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帛金鼎

第四十二章 殺人不成去殺豬

陳瑜生一見湯山癱倒在一邊,知道他的暈血癥又犯了,驚慌之下,手勁一松,周偉良趁機從地上拱起半個身子,騰出一只手,就要去揭頭上的麻袋。

陳瑜生見狀,情急之中,一把將周偉良的頭連著麻袋死死地抱到胸前。那姿態,遠遠看去,就像一個男人在安慰哭泣的女友。

周偉良脖子以上被箍住,頭上麻袋一時揭不開,便一拳擊在陳瑜生的腰間。

陳瑜生負痛之下,反而冷靜下來,稍一低頭,借著燈光,用拳頭照準對方雙眼位置猛擊,連續擊了十幾下仍不停手。

周偉良雖然當過兵,體魄強壯,但頭部一來就被蒙住,眼不見物,雙手胡亂出擊,卻打不中對手的致命部位。而自己雙眼被痛捶了十幾下之后,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只好放棄進攻,嘴里不斷地哀嚎。

陳瑜生見周偉良雙手下垂,不再進攻,嘴里嗷嗷亂叫,還帶著哭腔,雖未明言,卻已有點求饒的意味。他進一步估計,猛擊了周偉良雙眼十幾下,現在拿掉麻袋,對方眼睛肯定一時無法睜開。

于是,陳瑜生順勢將周偉良一甩,丟在墻角,自己站起身子,再于對方腰間補上一腳,以報自己腰間被打之仇。然后,他拖起另一邊的湯山,不往外逃,卻朝巷子黑暗深處奔去。

周偉良揭開頭上的麻袋之時,陳瑜生已將湯山扔進剛才藏身的垃圾堆里,自己也伏在一旁,屏聲靜氣。

陳瑜生這一步棋走對了。從巷子口往外逃,拖著個昏暈的湯山,根本逃不了多遠,即便不被周偉良追上,也可能會被路人看見。惟有巷子深處的垃圾堆邊,可以借著黑暗暫時藏身。

周偉良揭掉麻袋之后,雙眼已腫如桃子,果然目不見物。他一手在地上摸索,一手在臉上的擦拭,良久,右眼才勉強睜開一條縫,見到地上有一把短刀,立馬抓在手里。

然后,他扶著墻站起身,腦袋左右搖晃了一下,以判斷方向。接著,嘴里繼續嗷嗷叫喚,手里揮舞短刀,一瘸一拐地朝巷子口方向追了出去。

周偉良也算是老江湖了,卻壓根沒想到,兩個偷襲者當中,其中一個正在暈血,全都無法逃出小巷子,只能藏身在垃圾堆邊的黑暗里,等待他這個受害者離開。

當然了,現在的周偉良,一只小腿受了刀傷,兩只眼睛被打成了燈泡,即便找對了方向,追蹤到垃圾堆邊,也打不過毫發無損的陳瑜生了。

周偉良從巷子口消失之后不久,湯山悠悠轉醒。醒來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垃圾堆里,大吃一驚,語無倫次地問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周偉良這王八蛋哪兒去了?”

陳瑜生從垃圾堆里爬起身,憤怒地踢了湯山一腳:

“他媽的,你干脆直接掛了我還沒那么生氣。”

湯山挨了一腳,才憶起暈過去之前的那一幕,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滿心羞愧,訕訕道歉:

“都怪我。我把事情搞砸了。”

沒想陳瑜生更加憤怒:“誰怪你了?他媽的就應該怪我。”

湯山倒是一愣:“咋能怪你呢?”

陳瑜生吼道:“咋能不怪我?誰叫我有眼無珠,居然找了你這么一個豬隊友?”

湯山慚愧得無地自容,低頭閉口無言。陳瑜生長嘆一聲,知道再怎么憤怒責罵,也是于事無補,只好郁悶地朝巷子口走去。湯山見狀,趕緊跟上。

走到巷子口的燈光下,湯山在身上摸了一通,又回頭用雙眼在地上搜索一會,再次大吃一驚:

“刀呢?我的刀哪兒去了?”

陳瑜生回轉半張臉,鄙夷地答道:“回家吧,金牌殺手,你的刀被周偉良拿走了。”

湯山一聽,不但吃驚,還很慌亂,回頭見陳瑜生已經走出巷子口,自顧自地離去,于是快跑幾步,遠遠地跟在陳瑜生后面。

來到街上,兩人假裝若無其事地匯入人流,但別人聞到他們身上的垃圾堆臭味和尿騷味,無不掩鼻繞道而走。兩人為了避人耳目,只好離開主街,拐進另一條巷子里。

湯山快步跟上陳瑜生,終于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周偉良如果拿著我的刀,去派出所報案,上面有我的指紋,豈不是一抓一個準?”

陳瑜生還是滿臉鄙夷:“我靠,你看電影看傻了吧?”

接著他又滿不在乎地解釋:“只不過一場街頭打架,派出所哪有這么大的勁,給他立案,還收集指紋?”

