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殘雪
“這種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任副主任先是回答不知道,接著反問道:“難道你自己心里一點數都沒有?”
“我要是心里有數,就不會這么吃驚,就不用問你了。()”曾天烈苦笑道。
一般省里要對某位干部調整職位或者說要調查某位干部,總是有些征兆的,至少事先總會露出一些口風,但像今天這樣,省委領導突然毫無征兆地召開會議,討論一個市委書記的去留問題,實屬罕見。在這點上,倒是跟曾天烈突然拿楚朝輝開刀,拿掉他的公安局局長一職有些類似。但曾天烈拿掉楚朝輝公安局局長的職位,至少之前他們鬧僵過,說起來也是有跡可循的。不像曾天烈事先連一點風聲都沒收到,不僅如此,前幾天他去省里拜訪省委書記和省長時,也沒見他們對他表達過什么不滿的意見。
“這倒是。”任副主任道。
“不管怎么說,謝謝老同學的來電,這份人情我記在心里了。”曾天烈說完便掛了任副主任的電話。
掛掉任副主任的電話之后,曾天烈沒敢有半點耽誤,馬上就給程書記的秘書章政撥去了電話。
章政并沒有列席省委常委會,此時正在辦公室里猶豫著要不要給曾天烈打個電話。
說起來曾天烈這個人還是深諳為官之道的,章政雖然只是個秘書,但曾天烈早早就在他身上下了許多功夫,就算最近高升到吳州市當市委書記,有事沒事,曾天烈也沒忘跟章政保持電話聯絡,加深感情投資。
就在章政猶豫著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章政拿出來一看是曾天烈的,并沒有馬上接起來,而是過了一會兒才接了起來。
“領導,現在方便講話嗎?”章政一接起電話,曾天烈便一記馬屁猛地拍過去。
要是換成以前。章政當然要謙虛幾下,只是今日卻沒有謙虛,他知道曾天烈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肯定是聽到風聲了,所以在這個當口沒必要跟他謙讓客套。
“領導正在開會,是關于你的。”章政沒有回答曾天烈的問題,而是直接轉到了正題上。(.)
“情況怎么樣?”曾天烈聞言,一顆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
“領導還在討論的事情。我一個小秘書哪能知道,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章政沉聲道。
章政是省委一把手身邊的人,他話的分量和可信度跟任副主任當然不一樣。
雖然章政沒有明說。但言外之意是再明顯不過了,曾天烈聞言臉色刷的一下子便蒼白了下來。
不過很快,曾天烈就強行把情緒調整過來。道:“章老弟,我們也算是多年的交情了,老哥現在求你給我透個信,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說調整就調整了呢?”
“曾書記這件事我還真一點頭緒都沒有。”章政回道。
章政話這句算是半真半假,真的是,他到現在還真沒理出個頭緒來,但要說一點都沒有,那卻又是騙人的。
“章老弟,你就這樣看著老哥落難不管嗎?”曾天烈當然是認為章政在騙他的。身為省委書記的一秘,又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見曾天烈這樣說,章政不禁面露幾分難色,同時他心里也確實有幾分好奇,聞言想了想最終道:“這件事我確實摸不著頭緒,不過我可以給你個提醒,你自己往這個方向好好想想看。問題應該不是出在經濟上,很有可能是在處理某件事上得罪了誰,比如京城里的。”
章政這話當然不是無的放矢,程易天是在接了唐興邦的電話后,才突然問他有關曾天烈的事情。可見這事應該跟京城唐家有點關聯。當然涉及到這么高層次之間的通電,他是絕不敢直接向曾天烈透露的。
曾天烈倒知道應該不會是經濟上的問題。如果是經濟上的問題,就不應該是討論他調職的問題,而應該是紀委請他喝茶了。但要說他得罪什么人?除了最近跟楚朝輝鬧得比較僵,曾天烈還真想不起得罪過什么人?至于說什么京城里的人,那更是無稽之談,他最近人一直在吳州,又怎么可能得罪京城里的人呢?況且就算得罪,總也要有個起因吧?
