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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斷橋殘雪

“我怎么是私下訂婚，之前我不是向你講了又講，現在是正式告訴媽媽，這有什么不當。現在是解放了，政府提倡男女婚姻自由，反對父母包辦。媽媽是人民教師，應該帶頭響應－－－－－－”錦繡是理直氣壯說道。

家興知道，錦繡現在的心情是最最復雜的。他用手指幫她把眼角邊的淚水輕輕抹去。

家興松開了懷里的錦繡，向操場中間走去，不時回過頭來望望錦繡；錦繡卻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不住地向家興揮著手－－－－－－

“那就叫君蘭、陳慧老師一起來說媒。”錦繡道。

我們是民主青年－－－－，

地方上有組織的歡送隊伍，在馬路上敲起鑼鼓，扭著秧歌。

按上海人的風俗習慣，要過了正月十五，點過兔子燈，吃過元宵湯圓，春節才算過去，各行各業才會真正開始運轉起來。可如今情況不同了，什么都在革新。

從另外一方面說是錦繡放心了。今后家興不管走到哪里，他總會把她放在自己心里。美中不足的是雖然外婆支持，爸爸默許，自己同意，而媽媽卻始終搖頭。

“怎么來遲了？快八點了。”君蘭問家興和錦繡。

話說這家興和錦繡兩人正說得來勁，外婆從樓上下來，聽到這兩個年輕人在說什么“私訂終身后花園”－－－－－－還說得那么大聲、興奮、熱烈，覺得很是好奇。錦繡、家興，兩人隨即立起，讓外婆在沙發上坐下。

“這不行，還是請陳慧老師來說媒，兩個人都是老師，會有共同語言，而且都是女的，說媒成功的把握要大得多。”家興說得也有理。

這個姑娘，在他心目中稱得上是絕代佳人，可敬、可愛；也可算是他心中的天仙、女神。人說情人眼中出西施，她比西施還要勝三分！想到這里，家興感到自己肩上責任重大。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女人，就要一生呵護她，要使她一生幸福、快樂！愛既是幸福，更是責任！

原來儀式在進行時，兩人該說就說，該笑就笑，談笑風生，若無其事。但就在兩位準新人交換信物、儀式進入高潮時，錦繡向家興使了個眼色，兩人就先后離開酒桌，溜出了大廳，乘電梯下到底樓，一同走出大新公司，到了南京路，直往東向外灘方向走去。

“我會等著你，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會一直等下去。我的心永遠會同你在一起跳動！你走后，我會照顧好我自己。我父母的工作我會做好，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最使你放心不下的是你的媽媽，你也放心，我會盡一切努力把老人家照顧好。”錦繡說著，面部雖有笑容，但顯然是很勉強的。眼中強忍著不讓它流出來的淚水，最后還是涌了出來。

再見吧媽媽－－－－－－，

解放區的天－－－－－－，

走不多時，他倆到了外灘公園，家興買了兩張門票，兩人就進了公園，在有陽光的地方，找了一只長條形的石頭凳子，兩人就并肩坐下。

隨即，一股青年參軍、參干的熱潮在上海xian起。學生、工人、社會青年，紛紛報考華東軍政大學、公安學校、知識青年南下服務團－－－－－－這時，正好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個兵團的知識青年訓練班在上海公開招生。張榮就趕緊對家興說，他的部隊屬于這個兵團，他報名參加后就有機會分到他所在的那個部隊里去。

“我的女兒，外孫女今天不能算私下訂婚。我做外婆的完全同意，這事是我作的主，送給家興的訂婚證物玉如意是我給錦繡的。”外婆站出來為外孫女說話了。

“我和家興訂婚去了。”錦繡十分明確地回答了媽媽。

解放戰爭還在進行著，西北、西南，有好多地方還在進行剿匪，全國還未全部解放。特別是蔣介石逃到臺灣后，還經常派飛機竄犯大陸，轟炸、掃射沿海城市。

“我馬上也要調往蘇北老解放區工作，還準備去同我愛人結婚，今天也就這個機會同大家一起作個告別。”陳慧同大家也說了一句。

當時，躲過飛機的轟炸之后，警報剛解除，他就奔進火場，幫著搶救傷員。被炸傷的有大人、小孩，有男、有女。他在倒塌房屋的瓦礫堆里，幫著把壓在里面的傷員扒出來。傷員搶救出來時，鮮血淋漓，非常痛苦地哭喊著、呻吟著。還有不少人被炸死后，在火海里燒焦了，縮成像一段漆黑的木炭段子一樣的尸體，抬出火場。

