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了好一陣子,秦弈才慢慢開口,聲音有些懇求:“棒棒,無仙不是天帝,相反是抗拒天帝,我們根本就沒有本質沖突。只要一起趕走天帝就行了,一定有別的辦法的,不一定要連著無仙一起抹去的。”
見秦弈那懇求的語氣,流蘇一句“婦人之仁”始終憋著開不了口。
最終心也軟了一些,低聲嘆氣:“你不信我,會后悔的……算了,且不說以后吧,擺在眼前的就是,你根本就解決不了現狀。你找不到它,找到了也分離不了,分離了也只能把李無仙變白癡,你一步都進行不下去,盡是虛話。”
秦弈想了好久,有些不確定地道:“很早以前,你對我說過靈魂接觸的幾種方法,除了主動放行之外,還有偷偷入侵、強行扣關,以及……入夢?”
流蘇神色微微一動。
秦弈續道:“之前無仙有夢魘,那就是兩種意識在沖突的具現吧。假如讓她再度陷入那種夢魘,我們入夢觀察,是否能有些用處?”
流蘇道:“大約可以讓你驗證猜測,確認是不是病根。除此之外沒什么用處……”
“可能與她溝通么?”
“不一定,這個必須看她復蘇的情況。在我判斷,她此時沒有獨立的意識,未必可以溝通……”流蘇猶豫了一陣,解釋道:“有些類似個人有兩種想法的沖突,你怎么單獨溝通其中一個想法?說來說去你都是在和李無仙對話。”
秦弈緊緊皺著眉頭。
這種轉世真的很麻煩,遠遠比被別人入侵奪舍麻煩萬倍,因為靈魂一體,根本就是一個人。這狀態就算去理解都很燒腦的,要解決談何容易?
不知明河輕影的狀況到底如何了,如果也要來這么一出,真是腦子都會炸裂。希望不至于此吧……
“先試試吧。”秦弈嘆了口氣,先撤掉了薩伽大陣,換了另一套臨時陣法略作防護,便回了李無仙的寢宮。
進去的時候,內部場面很玄幻,李青君站在最外圍,面前是一個真空區域,羽裳正在施法隔離。真空之中,一個水球圍繞龍床,安安張開水翼將整個龍床包圍在里面,李無仙就躺在最中央處,閉目沉眠,臉上還有痛苦之色,似是睡眠之中還很頭疼。
秦弈問李青君:“情況如何?”
李青君道:“好了很多,這位蚌女的水靈滋養很厲害,無仙臉色已經沒有之前那么憔悴,痛苦之意也沒之前那么重了……不說能不能救命,至少給無仙續命幾天是肯定可以的了。”
秦弈也吁了口氣,怕就怕在來不及,現在方案都很難定,要是很快就喪命了那就一切休矣。能續命幾天那就讓成事的機會高了許多,而且這種滋養也讓無仙的靈魂穩固了少許,至少不那么容易一碰就碎,操作余地大了不少。
這就是命。
李青君又低聲回問:“你查出什么問題了嗎?”
秦弈揮手現出那個收集頭發指甲的太監影像:“你去查這個太監……我知道他死了,查清楚他生前這兩年出宮的路線,見過什么人。尸體能掘出來最好,看看是什么術法弄死的痕跡。”
李青君勃然:“真是被人暗害?”
“有一部分因素。其他的……”秦弈都不知道怎么說下去,真要說被人害的話,好像是他自己?
可這個算嗎?
算了,先驗證再說,一個勁瞎猜也不是事。秦弈便道:“還有其他的我來處理,太監的事你解決先。”
李青君也不多言,立刻轉身離開寢宮,風馳電掣地去了。
秦弈坐到李無仙床沿,輕撫她的額頭,思考方案。
無仙如今無夢,如何讓她重新陷入之前那種夢魘?
