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淳于成這樣不問世事的家伙,也被驚動。
“師兄真的沒問題么?”看著狀如瘋癲赤裸上身的左莫,他有些擔憂有些不確定地問。
公孫差搖搖頭:“不知道。”
“聽說他要一個人建城?”淳于成小心翼翼地問,他有些同情地看了左莫一眼。難道是最近的壓力太大,師兄狂燥異常,導致不正常?
“是啊。”公孫差也同樣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回答:“前些天我還問師兄,要不要再去掃一些修者過來。師兄說,他要一個人建城。”
“原來這消息是真的啊!”淳于成發出長長驚嘆,又看了兩眼,感慨了一句:“果然,我就知道,師兄不是一般人啊!”同情地瞥了一眼左莫,轉身負手施施然離開人。
“師兄果然不一般人啊!”公孫差也發出同樣的感慨聲,也轉身施施然離開。
袁江有些心驚膽戰,硬著頭皮道:“老板,這個……這個地基,還要再挖深些才行。”
左莫轉過臉,目光幽幽,像狼一般。
袁江的臉色發白,好在左莫只看了他兩眼,復又轉過身開始瘋狂地挖地基。只見他縱身跳進坑里,雙手狂舞,泥土翻飛,土坑以肉眼可以的速度,迅速變深變大。
袁江在一旁拼命地吞口水,滿臉驚惶。作監工作到他這份上,也委實可憐。每當他看到老板猙獰的面孔時,就仿佛自己面前是一只洪荒巨獸,下一刻便會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自己吞了進去。
尤其是他指出老板做到不到位的時候,老板盯著他,幽藍幽藍的目光,他每次都被嚇得連呼吸都忘了。
這個世界真瘋狂!
擔驚受怕的袁江只覺得每天都是如此黑暗,黑暗得沒有一絲光亮。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老板究竟是發了什么病,怎么會突然要一個人建城。
沒錯,這個城的確很小,一萬人的新城,小城中的小城。可它到底是個城啊!長這么大,噢,請原諒他的無語倫次吧,年齡超過八十歲的袁江說這句話時,是有些不倫不類。但是在他八十年的生活經歷中,他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有哪位修者,一個人建城。
而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老板是認真的!
作為一位監工,袁江認為老板是一名極其優秀的建城者。看看那飛快的進度,如果誰手下有這么一名好手,任何一名監工都會笑歪了嘴。然而,若把情況換成,只有這么一名好手,那他就該哭了。
以老板現在的進度,想把這座城建起來,袁江不禁再次感到絕望。
最讓他絕望的是,對方是他老板!
左莫覺得渾身每一塊的肌肉都在顫抖,不自主地顫抖,他仿佛失去了對身體的任何控制。他張大嘴,就像被丟上岸的魚,一動不動。這煉體,可煉得真徹底啊,左莫感覺連腦子里似乎都在抖。任何力量,無論是體力、靈力、神識,在如此極限的勞動中,消耗得一干二凈。
在這座城的設計里,地基深達二十丈!
而整個地基,全都需要左莫用徒手挖掘出來。
蒲妖這廝,好陰險……
左莫在心中有氣無力地詛咒著蒲妖。休息了片刻,之前塞進嘴里的靈丹,藥力開始釋放。身下的黑煉蒲團,不斷地把靈力傳入左莫的體內。左莫的身體,此時就像干涸的沙漠,貪婪地吮吸著任何一點一滴的藥力靈力。
又過了一會,左莫恢復了些元氣,他掙扎著站了起來。頭頂的太陽有些刺目,他轉臉看了一眼腳邊完成一半的深溝。
深深地吸一口氣,他又跳進溝內。
老板異樣,早就傳遍營地。大家私底下都議論紛紛,他們搞不清楚老板究竟想做什么?
左莫機械地揮舞著雙臂,速度飛快,神識不斷釋放,把周圍土壤的每個細節倒映在他心中。
蒲妖說得沒錯,如果自己能一個人把這座城建起來,自己的實力,絕對能夠突破到一個嶄新的高度。可這真是個變態的計劃啊!