“外婆，那您的態度呢？”錦繡跟著問。

“家興還真行，上來就弄了個九品芝麻官當當。到部隊好好干，說不定今后還能弄個營長、團長什么的。”君蘭現在同愛芬已經訂好婚，心情自然較為輕松，人也變得乖巧多了。今天他知道家興的內心十分矛盾：去參軍確是他最佳的選擇，但現在馬上要同大家分離，特別是和錦繡分別，這又是什么樣的心情。因此他就找些快樂的話來說。

因此，使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那兩件事：首先，是媽媽年老多病，今后誰來照料，真是忠孝不能兩全；第二，是他這一走，錦繡寂寞時誰來安慰，苦悶時誰來解憂，困難時誰來相助？

“應該這樣。”張榮就推著家興說：“還有半個多鐘頭，你們倆去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在學校門前停著的軍車馬達已經轟隆隆地發動起來了。這哨子聲、馬達聲，同樣催人心碎！

家興的媽媽那邊，經兩位老師講了一些實實在在的道理，工作做通了。最重要的一點是兩個年輕人是否真真相愛！因為最終是要兩人能長久一起過下去，其他都是次要的。可錦繡的媽媽那里，陳慧再怎么說都沒有得到定論。最后還是那一句：容我再細細考慮考慮。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再說上海，自一九四九年五月底解放后，雖然社會經濟各個方面恢復很快，但是過了十月以后，上海的經濟情況發生了麻煩。一些不法資本家、奸商、銀元販子，開始擾亂金融、糧食市場。社會物價也開始出現波動，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遭受到種種的壓力。

1950年2月28日一清早，在道院中學的教室、辦公室、操場、大門口，已經里里外外擠滿了前來報到參軍的男女青年，還有不少歡送親友參軍的人們。

那天，錦繡回到家天已暗了，她爸爸、媽媽、外婆都已先回到了家里。媽媽就問女兒：“你后來到哪里去了，怎么現在才回來？”

陳慧此時提醒說：“張榮，讓家興和錦繡倆單獨去好好談談。”

“她老人家最后有這樣的態度，我和張榮就放心多了。”陳慧說了這話后，又對家興說：“馬上要八點了，你先到招生處報到一下。”

就在這時，家興收到了麗絹來信，大意是：她已經在巴黎落下了腳，一切順利，不要掛念；現在她正在求學，先學法語、英語；再就是希望君蘭假如已有合適的姑娘，早早定下；最后說她一定會回來的，但沒有時間，可能是十年、二十年。

但是，家興的事情進行并不理想。姓王的先走了一步，王家派來說媒的把王家說得天花亂墜，說得錦繡母親動了心。而跟著君蘭、陳慧再來，怎么說都沒見效。錦繡母親最后的回答是：容我再好好考慮考慮。

大家聽了這話，心情忽然都沉重了起來。歡送他光榮參軍，本是件大喜事，可眼下大家心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這么多年在一起，結拜兄妹也好，師生之間也好，姐弟、同學、同志、愛人也好，彼此間感情的深厚程度，是不言而喻的。現在突然都要分離，這短短的幾十分鐘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了。這別離之情，肺腑之言，怎能說得完、倒得盡！

“我當然舉雙手同意。我看你這個落難公子，不一定非要中狀元，你們兩人也不必私定終身，還是來個公開定親，流行的叫法是訂婚。”外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參軍的男女青年，一個個手中拎著被子、箱子、網袋，在尋找自己的中隊；送行的人們也跟著東轉西轉。一時間亂哄哄的，大約十分鐘的時間，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隊伍很快集合好了。

家興知道了這個結果，高興極了。家興的母親更加興奮。又隔了兩天，家興、家興的母親，帶著聘禮，由張榮，陳慧陪同，和家興一起，到錦繡家來認親家。家興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姆媽”。這訂婚之事，總算比較完滿地補上了一課。這個“白衣”女婿，丈母娘這關，勉勉強強總算過去了；但家興下一步到底怎么辦，是得好好商量！

兩人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錦繡開了口，深情地說道：“家興哥哥，我們倆任何愿都不必許，我們今天的行動，是許什么樣的愿都替代不了，表達不盡的。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家興，松開我，快去集合吧！”

