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女自己音樂水平不行,但不妨礙她們有很高的欣賞水平。在島外聽見笛音,一群護送珠寶過來的蚌女都震驚得很,她們覺得吹笛子這位的水準甚至比螺女們吹螺水準更高。
倒也不是秦弈水準真的超過螺女天賦。居云岫還差不多,他可不夠格。
在過分依賴自身天賦的各類種族之中,各族受自身和環境局限,哪怕音樂造詣高,也是在自身那一項上登峰造極,能博采眾長的卻不多。單論意境表達上,能脫離“海”這個范疇的都很少。
大大王算一個,其他的不說沒有,但確實非常罕見。
剛才秦弈吹的意境,也主要是說海天之景,由鳳翼排浪的沸騰到逐漸平息寧和的一個表達過程,最終意境是繁華謝幕后,此刻躺在湖邊草坪欣賞歌舞的悠游之意。
是應景的即興吹奏,沒有太多深意。
但欣賞能力高的自然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里面蘊含了很多其他意境。空山新雨的百靈翩躚,荒漠戈壁的禿鷲之唳,隨著他的笛音吹送,百鳥之音盡在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已經超出了海的局限。
蚌女們知道這不是羽人之技,羽人能舞,但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笛音。不過她們原本認為是哪個羽人在外學成而歸,心中就有了想法……
之前龜人傳意,已經隱含警告,說大王對她們很有意見,她們也知道自己前幾次盛會的表現都很差,這次一定要有所表現才行。
可她們拿什么來表現啊……天賦就這樣啊。
想學都難。
以前也不是沒找些泛泛的樂師指點,學出來也就那樣,大王聽著打呵欠的。
找高人的話……海中各族獻樂于大王,大家當然是敝帚自珍,不想自己被別族比下去,哪個高人肯教你啊?
但羽人不同,羽人并不參加此會,最多作為護衛存在,沒有競爭……
可以讓羽人教啊!
若能讓羽人教此笛技,不說學得多好,只要有些特色,這次的音樂會必能博得大王一笑。之前什么不悅也都消了!
結果這笛子不是羽人吹的,是她們姑爺……
也一樣。
見羽裳怒目圓瞪的護犢子模樣,珠兒急道:“我們誠心求師,沒別的意思。”
羽裳看了看秦弈。秦弈便道:“這兩天我要療養,之后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確實沒有時間授藝。”
珠兒想了想,便道:“我們也不打擾先生療養,便在先生閑下來吹笛子的時候旁聽,先生若是有興致了指點一二,如何?”
秦弈無語道:“至于嗎?你們大王也不會因為你們奏不好樂,就給你們小鞋穿吧?我聽說囚牛性格溫和。”
“不能投王所好,終究是越發疏遠,未必要有什么小鞋,都不是好事。”
有怯怯的聲音從后面傳來,一句話說完,聲音連蚊子都聽不見了。
秦弈無語地轉頭一看,一個纖弱的蚌女,穿著一襲淡藍的衣裳,兩瓣蚌翼薄如蟬翼,有著漂亮的紋理。那樣子看起來不像蚌女,倒像小蝴蝶。
狗子忽然道:“她很好吃……”
秦弈一巴掌拍在它腦袋上,塞進了戒指。
被狗子這么一打岔,還沒等秦弈看清楚蚌女的臉,那蚌女就已經滿面通紅地合住了蚌殼,一眼看去就像一根小柱子杵在原地似的。
秦弈看得越發好笑:“這誰啊?感覺好像也暉陽初期了,剛達到?為啥一個暉陽能這么膽怯?在我老家暉陽橫著走了好嗎?”
珠兒賠笑道:“這是我們公主,之前給公子的海蜃珠就是公主所有。”
“……就是你說哭起來就一地珍珠的那個?”
“……是。”
“送批珍珠,公主自己跑出來干嘛?”
“公主初出茅廬,此番本來就是跟我們出來增長些識見,之前聽先生的笛音,也是公主說想拜師,否則我們可沒有資格替公主說這話的。”
秦弈無奈道:“這么說吧,不管是吹奏,還是跳舞,一位暉陽修士要學其實是非常非常容易的,因為暉陽對識海的開發遠超普通人萬倍不止,一指點化便是心領神會,轉瞬可學,本不會浪費我多少時間。但是具體到這位公主身上恐怕不太行……”
那蚌女把蚌殼打開一條縫:“為、為什么?”
秦弈道:“凡是表演類的,首要大方。音樂反應自然和情感,本來就要放開胸懷去感悟,去展示,把自己關在殼里能干嘛?就你那副被人看一眼就把自己關殼里的內向羞怯,絕對不可能學有所成,神仙來教也沒用。”
蚌女勇敢地把蚌殼又分開了些:“我、我可以試試。”
秦弈盯。
“啪”地一聲,蚌殼又合上了。
一顆珍珠滾落。
還特么哭了。
秦弈哭笑不得地撫額:“沒救了教不了抬走吧。讓我師姐來都教不了,別說我了。”
蚌女的聲音從蚌殼里傳出來:“我能不能在島上住幾天,多聽聽先生的笛音?”
這蚌殼合上說話就很順溜,不那么結結巴巴。這也是有趣。
可看在別人眼里就是一根小柱子在說話,秦弈看得實在好笑:“你住在這里有什么意義,莫非你覺得聽一聽就學會了?”
“總有益處。”小柱子努力道:“我還是很聰明的!”
秦弈無語地看看羽裳。
羽裳也很是頭疼,她才不想和夫君的小世界里莫名其妙插進一個小柱子呢。可蚌女公主要做客,趕人總不像話,憋了半天才道:“算了,蚌女公主要來我們羽人島做客,我們是不該拒人于外的。但我們話說在前頭,我夫君可未必會吹笛子,聽不到是你的事。”
小柱子喜道:“已感盛情,謝謝。”
立刻有一群蚌女圍了過來,就在海灘外面吭哧吭哧地搭沙屋。羽人們呆愣愣地看著,很快就看見一棟漂亮的小沙屋起了個模樣,過不多時,竟然變成了流光溢彩的小城堡。
小柱子很快躲進了小城堡里,不出來了。
羽人們很感興趣,沙灘上的小城堡眨眼就被羽人們圍觀得水泄不通。小柱子躲得更緊了,再也沒有一點聲音。
不對她不叫小柱子。但從頭到尾,連問她名字的人都沒有。
誰都忘了問,她太奇葩了……
秦弈羽裳呆呆看了一陣子小城堡,又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很同步地轉身就走。
天色都黑了,秦弈夫妻倆自己要回去雙修療養呢,管根躲在城堡里的柱子干什么。
蚌女習性如此,她們本身也離群,羽人島的海灘本就是沒人的地方,她們往那一杵,根本和羽人都沒點交集。羽人孩子們圍觀了城堡一陣子,自也無聊起來紛紛散去了,海灘上多出了一個孤零零的城堡,海浪一刷,更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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