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葛朗泰侯爵的焦頭爛額不提,夕陽下的象牙島晚報社,卻依舊深陷在幸福的煩惱中,甚至都有些幸福得過分了。
連日來辛苦印制的兩千份晚報,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就被搶購一空,聚集在晚報社門前的人群卻沒有減少,反倒是在口口相傳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蜂擁過來搶購,連圖魯用來包烤羊腿的那張,也以兩倍的價錢賣了出去。
“賣完了,我再說一次,全都賣完了。”圖魯被一大群人擠得東歪西倒,滿臉憤怒的怒吼著,“林說了,如果你們還打算買報紙,可以預定明天的……你哞的,誰在摸我的胸大肌,牛頭人的胸大肌是很神圣的,懂不懂?”
好吧,可憐的圖魯被繼續占便宜中,不過與之相反,此刻的晚報社后堂里卻很安靜,林太平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卻又笑瞇瞇的摸著嘴唇,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可惡的家伙,算你贏了!”克麗絲汀惡狠狠的盯著他,終于認輸似的嘆口氣,用力扳過他的腦袋,在他的右臉上輕輕一吻。
啪嗒一聲,甜蜜的香吻過后,這位英姿颯爽的御姐美人兒,不由得滿臉紅暈目光閃爍:“好了,親也親過了,現在你該告訴我,這個晚報到底是怎么搞出來的了吧。”
“喂喂喂,為什么只是親臉呢?”林太平忍不住抗議,不過等他看到克麗絲汀羞惱得快要暴走以后,立刻就很識趣的轉移話題,“好吧,其實很簡單,我教了圖魯他們一點東西,主要是如何排版和印刷方面的,幸運的是,他們學得很快。”
廢話!克麗絲汀忍不住翻翻白眼,她當然知道整個印刷工作都是由牛頭人負責的,但現在讓人疑惑的是,一張晚報四個版面上萬字,這可是個很費力的工作,圖魯他們是怎么在幾天內完成的。
“很簡單,我只是把原來的雕版印刷,改成了更先進的活字印刷。”林太平輕描淡寫的解釋道,“這么說吧,康坦斯原本的印刷術,是要把整篇文字都刻在一塊木板上,這樣既費力又浪費時間,而我現在把每個文字都制作成了單體……唔,我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能理解就見鬼了,克麗絲汀傻乎乎的搖搖頭,什么雕版印刷什么活字印刷,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聽天書,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種新印刷術好像很方便。
“沒事,以你的智商,能理解到這種程度就很不錯了。”林太平滿臉同情的看著她,“唯一的問題是,就算是采用了活字印刷術,印制工作還是很辛苦,沒看到圖魯它們一直都在叫苦連天嗎?”
這倒是真的,克麗絲汀忍不住嘆了口氣,回想起牛頭人們的悲慘遭遇,難怪它們每天都熬得兩眼通紅,難怪它們的牛蹄都快進化成雞爪子,雖然不明白具體印刷是怎么進行的,但是只要看看圖魯那種恨不得一頭撞死的表情,就知道那有多痛苦了。
不過,真的很奇怪,為什么我以前從沒聽過活字印刷術,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林居然會想到借助這種印刷術來辦報紙……報紙?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可是林卻看起來很熟悉,就好像他以前辦過似的。
“我沒辦過,但是我見過很多次,熟悉得都快要吐了。”林太平一本正經的回答,他這次真的沒有胡說八道,要知道他從小就在報社辦公樓里長大,無論是排版采集新聞還是發行出版,全都熟得不能再熟。
而在來到康坦斯以后,在發現這個世界中居然沒有報紙以后,他立刻就意識到,如果在這里報一份報紙的話,說不定會帶來很多預料之外的收獲。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剛剛創刊的象牙晚報已經大受歡迎,誰都想第一時間知道大事件,誰都想滿足內心的八卦好奇心,而正是因為人們有這樣的需求,象牙晚報才會在第一天就賣到供不應求,并在將來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
更重要的是,對于一個信息傳播速度很慢的世界而言,掌握了報紙這種壟斷資源,就意味著掌握了媒體話語權,尤其對于還沒經歷過媒體轟炸的人們來說,報紙上所說的話所發表的觀點,往往很容易讓他們接受相信。
以倒霉的葛朗泰侯爵為例,他在這十幾年來積累了很好的聲譽,但今天的那則負面新聞出來以后,相信很多看到這則新聞的人,都會對侯爵大人的品德產生懷疑,進而影響到兩個月后的議員選舉投票。
雖然,這僅僅只是懷疑而已,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但是你可以想想看,如果報紙每天都這樣進行報道,長期積累下來,就算是再死忠的崇拜者也會猶豫動搖……正所謂三人成虎,誰掌握了媒體誰就掌握了話語權,也難怪記者會被稱為無冕之王了。
“那家伙,既然很喜歡演正人君子,那么就要做好被轟炸的準備。”林太平說到這里,悠然自得的喝了口咖啡,“沒錯,我是抓不到他謀奪家產的證據,可是這不代表我抓不到其他污點,挪用捐款生活腐化黑心經營橫穿馬路隨地吐痰,有污點就曝光,沒污點就制造污點曝光,隨隨便便我都能找出幾百條來。”
阿嚏!克麗絲汀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突然覺得自己開始同情那個偽君子叔叔了,就好像今天報紙上的那張舞娘圖片,簡直讓人根本無法辯解……唔,說到這個,那張圖片到底是怎么印到報紙上去的?