“七中隊的同學到這里集合”，

于是，就在1950年2月10日臘月二十四那天，家興報考了這個兵團的“青訓班”。經過正規的報名、體檢、考試等手續后，正式被錄取參軍，并且接到了于2月28日集中報到的通知。

“先別亂拍馬屁，重要的是做你媽媽的工作。讓我想想，怎么來說服我這個脾氣比我還要難弄的女兒。”她又想了好長時間，才說：“我做你媽媽的工作是一個方面，為了能達到目的，按照常州人的規矩，男家應該派個媒人來提親。”

“有了，家興你去叫君蘭來做媒人，他也常來我家，而且他和我媽媽也蠻說得來的。”.錦繡提出要君蘭來提親。

這天，訂婚證明人是解放軍團長、君蘭的老師張榮，男方介紹人是陳慧老師，女方介紹人是愛芬的好姐妹、周芬醫生。

那天，在熙和陽光的映襯下，在沙沙作響、輕輕吹拂、陣陣微風的伴奏下，這外灘花園里的棵棵樹木、株株花草，也像在為她搖曳、歌舞，向她點頭微笑，招手致意，祝她和家興，今后情愛長駐，婚姻美滿！

“時間要抓緊，最近上門來說媒的還真有幾個。不過都給你媽媽回掉了。”最后外婆透lou了新情況。

“我昨天聽錦繡說啥子她今天早晨要到家興家里頭，先看望家興的媽媽，再伴家興一起來報到。家興肯定還要和媽媽說說話－－－－－－”四川妹子也說。

“你不就喜歡姓王的？我這個做外婆的就看不起他。論人品、聰明、長相，哪一樣趕得上家興。就算是在讀大學，也不過家里錢多一點－－－－－－”外婆又進一步說了自己的看法。

“九中隊－－－－－－”

愛芬話還未說完，家興、錦繡、家興的姐姐和姐夫，分別坐的兩輛三輪車先后在學校門前停下，家興和姐姐他們下了車，付了車費。大家趕緊上前，幫助把行李提下了三輪車。

報到前夜，家興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睡著。家興一貫的個性凡是做了一件事，決不后悔。但他知道，這次不會像以前去俱樂部、輪船上打雜，說不干就不干，說回來就回來。這一走，三年五載，十頭八年回不來都有可能。

“媽媽，我決不后悔。我嫁的是自己心愛的人，就是今后一起去討飯也心甘情愿。”錦繡斬釘斷鐵地說。

第三十六回私訂終身誓言永相隨妹我一定等著哥哥回

回家后，家興就提出要到張榮所在的部隊中去當兵。可張榮說不行！現在不是過去，部隊打到哪里，就在當地招兵買馬。現在，必須經過部隊招兵機構，進行正規報名參軍，野戰軍自己不可以隨便招兵。

“什么，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我的同意，竟敢去私下訂婚！”錦繡的媽媽真的非常生氣。

他倆面前，沒有賓客、沒有掌聲，也沒有葡萄美酒。但他倆有藍天作證，浦江為憑！有的是兩顆真誠相愛、火熱奔放的心；兩顆心心相印、相互愛慕的心！

“八中隊的同學在這里集合，”

家興個子又高，人又魁梧，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顯得格外神氣。家興第一個走出校門，第一個上了一號軍車，又站在了軍車的最前面。

幾位帶隊的解放軍喊著：“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的口令，這一支支隊伍，很快整理好了。這些畢竟是學生，工人，城市青年，過去都受過體育、隊列的訓練，有一些軍事基礎，這些新兵還比較好帶。

“我事先也知道的，對你來說這最多只能叫‘先斬后奏’，我說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家興這孩子確實不錯，有什么不好？”錦繡爸爸也完全站到女兒了一邊。

團結就是力量－－－－－－，

“張榮爺叔、陳老師，你們來了。新年好！”君蘭上前同兩位老師握了握手。

這天下午，場面非常熱鬧，君蘭一家，愛芬一家，陳慧、張榮都請來了。君蘭還把錦繡和她父母、外婆，還有家興的母親、姐姐、姐夫都請了來。還有兩親家的一些親朋好友，特別是許船主他輪船公司的一些朋友，有好幾位是輪船上的船主，上海人叫船長的都來給他們賀喜。君蘭和愛芬還請了好幾位大學里的同學，王有德也硬是吵著、跟著來賀喜。