但以章政的身份,他的每一句話又絕對是有深意,絕不會無的放矢的。
“應該不會啊,實不相瞞章老弟,在吳州這段時間我一直中規中矩,也就這今天上午才拿楚朝輝動了動。”說到最后一句話時,曾天烈心莫名地重重跳了一下。
不會這么巧吧?我今天上午才拿掉楚朝輝公安局局長的職位,省里就對我的職位進行調整?莫非是楚朝輝的緣故?不應該啊,他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能耐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好了,曾書記你也別著急,領導暫時也只是在討論而已。領導會議很快就要結束了,我們就先這樣吧。”話說到這個份上,章政已經不想繼續跟曾天烈談論下去。
曾天烈也知道從章政那里再難探聽到什么消息,聞言道:“我現在就動身去南州,還請章老弟能安排一下我跟程書記見個面。”
“曾書記你也知道,程書記日程都是安排好的,這個我沒辦法給你肯定的答復。這樣吧,我會跟程書記提起的。”章政道。
曾天烈知道要見省委書記是要提前預約的,不過一般情況下,像他這樣的官員求見,省委書記通常還是會擠出時間接見的,所以曾天烈聞言倒也沒再繼續糾纏下去,說了聲“好,謝謝章老弟。”,然后便掛了電話。
曾天烈掛了電話之后,便把秘書叫了過來,讓他馬上安排車子,還讓他訂了當天晚上去北京最遲的一趟航班。
官場傳得最快的消息,莫過于誰升官了,誰落馬了,諸如此類的消息。
就像上午吳州市常委會上,楚朝輝被曾天烈書記拿掉公安局局長的消息傳得飛快一樣。下午,有關曾天烈這位天南省的“一方諸侯”將調離吳州市的消息同樣飛快地傳了開來。
雖然有關曾天烈調職的紅頭文件還沒有下來,但到了傍晚的時候,有關省委決定調曾天烈到省委黨史研究室當主任的消息卻已經在吳州市官場傳得紛紛揚揚。甚至還有消息說,現任市委副書記陳瑾將接任曾天烈書記的位置,而剛剛在曾天烈手中吃了個大虧的楚朝輝則升調市委副書記并兼任政法委書記,成為吳州市市委三大巨頭之一。
有關楚朝輝將升調市委副書記兼任政法委書記職位的消息,從某種程度上講比曾天烈書記調任省委黨史研究室還要讓人震驚,也讓人議論紛紛。
就在上午的吳州市常委會上,楚朝輝還被曾天烈打得全無反手之力,被直接拿掉了公安局局長的職位,很多人都在猜測,估計接下來曾天烈書記肯定會乘勝追擊進一步架空楚朝輝,甚至都有可能逼走楚朝輝。但讓所有人萬萬都沒想到的是,才過了半天的功夫,局面竟然完全顛倒了過來。省委大院里傳出消息,曾天烈將調離吳州市,而早上還是他手下敗將的楚朝輝竟然要升調市委副書記,成為吳州市的三大巨頭之一。這都還不算什么,一旦真是陳瑾副書記接替市委書記的位置,而陳瑾的年齡已經快要到線了,那他退下來后會否是楚朝輝直接頂上去呢?
不管明年楚朝輝會不會頂上市委書記的位置,但就目前來說,很多人已經在猜測,曾天烈書記是不是被楚朝輝給逼走的?如果是,那楚朝輝實在太可怕了。要知道,就在前不久,他才剛把秦松副省長給挑翻下馬了呀!
天已黑,文昌縣委大樓,縣委書記辦公室的燈還是亮著的。
溫瑞隆書記如熱鍋上的螞蟻,在辦公室里來回走動。
溫瑞隆做夢也沒想到,前幾天他才不顧楚朝輝對王一然展開調查的命令,選擇了支持市委書記曾天烈。沒想到這才沒幾天,曾天烈竟然要敗走吳州市,而楚朝輝卻將升調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成為吳州市市委三大巨頭之一。甚至在明年的某一天還很有可能會成為市委一把手。
溫瑞隆現在是悔得連腸子都青了,他當然知道前幾天眼看著案子就要取得突破性的進展,自己卻斷然下令中止調查。對這件事,楚朝輝肯定惱怒異常。本來只要牢牢攀牢曾天烈這棵大樹,溫瑞隆倒也不怕楚朝輝向他發怒。
可問題是,現在曾天烈要調走吳州市,而楚朝輝卻反倒成為市委三大巨頭之一。以前楚朝輝是政法委書記時,他的震怒溫瑞隆就有些吃不消,現在他若成為市委第三把手,溫瑞隆又哪里敢直面他的震怒啊。
如果說溫瑞隆是熱窩上的螞蟻,那么此時王一然就是一只快要被熱窩給燙死的螞蟻。
此時王一然正一臉呆滯地坐在椅子上,兩眼傻傻地茫無目的地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