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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道仙宮不是只有暉陽大佬和他們琴心弟子。
如當初賭坊那個杜平生就是騰云境,這種中堅在萬道仙宮還是不少的,此番出來的也有十余人。但此刻這些人已經全部分派出去,有些去搜索大歡喜寺殘黨,有些去接受大歡喜寺資源,如今回來的還是只有幾位暉陽宗主,為了更重要的事。
眾人一路返回萬道仙宮,第一件事就去找了看門的仙鶴。
這是宮主早年養的寵物,也是唯一能與宮主直接交流的家伙。
宮主有一縷分魂長期寄予它身上。平時仙鶴是仙鶴自己,但需要的時候可以關閉自我意識,就變成了宮主說話,這一點秦弈也是剛剛此刻才知道。
難怪這只仙鶴看上去很受尊重,交游廣闊,和各大佬言談都很隨便,根本不像個看門的。
居云岫撫摸了一下仙鶴腦袋,光芒閃過,仙鶴直起了身子,臉上有了點類人的笑容,看上去挺詭異的。
但眾人無心欣賞,居云岫直接問道:“宮主傷勢如何?”
仙鶴變成了宮主的語調,卻又帶著仙鶴自身的聲線,更顯怪異:“不太行……得靜修很久。此謀垃圾得很,別看我長期不理事,實際若有乾元來襲,我隨時可以扛。現在呢?這時候若有乾元來襲,你們死定了。”
眾人目光不善地看著天機子,天機子笑了笑:“要乾元很簡單的,只消宮主暫且閉關休養,以我為副,暫領仙宮,便有乾元了。”
“所以你說是滅大歡喜寺,實際算的是我而已。滅大歡喜寺只是逼出澄元和尚,與我俱傷的步驟?”
天機子道:“是一石二鳥,滅大歡喜寺確實讓我有所突破,還差一些,便在此處。”
宮主怪笑兩聲,又嘆了口氣:“其實你這種突破方式,挺為難的。每次要立個過得去的宏圖,又要通過算計去達成,然后才能破大關……此番算計于我,無異逼宮篡位,可你又不知我所在,將來我復原報復,你又很麻煩。這種算計之下,無親友,無上下,人皆敵手,后患無窮,有意思嗎?”
天機子默默搖頭:“仙宮萬道,每人都有為難處。當年葉兄驚才絕艷,可他的琴棋書畫路已盡矣,再也破不了乾元關,還不是只能坐化而去。我們不同于傳統仙道,講感悟說勘破,我們本質邪道,只能力爭自己那一線可能,再也顧不得許多。后患?什么后患比得上大限將至?”
這話說得居云岫等人都在沉默,實是切在了很多人心里。大家道雖不同,但本質相近,故成同門。仙宮之道是新法,與傳統修行不同,上限還在摸索中,并沒有太多前例可循。每個人都面臨著自己那道限,苦苦尋求破局之路。
宮主嘆道:“如果我不答應你,你會展開內部鎮壓?畢竟你已半步乾元,他們怕是打不過你。”
“我并不希望做到這一步。”天機子頓了一下,深深一禮:“請宮主成全。”
宮主道:“光是我成全你有什么用?大家人心不服,你上了位,仙宮只會亂七八糟。”
天機子道:“我可以諸事不問,大家依然故我。謀此上位,是我證乾元的途徑,而不是為了得到權力而用謀,我對權力本身并無興趣,大家理應明白。”
宮主沉吟片刻,問道:“若是大家不服,集體出走,你做個光桿宮主,有意義么?你證乾元的途徑,應該是取得仙宮大權才算是謀局完成,而不是光桿宮主對吧?”