“家興來了嗎？”陳慧問。

給家興來送行的人也跟著到了軍車前，把被子等行李一件件遞給了家興。

這婚算是訂過了，家興和錦繡的愛情更加深厚，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兩人朝夕相處，難分難離，最好能能馬上結婚。但這又是一個甜mi的夢想，目前根本沒有可能。錦繡大學還有兩年才畢業，才能有工作；而按照家興自己目前的經濟收入，也沒有條件組織家庭。就在這種情況下，家興才走上了革命之路。

“后來老人家怎樣了？”陳慧著急地問。

家興把他媽媽給他的一只翡翠手鐲，套到了錦繡的手腕上；錦繡將她外婆給她的一只玉如意，掛到了家興的頸項里。兩人交換信物后，錦繡水靈靈的兩眼，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家興；家興一雙明亮的眼睛，也滿含深情地望著錦繡。

他又一次感到需要改變思路：抗日戰爭打日本侵略者他沒趕上；解放戰爭的浪潮他沒跟進；現在，又在繼續升學還是參干、參軍這兩者之間舉棋不定。但就在這面對國民黨飛機的轟炸面前，他堅定了去參軍的決心！

家興是第一中隊的第一分隊、第一小隊，排在隊伍的最前面；家興是第一小隊的小隊長，自然是成了這個中隊的排頭兵。

特別是海關大樓上清脆、響亮的鐘聲，不斷地敲著。這鐘聲傳向四面八方，到達了他倆的耳旁，也像是在為他倆的定親，鳴鐘慶賀！

一曲又一曲在申城上空久久回蕩！

說到最后，錦繡的媽媽也亮了自己的底：谷家在前清時代是官宦世家，到了民國是文化世家。現在雖然解放了，但谷家的女婿最低條件必須是大學生，別的沒有更多要求。

家興、錦繡就走到了這操場西南角人少的地方，正好看到那里有一條狀石凳，兩人就并肩而坐。

最后錦繡也放了狠話：家興我已愛定，別人誰都不嫁。媽媽實在不肯放手，女兒也不讀什么大學了，只有一條路，離開這個家！

家興報到過后，很快又回到了學校門口。這時他胸前已掛了一朵顏色鮮艷的大紅花，非常高興地對大家說：“我去報到過了，還指定我為一小隊臨時小隊長，就是臨時班長。”

外婆倒是對女兒十分坦率地都說了心里話，也堅持了自己的看法：現在他們兩人愛得那么深，不是這個那個條件可以拆得散的。難道現在這個新時代，還要叫他倆來演《西廂記》里的張生和鶯鶯嗎？外婆甚至說了這樣的重話：你真是要到了“生米煮成熟飯”才會放手！

不久，愛芬的父母、程大哥，趙愛純夫婦，還有原來輪船廚房里的梁師傅等一行六人，都來到了上海，一起來看望家興。倆親家碰頭后，君蘭和愛芬的婚事一拍即合，非常順利，而且選擇了個黃道吉日，在上海大新公司七樓，辦了五桌訂婚酒。

這一年正好是虎年。過了年初五，人們就虎里虎氣地開始行動起來了。一句話：革命斗爭的步伐不能停頓！人們很快投入到了發展大好形勢，保衛革命勝利果實的斗爭中去！開始同不法商人作斗爭；同銀元販子作斗爭；同破壞生產、擾亂人民正常生活秩序的勢力作斗爭。最為震撼人心的，是上海市軍管會把二馬路（如今的九江路）上的證券大樓給查抄了，將上海地下金融黑市徹底摧毀了，真是大快人心！

“該來了吧，他知道今天是上午八點半集中，九點半開車出發。”陳慧就說。

經張榮這樣一說，大家的心情好多了。

“好妹妹，你等著我，等著我！”家興反復地說著。

錦繡媽媽看女兒態度這樣堅決，攔不住了。想了一會兒，就又說道：“但是有一條，家興大學不畢業，當不上工程師，就不準結婚。”

對此，家興感觸很深。自己是一個有正義感的、憂國憂民的有志青年。現在家鄉上海是解放了，新中國剛成立，但全國還未徹底解放，他怎么能繼續沉浸在只為追求個人前途、幸福的生活之中呢。

