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山上的夏稷,不僅沒有掩飾自己的身形,反倒在生了一堆火,坐在篝火邊上烤起了兔子。夏稷舉著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兔子,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火候剛剛好,不過來喝一杯么?”
遠處樹林里有人回答道:“有些日子沒吃到三公子烤得兔子了,倒是想得慌。”
如果,當時有異調局的人在場,一定會被那人震驚得目瞪口呆,從樹林里走出來的人竟是穆天耀:“你敢跑到異調局后山來燒烤,就不怕陳野他們一擁而上把你亂刃分尸?”
夏稷笑道:“我們是在合作期間,陳野不會把我怎么樣,這點識人之明,我還是有的。倒是你,就不怕被人發覺,你不是個小孩兒么?”
“他們現在顧不上我!”穆天耀走到火堆邊上抓起兔子咬了兩口:“有酒嗎?再來根煙。”
夏稷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瓶酒來,穆天耀把兔子扔了拿著酒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才把煙點了起來:“舒坦,好久沒喝酒了。”
夏稷看了看被穆天耀扔掉的兔子:“我的兔子烤的不好吃?”
“跟別人比也還行,比我奶做得差多了。”穆天耀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嫌棄:“要不是我爺不讓我喝酒,我連你的酒都不喝。我爺自己釀的那酒才叫個夠味兒,比茅臺都好喝。”
我爺確實喜歡自己釀酒,以前在農村的時候就自己釀酒喝。他說,外面賣的酒再貴喝著都不放心,還是自己家的酒喝著舒坦。
夏稷笑道:“看來你在異調局的日子過得不錯啊!不然也不會處處手下留情了。你這回給異調局留下這么多破綻,還自己出手幫他們,你就不怕暗族發現對你下手?”
穆天耀冷笑道:“誰敢殺我?要不是當年答對暗族那點承諾,就不是我出手對付異調局,而是轉頭平了暗族。”
夏稷目瞪口呆的看了穆天耀半天:“你不想稱霸江湖了?”
“稱霸江湖有意思么?好玩嗎?”穆天耀反問道:“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多好,干嘛要去改變這些?不過話說回來,你夏稷不也是手下留情了?”
穆天耀看向夏稷道:“這回的事情,我是起了個頭。后面你再不斷跟進的話,就算有我留下的破綻,異調局也翻不了身,你不也是中途收手了。”
夏稷微笑道:“我要的是陳家白燈,不是異調局。殺了陳野,摧毀異調局不符合我的初衷,況且,我對面不是還有一個人人談虎色變的妖公子么?”
“你這貨就是嘴硬!”穆天耀罵了一句之后才說道:“三公子,你怎么搶燈,我不管。別對付異調局的人,他們當中死了一個,我都跟你沒完。”
夏稷笑著點起一根煙道:“你這道題出的有點難了啊!上面跟暗族達成了協議,讓我們一替一次的出手。我在陽龍山敗北,這次輪到你出手了。我不得不說,你的布局比我高明。差點就陷落了異調局。”
“可是這個殺局的結果,我卻萬萬沒有想到啊!”夏稷道:“你只做了一個開頭就把后面的事情全都停下了,你至少還有四個殺招沒用,如果都用出來,陳野就算保住了異調局也得損兵折將,結果,你一收手。異調局不僅毫發無損,還讓暗族丟了兩員大將。”
夏稷微微頓了一下道:“更過分的是,你提醒了陳野,他的短板所在。陳野今后只怕會不斷調整自己做事的方式,一個會隱藏自己的弱點的對手,會變得越來越可怕。你這是在給江湖養虎哇!”
穆天耀笑了笑:“你還想說什么?”
夏稷再次說道:“王棺崖究竟是無恨燈原有的記憶,還是你用秘術弄出來的東西?”
“這有區別么?”穆天耀笑道:“反正王棺崖總要死人,早去晚去都是一個結果。”
穆天耀說了一句莫若兩可的話,夏稷卻在點頭:“你說的不對,雖說早晚會有人開啟王棺崖,但是早開和晚開的結果卻是天差地別。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十二王棺崖上,自然也就無瑕顧及異調局。你這是在給異調局爭取時間啊!”
夏稷再次說道:“你給異調局爭取時間的手段并不止王棺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已經心灰意冷退出江湖的項開,步幽冥忽然出山也是出自你的謀劃吧?”
