持武則天,因為武則天篡奪了他們李家的天下。
當然了,隴西李氏也不會主動的去挑釁武則天。
畢竟武則天的手上可是有兵的,真要激怒了武則天,武則天不管不顧的派兵過來,隴西李氏一樣要跪。
不同于其他六個世家的同氣連枝,隴西李氏祖上是胡人建立起來的,而且建立的時間相對較短,所以其他六個世家一直都看不起隴西李氏。
如果武則天只是動隴西李氏的話,其他六個世家未必會動手。
崔力文是清河崔氏的嫡系子嗣,他本是負責家族在洛陽城內的產業。
所以對于洛陽城內所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不像是普通人那樣,只看到皮毛的東西,他有太多的渠道,能夠打聽到更多的,更有價值的內幕消息。
對于武則天的變法改革,他同樣感覺到了。
所以他急匆匆的趕回了清河的主家,清河崔氏的內部結構非常復雜,他的父親是當代的家主,可是依然不是主事人,在他父親之上,還有幾個老人,他們才是崔家真正的掌權者。
“諸位長老,事情就是這樣。”
只見一個長老猛然拍案而起:“武則天好大的膽子,她當真以為當了皇帝,就能夠忤逆綱常,不顧天道常理嗎?”
崔力文低著頭,他知道這位崔家的長老,早年期間入朝為官,為人迂腐,是個不折不扣的文人,對于儒道最為推崇,后老告老還鄉了,依然秉性難改,總是覺得文人才是最尊貴的,對于家族里經商的族人,動不動就斥罵。
可是他也不想一想,他如今的錦衣玉食,全都是靠著他們這些經商的人供奉的。
崔力文腦海里想著,那天新聞上報道的,上官婉兒說的那句話真的沒錯,,無情多是讀書人。
崔力文的父親,崔志和看了眼崔力文:“力文,你說武則天推行新政,打算讓天下的孩子全都讀的起書?”
“是,并且她已經這么做了,如今已經開始興建書院,而且孩兒去其中一個工地看過,那個書院的格局與以前的書院或者私塾完全不同,孩兒一時也弄不清楚那書院是如何運作的。”
“那可知書院里讀的是四書五經,還是孔孟圣言?”
“都不是,據說傳授的東西非常駁雜,孩兒聽說其中一個書院里分了語文、數學、物力、醫學等學科,語文應該就是文章詩詞,數學可能是數理算數,物力很可能是格物致道,醫學應該就是醫術。”
“旁門左道!旁門左道!”那個長老更是激動的大叫起來:“此等玷污圣學的旁門左道,居然與圣學并列,這是對圣人的侮辱,這是對儒家的侮辱!”
“長老,小子卻覺得,這也許是我們崔家的一次機會。”
“力文,休得胡言亂語。”崔志和低喝一聲,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一直都有奇思妙想,不過這些奇思妙想卻不適合在這些老頑固的面前提及,不然以他們的性子,多半又要訓斥崔力文一個大逆不道。
“什么機會?”其中一位長老微微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的射向崔力文。
“諸位長老,如今武則天推行新政,必然會受到諸多的阻礙,其他士族也必然會結群抗衡,可是以武則天的手段,此次恐怕不易取勝,甚至很可能輸的一敗涂地,畢竟那么多的文臣都敗了,若是我們崔家趁著這個機會,先派遣子嗣進入學院學習,而以武則天的態度,將來挑選官員,勢必要在那些學生中選拔,這樣一來,我們崔家的機會就要大了許多。”
崔志和眼前一亮,不過他沒有立刻表態,而是轉過頭看向其他的長老。
沒有這些長老的表態,不管他如何支持自己的兒子,都沒有任何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