天機子道:“宮主小看了人之慣性,我既承諾諸事不問,那人心逆反不會太重。走的人即使有,也終究只是少數,對大局無礙。事實上……此番攻滅大歡喜寺,雖然有些后患,得利卻更大,仙宮弟子大半擁護得很,若幾位宗主對此不滿,反而是幾位自私了。”
居云岫等人皺著眉頭,沒有反駁。
這點對居云岫還好,她和秦弈一條心,棋癡書仙自行其是,也沒別的弟子可顧忌。可對于酒泉子和墨武子,則真是被堵在這里,弟子都高興,你們不服?那是你們自私,而不是我天機子。而慣性之下,他們即使不舒服,也真的未必會走。
宮主笑了起來:“有點意思,你直接這么對大家說出來,也不怕人聽著。”
“這本就不算陰謀。”天機子道:“陰謀的部分是算計了宮主受傷,所以不能事先與大家商議滅大歡喜寺的事情……而在此之后,無不可對人言。天機子若有愧,也就是愧對宮主一人。”
宮主笑道:“說來說去,到頭來是不是還要變成如果我不成全你,是我自私了?”
天機子行禮道:“絕非如此。只是現在仙宮無乾元坐鎮,宮主若是為了仙宮好,還是成全于我,對大家也好。”
“如果有乾元坐鎮,大家無憂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讓你滾?”
天機子搖頭笑道:“確實如此,可惜沒有。”
秦弈聽著都覺得宮主可能真要讓位了。
這路好像被天機子堵死了,宮主真有心為了仙宮好,為了仙宮有乾元坐鎮,多半只能啞巴吞黃連讓出位置——事實是他犟著不讓也沒用,天機子最多再花點強壓手段,也能事實奪權,他現在就是仙宮實力第一人。
至于宮主復原要幾年、復原之后會不會來一場復位戰,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那時候天機子集仙宮與大歡喜寺資源于一身,還能再起其他謀劃,都不知道到時候有多大長進了。
秦弈最憂慮的在于,也許天機子為的確實不是權力,但謀算宗的風格決定了,一旦他有了權力為依托必然會借此布下更多的算計,也許會把整個仙宮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宮主的答復居然是:“那你就滾吧,乾元又不是沒有,老子為什么要讓著你?奶奶的,老子不想管事是老子自己的事,不代表誰都可以算計老子奪位子!真當老子沒脾氣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
天機子都覺得宮主這是在死犟,皺眉道:“天下乾元有數,宮主若要讓給外人,可真讓人失望了。”
“外個屁。”宮主罵道:“你滾上來往南一萬里,有人等你,打一架再說別的!”
一萬里,對于天機子是很快就到的事。他也沒多言,化虹而去。
居云岫等人也跟著去了。
若真是交托外人,那對比之下,其實墨臨子等人心中還會更傾向天機子的,這戰當然得看看怎么回事。
這種速度秦弈跟不上去,遺憾地與尹一盅等人面面相覷。場中弟子還有醫卜謀算宗的,此時以西湘子為代表,帶著重傷昏迷的鄭云逸,數十人成了小團體,大家下意識離開了他們少許。
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模樣……與世無爭的出塵仙宮,總覺得味道變了,很沒意思。
雖然原本的萬道仙宮也是弊端滿滿,宮主甚至覺得需要謀算一宗的存在才行,可如果真當謀算成了主導——甚至不需要主導,只要存在感太強,都會變味。
證道乾元……也許這是對部分人最重要的事吧,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真的感覺不是一路人。
正在大眼瞪小眼時,天邊流光返回,宗主們回來了。
弟子們看傻了眼。
卻是墨武子和酒泉子左右攙扶著天機子,居云岫飄在身邊跟著,好像都在憋著笑一樣。天機子臉頰抽搐,右腳血肉模糊,像被狗咬過……
什么狗能咬得了半步乾元的大佬?
就算咬傷了難道不是一副藥就解決的事嗎?這血流得止都止不住是怎么回事?
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天機子慘然吩咐:“從今往后,醫卜謀算自立門戶。愿意跟本座走的,到我身邊來。”
西湘子驚詫萬分:“宗、宗主……是外人嗎?”
“外個屁!”天機子憤然道:“徐不疑自己養的狗,算不算外人?”
全場呆若木雞。
自己養的狗……
連特么狗都是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