“當年地先生差點掀翻了術道,他們再出江湖,術道中人肯定要轉移目標去跟地先生了解恩怨。項開,步幽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年輕時就能在術道當中橫行無忌,現在人到中年實力更勝往昔。有他們兩個替異調局分擔壓力。陳野就能騰出手腳專心對付宗門了。你這一手玩得高明啊!”
夏稷聲音再次一頓:“我猜,你下一步是打算讓異調局沉靜一段時間,讓項開,步幽冥去直面術道。兩個地先生足夠攪動江湖風云了。”
穆天耀道:“項開,步幽冥當年江湖慘敗,黯然歸隱,卻給江湖留下了無盡的傳說。這樣的人如果隱居終老,未免讓江湖失去很多樂趣。地先生出現不是正好可以讓江湖更為精彩么?我倒是很期待他們兩個橫掃江湖的英姿啊!”
夏稷忍不住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么不遺余力幫助異調局?這對你似乎沒什么好處吧?”
穆天耀答非所問的道:“老夏,你想過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么?”
穆天耀不等夏稷回答就說道:“我心里一直放不下桃小妖,其實并不是多愛她。而是因為她是第一個發自內心關心過我的人。那時候,我身邊美女無數。她們對我百依百順,可我能看穿人心啊!看穿人心,其實是一種痛苦。如果,可能我真想讓老天收回這個本事。”
“我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只有孩子智力的人進了異調局,最初只不過是為了保命,不讓肖夢城繼續追殺我。也有幾分想要接近桃小妖的意思。”
“可我沒想到,我到了異調局之后竟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穆天耀臉上流出了一種小孩子一樣的幸福:“我在異調局找到了家人。他們每個人都像是家人一樣對我。你知道,跟著爺爺奶奶牽著手逛街,可以撒嬌要玩具是什么樣的感覺么?你知道,纏著哥哥姐姐陪你打游戲,跟你一起大呼小叫,是什么感覺嗎?”
“這些事情或許在別人看來平常不過,卻是我很多年前,想要又得不到的東西。”
穆天耀道:“再異調局里,我睡得很安心。我奶第一次拉著我的手,哄我入睡的時候,是我記憶里睡得最安穩的一次。這是我想要的生活。術道,宗門呵呵……他們想動我的家人,想毀了我的家,我就讓他們不得好死。哪怕是血洗江湖,我也不會皺下眉頭。”
穆天耀聲音一頓道:“要不是我跟暗族那幫老妖怪有過協議,我連前半段都不會去做。”
穆天耀轉頭看向夏稷:“如果,這次你不配合我,你想想我會怎么對付你?”
夏稷笑道:“我是不是該慶幸,我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說的對啊!”穆天耀臉色微微一沉:“如果,你真動了手,我會讓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妖公子。”
夏稷反問道:“你既然那么在意異調局,為什么沒阻止陳三金?”
四大公子雖然互相忌憚,但也沒到誰真正害怕誰的程度,夏稷并沒把穆天耀的威脅放在心上。
穆天耀道:“我沒法阻止陳三金。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選的,陳三金也沒觸碰到異調局的底限。況且……況且,我也想看看陳野會怎么對待陳三金。我是說……算了不說了!”
穆天耀沒把話說完,夏稷卻能明白他的意思:人越是在意的東西,就越怕失去。穆天耀大概就是如此,陳三金或許就他留給自己的一個參考。
穆天耀站起身道:“后會有期啊!”
“林妍把我周圍布置的太嚴了,還派人看著我,說萬一異調局失陷,第一時間把我送走。現在回去還得費點手腳。真是麻煩。”穆天耀說著麻煩,語氣里卻明顯是帶著炫耀的意思。
夏稷這次沒有說話,坐在那里像是在考慮什么,穆天耀走出幾步才停了下來:“老夏,那個景圓是不是四公子荊命?”
夏稷搖頭道:“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四個人當年從老師那里出來之后,我就再沒見過老四的真面目,你相信么?”
“也對!你們宗門兩大公子,連自己的影子都不能相信,何況是存在競爭關系的師兄弟呢?”穆天耀的一句諷刺,頓時讓夏稷變了臉色。
影子幾乎成了夏稷心里的陰影,陽龍山之前,他一直把影子視為心腹,視為知己,直到陽龍山之戰以后,夏稷最后能信任的人也不見了。
夏稷下意識的反駁道:“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哪個不是孤家寡人?”
“祝你早日稱孤道寡,我走了!”穆天耀得意一笑,慢悠悠的轉身往山下走。
夏稷忽然開口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