家興則把自己心上人緊緊的擁在懷中，熱烈地親吻著－－－－－－

錦繡按第一方案進行了。她靈機一動，就也坐到了沙發上，幫外婆捶背、捏捏肩，向外婆大獻殷勤，同時把兩個人遇到的難事向外婆透lou無遺。

“你們兩人剛才在談些什么，說給外婆聽聽。”外婆在沙發上坐定，笑瞇瞇地注視著兩人說道。

這天下午，天氣特別好，真是個風和日麗艷陽天。這對戀人的頭頂上，朵朵祥云，在藍天中慢悠悠地隨風飄移。他倆往右望去，不遠處就是外白渡橋，行人、車輛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他倆身后，是蘇州河和黃浦江的交匯處，明媚的陽光灑落在水面上，微風吹來，被吹皺了的江面，嶙嶙波光在歡快地跳躍著、閃爍著，好似也在為他倆的訂婚，真誠地祝福！

從家興這方面來說，首先是讓家興的媽媽放了心，她老人家客客氣氣地把表妹這頭親事回掉了。她把玉鐲拿給兒子當訂婚信物，也就是說她接受了這門親事。至于后話，以后再說。

“我走了，祝你大學讀得順順利利！”

那天，錦繡想得很多很多。她雖然只是訂婚，且不管是私下還是公開，她都認為自己已真正開始走上了人生之路，已向孩童時代告別，成為大人了。她已經感到，她自幼確實得到了父母、外婆的溫暖、寵愛。但在今后人生漫長的歲月中，已經有了一個可以絕對依偎、依kao，相依、相守的男人，他將伴她走好美好、幸福的一生。這個男人，就是眼前的英俊青年－－－－－－李家興。

那天，君蘭和愛芬訂婚選的日子確實是個黃道吉日。家興和錦繡同時進行，雖然是“私訂終身”，應該說也可以借點光，其效應可從兩個方面來說。

張榮覺得這個氣氛不好，需要調節一下，就說：“今天我們分離，都只是暫時的，不必難過。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人生追求目標轉換的需要，這是常有的事。家興今天光榮參軍，是他人生道路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也是走向更加光明前程的一個新。我們應該為他祝賀！”張榮既嚴肅、又十分中肯地說，然后又轉了口氣，臉lou喜色地繼續往下說：“家興，你不是對‘三國’很有研究嗎？三國里面不是也有這樣的說法：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們幾個人不是分過手，后來不是又聚到一起來了嗎。要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可能又會聚在一起的。”

一輛輛滿載參軍青年的軍車，徐徐地向前開動了起來。車上和車下的人們，都在紛紛地互相不斷揮手，告別自己的親友！軍車全部離開了集合地點，向目的地開去，愈開愈遠。耳邊只傳來車上的熱血青年那整齊、嘹亮的歌聲：

“好了，好了，你們三個人，我一個人，我說不過你們。不過我這個做媽媽的，也是為女兒今后怎么過日子著想。女兒，你今后不要后悔，后悔藥是買不到的。”媽媽無奈地說。

家興說：“后來媽媽終于止住了眼淚，反過來安慰我說，家興你真要走了，總歸有些舍不得。你走吧，放心的走吧。還是張榮說得對，好男兒志在四方，應該到外面去闖闖。解放軍部隊是造就人才的地方，興許能把你培養成才！解放了，現在正是國家用人的辰光。你放心地走吧，我會照顧好我自己，好在還有你姐姐、姐夫、君蘭、錦繡－－－－”

家興呢，似乎也已透徹地體察到錦繡此時心里的想往。見到她那深含情意的眼神，有點羞答答的美麗容顏。想到她對他的一往情深、對他的期盼，使他更加愛戀眼前的未婚妻－－－－－－谷錦繡。

“私訂終身后花園”本來是隨便說說的，現在倒是成了真！

李家興就這樣離開了親人，正式參加了革命，至于他的這條革命道路將是怎樣走下去，會走得怎樣？且聽下回分解。

她又想到，新中國的前程肯定是光明、燦爛，無比輝煌的。她和家興的人生，以及今后她倆組成的家庭，也會跟隨祖國前進的步伐，同樣光輝燦爛，美好和美滿。她倆將來會有一大群活潑、可愛的兒孫，享盡天倫之樂。她倆的人生將會更加甜甜mimi、歡歡樂樂！那天，她感到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兒。她身體里的血液，正在加快流動，臉龐熱乎乎的，她不時地羞答答的望著家興。

