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股涼風迎面撲來,讓袁銘稍微清醒了幾分。
他順著視線望去,就見前方林地豁然開朗,樹蔭前端赫然出現了一條十來丈寬的青黑河流。
河水有些渾濁,里面浪濤滾滾,水勢頗大。
袁銘目測了一下距離后,發現以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飛躍過去,可再低頭一看,身下追著的青狼,從兩頭變成五頭。
“跳過去可能會死,不跳過去……一定會死,還會死得更慘。”袁銘心知,自己根本沒有選擇。
他腳踩著身下的古樹橫枝,一上一下的晃動著,借著樹枝的起伏蓄積力量。
一下,兩下,三下……
“走你。”
他的口中一聲低喝,在樹枝彈起的瞬間,彎曲的雙腿驟然發力,將自己的身軀彈射了出去。
半空中,他的身軀繃得筆直,沒有受傷的左臂盡可能地延伸探出,朝著對岸古樹伸出的樹枝抓了過去。
可惜,他的力量終究有限,在受傷的狀態下,能夠躍出七丈已是極限,根本不可能夠到十丈遠的樹枝。
袁銘的身軀向下砸落,“噗通”一聲,掉入了水中,掙扎起伏了兩下,就被滾滾濁浪淹沒,消失在了河道中。
對岸的青狼見狀,不甘地低嚎了良久,才一頭頭轉身離去。
……
渾濁的河水中,袁銘的身軀被暗流卷到了水底,在犬牙差互的河底礁石上來回沖撞,肩膀和胸口的傷口紛紛崩開,殷紅的血液灑出,漂成了一縷縷紅色的紗絹。
袁銘強忍著疼痛和溺水的窒息感,奮力用手臂抓住河底的礁石,掙扎著爬出了水面,貪婪地猛吸了一口空氣。
混雜著枯枝樹葉的河水不斷拍打在他臉上,模糊著他的視線。
袁銘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看清自己距離河岸已經不足兩丈,但河道中間卻沒有可以讓他攀爬的礁石,貿然入水的話,很有可能會被暗流再次卷入河底。
就在他思考著該如何渡去對岸時,胸口處的傷口突然再次疼痛起來。
袁銘沒太在意,打算潛回水下,摸著河底的礁石去到對岸。
可緊接著,他肩膀上的傷口也突然劇烈疼痛起來,一開始只是一處疼痛,沒一會兒疼痛就變得密集起來。
那疼痛的地方已經不局限于胸口或者肩膀的傷口了,就連沒有受傷的地方都跟著疼痛了起來,他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袁銘猛地吸了一口氣,身子向下一沉,不顧河水沖刷,在水中睜開了眼睛,往自己身上一瞧,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只見他胸前的傷口上,密密麻麻地咬著近百條巴掌大小的魚,一個個尾巴搖動,瘋狂地朝著他的傷口里擠,拼命地撕咬著他的血肉。
“糟糕,這是食人魚!”
尋常魚類一般不會攻擊體型如此龐大的活物,能對著他發起如此兇悍攻擊的,也就只有食人魚了。
袁銘身上其他地方雖然也有魚在撕咬,但那里畢竟沒有傷口,有皮毛覆蓋著,倒也問題不大。
他伸手去扯身上的食人魚,結果手掌還沒靠近,就有一大群魚咬了上來。
與此同時,渾濁的河水當中,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也正從下游朝著這邊游弋而來。
袁銘心知不能耽擱了,上浮換了一口氣后,當即再次沉入水中,用手抓著河底突起的礁石,一點一點朝著對岸摸了過去。
遠處的黑色影子發現他在逃離,速度也不斷加快,朝著他逼近過來。
袁銘好不容易摸到了對岸的岸基,開始向上攀爬,身后水浪破開,“嘩嘩”作響,那道黑色影子已經追了上來。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哪怕一眼,雙手抓住河岸,奮力向上一躍,在那黑色影子追上他的最后一刻,跳上了對岸。
黑影終究撲了個空,在岸邊水下徘徊了片刻,身影逐漸沉入水底,不復得見。
袁銘仰面躺在河岸上,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伸手在身側一摸,發現儲血的囊袋沒丟,這才松了口氣。
盡管知道現在還不是休息放松的時候,可強烈的疲乏感,和劫后余生的脫力感,還是讓他久久都難以起身。
休息了片刻后,袁銘才強撐著坐了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還掛著一條條長滿黑色鱗片的食人魚。
其中胸口和肩膀的傷口處,掛著的魚尤其多。
袁銘抓住一條食人魚,忍著疼痛從身上拽了下來,放到眼前一看,發現那家伙嘴里長著一圈鋸齒模樣的尖牙,一張一合的咬著空氣,兇性絲毫沒有因為離開水中而減弱半點。
他隨手就打算將食人魚扔掉,但肚子傳來的“咕咕”聲馬上提醒他,別干那蠢事。
袁銘苦中作樂,嘿嘿一笑:“你們咬我,我吃你們,禮尚往來。”
說罷,他忍著心中不適,將那條魚囫圇個地塞進了嘴里,一口咬了下去。
生魚肉混合著魚骨魚刺和魚鱗,被他一點一點咬碎,發出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旋即他便嚼出了一股略帶腥甜的味道。