左莫緊緊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埋頭瘋狂挖掘著。
他開始知道,如何用神識探查周圍土壤,如何利用土壤本身的結構,來節省力量。他開始懂得如何吝嗇地運用靈力,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如此吝嗇地運用靈力。他開始懂得如何在一邊揮舞著雙手,一邊汲取地氣……
三天后,一個深達二十丈的口字形大溝,出現在天星峰上。
左莫有如泥人,只露出一雙眼睛,無聲地笑了笑,他盤膝坐了下來。
袁江在一旁,瞠目結舌地看著深達二十丈的地基,一個完全達到標準的地基。不光是他瞠目結舌,營地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那些原本有些譏笑之間的修者,看到這個深達二十丈的大溝,震得說不出話來。誰能相信,這是一名修者,徒手一點一點挖出來的?可他們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所有抱著看笑話的人,此時心中只有佩服。
識海里,蒲妖盯著墓碑,道:“我現在知道你為什么會選他了。”
“你們”他一字一頓道:“同樣倔強。”
墓碑寂然無聲,周圍的黑云緩緩繚繞飄蕩。
公孫差若有所思地看著正在入定的左莫,轉身回到營地。他低聲對周圍的修者吩咐:“告訴麻凡他們,多騷擾,要拖住他們,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是。”這名修者取出一枚紙鶴,在上面寫上暗語,輕輕灌入靈力。紙鶴撲騰撲騰地飛上天空,旋即消失不見。麻凡他們走之前,都留下自己的印記,這些紙鶴能遁著印記,找到麻凡他們。
小山界并不大,紙鶴用起來頗是方便。
“那我們呢?”另一名修者忍不住問,除了麻凡他們每人帶走一曲,營地里還有許多戰斗修者。
公孫差腦海中忽然浮現滿身是泥的師兄,腳下微微一頓,便恢復如常:“我們當然也不能閑著。”
麻凡掃了一眼戰場,十多具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草地上,到處可見一個又一個的大坑。一望無際的草原,被劍芒法寶蹂躪得支離破碎。空氣中殘余的靈力,似乎還能嗅到剛才那場戰斗的殘酷。
敵人全滅,但他們也有一個人戰死。
曲尉神情有些悲傷,這是他手下第一次出現戰死。剩下的修者都在默默地打掃戰場,收繳戰利品,原本的勝利因為一名同伴的戰死而變得不那么讓人開心。
麻凡看了一眼氣氛有些壓抑的同伴,心中卻有些驚訝,又有些驕傲。在他以前呆過的任何一支隊伍,沒有一場戰斗,會在取得勝利的情況下,只是因為有一名同伴戰死而氣氛低落。
或許,這才是同伴吧。麻凡有些悠悠地想,恰在此時,他抬起頭,天邊一只紙鶴翩翩飛來。他伸出手掌,紙鶴飛入他掌中。
拆開看掃了一眼,嘟囔道:“麻煩了!”隨手把紙鶴遞給身后的曲尉。
“老大是什么意思?”曲尉滿臉疑惑,紙鶴里沒有明確的命令,只是讓他們盡量拖延敵人。
麻凡沒有回答,注意到戰場打掃得差不多,他整整衣裳,懶懶道:“讓大伙準備一下,咱們得離開這。估計敵人很快就會找到這。”
“咱們去哪?”曲尉滿臉好奇地問。
“往南吧。”
曲尉嚇一跳:“那不是南勝鎮方向么?”
“是啊。”麻凡漫不經心道。
隨著他對劍意的理解越來越深,本性也隨之一點點顯現出來。重組后,他不再需要擔任核心,整個人也似乎一下子輕松下來,重新恢復以前那副懶散的模樣。
“咱們去那干嘛?進攻南勝鎮?”
麻凡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曲尉:“就咱們這點人,進攻南勝鎮?不想活了?”
“那我們往南干嘛?”
麻凡沒有看他,徑直拔了根青草,叨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半路截殺。”
風聲如刀!
左莫睜開眼,神光湛然。這次打坐入定,整整三天!有多久沒有入定這么久了?左莫在腦中回想,心中充滿欣喜。
他能感受身體的變化。
玉鐵頭,尉階魔體排名第五,果然神奇非凡!
也不見他用力,身體就像有一根無形繩索,被往上提,他就這樣站了起來。鐵肌玉骨,這玉骨的好處,他還沒有體會到,但這鐵肌的好處,此時就開始顯現出來。
他身上的肌肉本就堅硬如鐵,又帶著驚人的韌性。挖這座地基,他渾身的每塊肌肉,似乎經過重新鍛打,肌肉間的縫隙更小,更緊湊凝實。這絲細微的變化,使得他的力量,陡然上升三成有余。
他不需要動用靈力地氣,便可以輕易地用把手插進青石之中。
看了看滿身的泥,他也不惱,嘿嘿一笑,小云雨訣頓時出現在頭頂。劈啪的雨水傾泄如注,只片刻,左莫身上的泥土便沖得干干凈凈。
左莫這才發現,自己的皮膚,開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黑亮光澤,有點像金屬光澤。
嘖嘖稱奇,左莫收回自己的目光。
守在一旁不知不覺睡著的袁江,此時也被驚醒,睜開朦朧的睡眼。當看到左莫,頓時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他幾乎是從地上彈起,飛快地跑到左莫身旁:“老板!”
“我們繼續!接下來干嘛?”
左莫盯著深深的地基,忽然心中涌起萬丈豪情!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