“很簡單,這叫成像術。”林太平輕描淡寫的拿起一個水晶球,“在羅德島的時候,我訂購了十幾個成像水晶,這種魔法道具能夠拍攝畫面,并且將畫面投影到紙張上,然后我再把紙張制作成雕版……好吧,我敢打賭,你聽不懂。”
沒錯,克麗絲汀繼續傻乎乎的兩眼發直,不過她倒是真的很崇拜那個拍攝者,那家伙居然能夠很有耐心的守在伯爵府門口,一直等到舞娘出現,并且抓住一閃而過的時機,把這個畫面準備拍攝下來。
“那是夜歌的作品哦。”林太平笑瞇瞇的摸著下巴,“就像我之前說的,辦報紙需要牛頭人和暗精靈一起合作,牛頭人負責排版印刷發行,而夜歌帶領的暗精靈們,則是我們晚報社的第一批記者。”
沒錯,在遇到暗精靈族第一天起,林太平就一直在想,這些喜歡在陰影中潛行的黑暗生物,除了擅長刺殺下黑手逆推生孩子之外,到底還有什么特長?
這個問題苦惱了他很久,直到某一天,當他無意中回頭望去,發現夜歌那個傻妞正抱著一根狼牙棒,鬼鬼祟祟的準備往茶杯里下春藥時,頓時就靈感涌現了——
好吧,既然這個傻妞能夠穿越牛頭人的嚴密防線,溜進自己的房間里下春藥,那么這就意味著,她也完全可以像鬼魅般的,隨時出現在某位貴族的臥室里、議院的桌子底下、倉庫的角落旁、港口的倉庫中……
什么叫職業精神,這就叫職業精神!
跟擅長潛行跟蹤探查的暗精靈相比,那些八卦雜志的狗仔隊簡直不堪一擊,毫不夸張的說,只要暗精靈肯出動,什么貴族豪商都再沒有秘密可言,有暗精靈的地方就有八卦,有暗精靈的地方就有新聞,這個種族簡直就是天生為報紙設立的。
“呃,這樣也行?”克麗絲汀聽得滿眼都是崇拜小星星,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切開老板的腦袋,看看那里面到底裝了什么,居然連這種事也想得出來。
“所以,我就給她們配了投影水晶,雖然很貴。”林太平放下咖啡杯,滿臉笑容的望向門外,“說不定這個時候,夜歌正帶著暗精靈們,躲在哪個角落里咔嚓咔嚓的……”
話音未落,房門就被重重踢開,夜歌舉著那個投影水晶,滿臉自豪的沖了進來:“林,猜猜看,我拍到了什么,明天的花邊新聞有著落了!”
很好很強大,幾分鐘后,等克麗絲汀看過水晶球里的畫面后,立刻就肅然起敬五體投地了:“這樣也行?夜歌,你們是怎么拍到的?”
“很簡單,我一直跟著那家伙,從昨晚一直跟到現在。”夜歌得意洋洋的抱著水晶球,看起來她對自己的工作很有成就感,“聽著,我都已經給這條新聞擬好題目了,就叫做——《葛朗泰侯爵怒斥獨生子不孝,家族后繼無人從此淪落》……”
要不要這么狠?克麗絲汀突然覺得渾身發冷,可是偏偏這個時候,林太平還懶洋洋的嘆了口氣:“毫無吸引力,夜歌,我不得不說,你起標題的水準太差了。”
“是嗎?”夜歌抱著水晶球,很不滿的抗議道,“林,那么按照你的意思,這個標題要怎么取,才算有吸引力呢?”
“簡單!”林太平連想都不用想,直接在紙上唰唰唰的寫了一行字,然后很自豪的往前一推。
這么快?克麗絲汀和夜歌面面相覷,很整齊的伸長脖子,然后幾秒鐘后,她們兩個又很整齊的目瞪口呆了——
《驚天內幕!六旬侯爵當街和獨生子大打出手,疑似為一女子爭風吃醋?》
噗!剎那間,克麗絲汀和夜歌齊齊噴血,望向林太平的那種眼神,簡直是交織了震驚、崇拜、鄙視種種情緒,復雜得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很久很久以后,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夜歌終于顫抖著舔了舔櫻唇,不由自主的豎起大拇指——
“親愛的,我向黑暗之神發誓,你是我見過的最腹黑最陰險的家伙……不過,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