制造夢境一般就一種手法,叫織夢,就是給人編織出夢境來,一切走向由編織者操縱,這招秦弈不會,且對于現狀也無意義。想讓她重臨之前夢見前世碎片的感受,則不是用織夢的方法,好像用的是時光。
類似于當初巴丹對他用的精神術法,意識往回走,陷入曾經經歷的場景中。
這招秦弈會,但有點怕用。
又是用時光之道,會不會反而激發了什么惡化……
流蘇冷冷道:“患得患失,那就什么都別做了。”
秦弈咬牙,指尖在李無仙額頭出現了一個氣旋。李無仙微微顫抖了一下,秦弈清晰地感受到術法生效,李無仙的意識正在向之前倒退。
就像當初自己,都快倒退回穿越之前去了……
秦弈無心去看李無仙這一兩個月的意識在想什么,節點很快定格在她最后一次夢魘處。
所謂的夢魘,不過是夢見了前世的一些什么,凌亂破碎不成記憶,但喜怒哀樂憤怒仇怨的情緒卻很清晰,在夢中成魘。
之所以凌亂破碎不成記憶,只是因為醒來忘卻,其實在夢中所見的還是比較完整明確的,就像是凡人做夢好像都有個完整故事似的,醒來卻忘光了,那是因為此世意識還很強,壓過了前世。
如果反反復復,越夢越清晰,越夢越連貫,醒來記得的片段越來越多、越來越完整,那就是前世記憶逐漸復蘇,占據此軀了。
當初只是剛起了個頭,就被李青君請來西陵子果斷壓了回去。
如今的秦弈,就是想知道她夢見了什么。
李無仙陷入了夢魘,秦弈和流蘇又對視了一陣,各自又有些蛋疼。因為靈魂入夢本身是件很危險的事情,要么自己靈魂墜夢回不來,要么容易把無仙魂海攪壞了。而且其中需要解析的細微處很艱澀,按理應該由流蘇進去比較好,秦弈的段位在此事上不是太夠。
但秦弈卻不敢讓流蘇進去,天知道它進去了會搞什么飛機……流蘇自己都不敢保證當自己看見某人的臉會不會按捺不住地掄棒子,那就真把李無仙弄死了。
還是得秦弈自己進去。
他只能嘆了口氣:“棒棒幫我護法吧,萬一出了岔子還能救。”
流蘇“哼”了一聲,小嘴都成了∧。你不聽我的,差點要和我吵架,還讓我給你護法,救你和你的小狐貍精!
可終究也沒說什么,流蘇倒是絕對相信如果秦弈看見天帝是一定會設法弄死對方的,這一點上大家是共識。
“去吧,可別看見某人長得很漂亮,就又心軟了。”
秦弈正分離靈魂變成一團薄霧,正要鉆進李無仙的靈臺,聞言愕然回頭:“誒?等等。很、很漂亮?那真是女……啊!”
話音未落,就被流蘇一巴掌拍進了靈臺。
這個時候的李無仙正在做夢,曾經做過的夢。
與之前以為的破碎記不清的感受相反,實際上在夢中體現是很清晰的。
第一個強烈的認知就是,自己正在和一位絕色美人打架,對方那神色,高傲鄙夷,只一眼就讓人感覺到無盡的嘲諷,氣得要炸。
要說夢魘的話,這種氣得要死的情緒就是之一了吧……
所以醒來就記得一對鼻孔,如今再看才發現,對方好漂亮……嗯,自己應該是知道她的名字的……記憶中和她曾經兩小無猜,一起長大。
她叫什么……忘了,不過能記得她的命名與王座相關,好像因為她爹是人皇,她是個小公主來著……這貨從小就很臭屁,還說她的名字很有意義,而嘲諷過自己的名字很土就是星星名,星星算個啥,隨便摘的東西……咦?星星名?那是啥,自己不是叫無仙么?
李無仙頭又有點疼了,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也抗拒去想,好像想起了就會有不好的事情。
……不對,她不是小公主,她自己好像就是人皇,她繼位了,所以才有自己和她的什么爭執來著……
還是不對……她是人皇,那自己是誰?我李無仙才是人皇啊……這哪來的逆賊?
前世今生交錯糾纏,李無仙頭痛欲裂,床上的身軀顯然開始了陷入夢魘的打滾,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融在了安安的水靈之界中,化作了珍珠。
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