袁銘原以為他會感到不適,可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他對這樣的味道并沒有生出反感,甚至還覺得有些喜歡。
一條巴掌大的魚,根本滿足不了他的胃,于是袁銘開始一條接一條的,從自己身上摘魚吃。
不一會兒,他就從身上摘下了五六十條魚,全都吃了個干凈,腹中的饑餓感才緩解了一些。
袁銘看著胸前和肩膀的傷口又有血跡留出,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先前那兩頭青狼追著自己不放,水里的食人魚成群結隊而來,甚至水里那個他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黑影,都是被自己傷口的血氣吸引來的。
他連忙起身,從河邊灘涂上挖起一些泥巴,朝著自己身上的傷口抹去,遮掩住了血氣,隨后便轉身離開了。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在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棲身之前,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伴隨著逐漸西沉的夕陽,整個森林都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比別處更早的迎接了黑夜的到來。
袁銘小心翼翼地在山林里尋找了許久,終于在距離河流不足五里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半埋在地下的洞穴。
這處洞穴其實原本是一處地坑,上面有兩塊從山上滾落下來的巨石,相抵著搭在一起,像是給地坑蓋上了一片屋頂。
袁銘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里面的空間只有兩丈方圓,他的身子在里面雖說不得寬敞,但也勉強能夠容身。
兩塊巖石搭建的屋頂,上面倒是嚴絲合縫,前后則都有空隙。
前面的入口自不必說,后面的縫隙也有三尺兩尺來寬,足夠一些體型中等的野獸鉆進來了。
袁銘在山林里尋找了許久,才找到一些大小合用的巖石,將之一一抱了過來,將洞穴后面的空隙先封堵住。
隨后他又找了許久,始終沒能找到大小合適的巖石來擋住洞口。
最后,還是從遠處搬來了一塊被雷火劈斷了的老樹根,當做了臨時的大門,擋在了洞口。
為了以防萬一,袁銘用一根藤蔓捆綁住老樹根,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旦老樹根被挪動,必定就會牽扯到他,令他有所察覺。
做好一切后,袁銘這才緩緩躺倒在了地面上,盡管困倦之意不斷襲來,他還是強忍著沒有立即睡去。
他一邊小心聆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用手在黑暗的洞穴地面上刻畫著,再次復原起自己這一路以來的逃離路線,回憶自己與黑熊和青狼廝殺的種種細節。
將這些都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后,他又開始全力回想白天腦海中浮現的那段,自己在廣場演武的殘缺記憶。
“我到底是誰啊?”
帶著這個疑問,袁銘緩緩進入了夢鄉。
夢里,袁銘又出現在了那個演武場上,手持長槍不斷揮動,演練著一套凌厲的槍法。
在那演武臺的邊緣,隱約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身形高大威武,卻五官模糊,負手而立,沉默寡言。
袁銘停下演練,想要上前看清那人模樣,卻聽到一聲勃然怒斥:“不許停!”
一瞬間,袁銘猛然驚醒。
洞穴門口的縫隙里,有陽光透灑進來,照在了他的臉上,天已經亮了。
袁銘卻感覺自己只睡了半個時辰,那種困倦的感覺并未完全消除。
不過,他還是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下意識地用毛茸茸的雙手揉了揉眼睛。
等到恢復了一些精神后,他解開了綁在手上的藤蔓,這時才驚訝地發現,自己胸口和肩膀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結痂了。
他原本以為至少還需要三四天才能復原的程度,結果只是睡了一夜就達到了。
“看來變身成為披毛獸的時候,不止力量速度都有增幅,就連受傷后的恢復能力,也都得到了增強。”袁銘對這副身軀越發滿意。
同時,他對那呼火長老口中的“血氣法”,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咕……”
“不止傷好得快,肚子也餓的快。”袁銘起身挪開洞口的樹根,走出了洞外。
山林間陽光映照,樹葉青翠,山風習習,薄薄的晨霧正在逐漸消散,四周只有鳥兒空靈的叫聲,顯得靜謐而美好。
袁銘卻知道這靜謐之下,潛藏著不知道多少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