從表面上看，家興現在是大哥落在了后面，而君蘭這個二弟卻搶先了一步，后來居上，風風光光地在大庭廣眾，諸多親朋好友面前，公開亮相，宣布訂婚。

君蘭和愛芬先到了一步，等候在學校門口。不一會兒，張榮和陳慧也相繼到來。

“怎么還不來？已快八點了。”張榮從軍上裝口袋里掏出掛表，看了看四周。

“本來早該來了。開頭家興媽媽還可以，后來當家興真的要離家走時，她老人家眼淚止不住就嘩嘩地流了下來。我一面伴媽媽流淚，一面再三向老人家保證，我這個未過門的兒媳，一定會盡兒女孝心，常來看望、照料媽媽－－－－－－”錦繡向大家說了來遲的原因。

大家一面說著，一面往學校里面走，在大操場上停住了。家興感慨地說：“上海解放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我們本應團聚一起，再不分離，一同為建設我們的新上海努力工作。可現在我們卻要各奔東西，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聚！”

世界上的事就這樣奇特，急于要訂婚，想方設法企求的，但未如愿；并不那么著急的人卻一蹴而就。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正因為在“丈母娘”這一關沒有過得了，現在家興和錦繡兩人就只好到公園里來“私訂終身”了。雖然也許形式沒有君蘭那樣風光，但從愛情的角度來說，意義卻更深。他們倆敢于排除一切阻力，朝著既定目標勇往直前！

錦繡真是喜憂摻半，思緒萬千。不禁回想起前些日子他們兩人在外灘公園里私訂終身時，曾經甜mi過、興奮過的情景。

其他前來歡送的人們，跟著陸陸續續都走出學校，來到學校門前，站在馬路兩側的軍車四周：有的幫著往車上遞著行李；有的車上和車下的人們在緊緊地握手，久久不忍松開；有的在互相囑托、安慰，告別－－－－－－

現在，家興和錦繡倆人在操場一角緊緊相擁著，互相都能感到對方心臟的激烈跳動。錦繡望著心愛的人，輕聲地說：“家興，你抱我緊一點，再緊一點。再好好地吻我一下－－－－－－”

九點鐘到了，集合的哨音不停地吹著，解放軍和地方招兵的工作人員手里拿著花名冊，在大操場上來回走動，邊走邊喊：

面對眼前的一切，家興的腦海里形成了一個新的概念：革命還沒有結束，還在進行之中。主席已發出號召：將革命進行到底！

就在1950年2月6日，農歷大年三十的前十天，上海市民正在興致勃勃地準備歡度解放后的第一個春節，可逃到臺灣的蔣介石喪心病狂到了極點，竟然冒天下之大不諱，進行了“二、六”大轟炸，國民黨的飛機不但把上海南市發電廠給炸了，還向平民百姓投下了罪惡的炸彈！周圍不少民房被炸毀，燃起了熊熊大火，還死傷了不少無辜的老百姓。上海老百姓實在恨極了蔣介石，就叫他“蔣該死”。

“你這個孩子，竟敢教訓起媽媽來了，氣煞人了！”媽媽氣得幾乎要昏過去。

“還沒來。”君蘭答。

“您同意了，謝謝外婆。外婆萬歲！外婆萬萬歲！”錦繡站了起來，向外婆又是鞠躬，又是亂喊口號。

訂婚儀式搞得非常隆重、正規，按照排定的順序，正一項一項氣氛熱烈地進行著。進行到兩位準新人交換信物時，在前來賀喜的貴賓中有兩個人突然不見了，那就是家興和錦繡。這兩人哪里去了，去干什么了？

那天，家興正好在南市發電廠附近有事。他親眼目睹了被轟炸后的慘烈景況，真是慘不忍睹。

“好了，時間不多了，到學校里操場上找個地方，大家好好話別一下。”張榮順便也給大家做了個交代：“噢，我也先同你們說一下，我們部隊很快要離開江蘇，移防到海邊去練兵，準備解放臺灣。今天也算是同大家告別吧。”

外婆聽完，看著這對可愛的青年，想了想然后慢吞吞地說：“你們兩人先訂婚，倒是個萬全之策。但我女兒、女婿對你們兩人做好朋友，早已承認。栽培家興成材，也是鐵了心的。不過對你兩人要結成美滿姻緣，似有這等想法，但無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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