然后他胸有成竹地告訴湯山:“放心吧,周偉良不會去報案的。這么丟人的事,他怎么好意思給警察講述所有的細節?你知不知道,他被摁在地上的時候,褲襠里的玩意都沒塞回去。”

事實證明,陳瑜生是對的。

那天晚上,街頭很多人見到,東城良哥雙眼腫脹,手揮小刀,一瘸一拐地奔回家。偶爾回頭面對路人,擺出一副橫刀立馬的姿態,囂張無比地罵道:

“日他妹妹的,糾合幾個小錘子就想廢我?門都沒有。”

又以手中的小刀點著眾人,宣布:“我什么場面沒見過?他們這么多人,還不是被我連刀都奪了?”

那氣勢,倒真像個經過一番苦戰得勝而歸的將軍,眾人無不膜拜。

但有幾個心細的人看到,良哥褲襠的拉鏈忘了拉上;還有更細心的人發現,褲襠前面張開的口子,像個黑洞,邊緣還擠出幾根可疑的黑毛。

吃瓜群眾們覺得奇怪,看良哥外形,當晚這場江湖斗毆應該相當慘烈,可為何對方要扒一個男人褲襠?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有傷風化的事件。要是個女人,這就成強奸的明證了。

大家做夢都沒想到,良哥是在小巷子里隨地小便,尿撒到一半時,被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偷襲的。

后來街頭流傳的故事版本,與真相有很大的出入。

據閑人們說,當晚良哥吃飽喝足,在一條小巷子里,遭遇到七八個仇人的圍攻,對方手里不是鐵棍便是長刀,而良哥單槍匹馬,手無寸鐵,仍然殺出一條血路,并能奪刀而回。實在是英勇無匹,堪稱江湖上難得一見的以少勝多之戰。

這版本,明顯是良哥講給手下的小弟聽的。良哥帶回的那把小刀,并沒扔掉,更沒拿去派出所報案,一直存放在他家里,并且掛在客廳墻上的顯眼位置,時不時拿來向手下小弟炫耀:

“雖不是什么高檔貨,好歹是經過一番苦戰得來的。”

受害者良哥刻意加工后的故事,經過無數張閑人的嘴,傳到陳瑜生和湯山的耳朵里,陳瑜生哈哈大笑,湯山卻滿心不爽,罵道:

“這王八蛋倒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罵完又感慨世事難測:

“沒想到咱們辛苦一回,卻成就了他的英雄形象。這他媽的叫什么事?”

陳瑜生卻罵的是湯山:

“要不是你關鍵時刻掉鏈子,他早成廢人一個,哪還有機會吹牛?”

湯山滿心羞愧,羞愧過后又復鼓起勇氣,雙手握拳,向陳瑜生建議:

“咱們再策劃一次,不信滅不了他。”

陳瑜生嗤笑了一聲:“傻子也知道吃一塹長一智。下回他就算把膀胱撐破,也不會拐進黑巷子里去撒尿了。而且,估計他以后隨時會帶幾個人在身邊。”

湯山不死心:“他又不是國家領導人,防范哪有這么嚴密?讓湯小艷再跟蹤他一段時間,就不信他沒有一絲一毫破綻。”

陳瑜生譏道:“即便再次找到了他的破綻,你怎么克服自己的暈血缺陷?別臨到頭你又翻身而倒,把我給害死了。”

湯山還是不死心:“咱們下次不挑腳筋,甚至不用刀,用鐵棍,敲他膝蓋骨,不會見血,打他個粉碎性骨折,讓他下半生在輪椅上度過。”

陳瑜生見他如此不依不饒,知道仇恨已深入他的骨髓。長此以往,對他并沒什么好處。

陳瑜生畢竟年長兩歲,心理比湯山更成熟一些。知道仇恨這種事,能報則報,不能報也不能長期糾結,從而影響自己的人生。

在陳瑜生看來,這一次偷襲周偉良,雖則沒有達成事先預計的效果,但也算出了口惡氣。

現在,陳瑜生對湯山的提議沒有強烈反對,也不再嘲諷,而是語重心長地說:

“兄弟,干這種事,最主要的就是心夠狠。因為一旦臨陣出意外,事先策劃得再嚴密,也全成了虛話,而且還不好善后。”

沒等湯山答話,他又伸出手指點了點湯山的右胸:“你生平見血就暈,明顯是心不夠狠,這需要鍛練。”

湯山滿心羞愧,但升起一絲希望,訕笑道:“心狠還能鍛練?”

陳瑜生:“廢話,當然能鍛練。自古以來,天生心狠的人非常少,絕大多數人,都是在打打殺殺中練出來的。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就是這個意思。”

湯山覺得他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但無法付諸行動:

“我靠,你不會是讓我去殺人練膽吧?那他媽的我要么被人干掉,要么進去了,還報啥仇?”

陳瑜生胸有成竹:“人當然不能隨便殺,退而求其次,可以有替代辦法。”

湯山一臉茫然:“啥辦法?”

陳瑜生還是胸有成竹:“殺豬。”

湯山本來滿心憤怒加仇恨,現在卻被陳瑜生逗得啼笑皆非。

陳瑜生卻一本正經:“兄弟,跟我去殺豬吧。殺幾年豬,把心練狠了,再去想報仇的事。”(https:///book/14896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