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際,天空一片深紅色的云靄,映照于山嶺中的小鎮,將磚瓦染成薔薇色。
唐僧一行翻山越嶺,費盡周折,總算登上一座山巔,在大坪上生火造飯,吃食盡是些打來的豺狼虎豹,長蛇大蟒。
午飯結束后,唐僧撐身而起,拍了拍肚子,走到崖邊去眺望遠方,忽見那云霧之下,群山之中,竟有一座小鎮,他頓時露出驚訝神色:“這里居然有人群聚集。”
驚訝之后,自是警惕。
因為他身后的山嶺之中,山嶺野怪實太多,以危險程度而論,此地絕不該有鎮集才對。
思量至此,唐僧不由轉向鏡頭,道:“難不成真被你們說中了,此地便是白虎嶺?那鎮子乃是白骨精所變之幻術?”
他話音才落,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后的孫悟空道:“不是幻術。”
唐僧聞言,仍然不放心,問道:“那可能是別的什么嗎?”
孫悟空望了望小鎮,沉吟幾息后,道:“不好說。”
唐僧聽完,沉默下來,很快便決定前往那鎮子探一探,反正烏巢禪師都說了,九九八十一難,一難一劫都不能少,前面少一劫,后面便多一難。
且以原著中白骨精三戲美猴王的毅力來看,它也不可能那么輕易放過他們,現在他們避開小鎮,之后也定會有其他危險,不如早點解決早點了事。
在做出決定后,唐僧一行便順山路而下,不多時,走上田間小路。
田野中,金色麥浪‘沙沙’作響,劇烈翻騰,濃郁的麥香撲鼻而來。
不時可見麥浪里有農民在做活,但在仔細觀察間,唐僧發現一些不尋常的地方,這些農民所使用的耕地工具,竟不是唐朝的曲轅犁,而是先秦戰國時期秦國的耒耜。
看見耒耜后,唐僧略感奇怪,雖說此嶺地方偏遠,距長安城有萬里之遙,可再如何農耕工具也不該是耒耜,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東西。
唐僧暗自上心,目光繼續游弋,同時腳下不停,片刻后走上大路,來到鎮口,鎮口古樹旁立了一座石碑,石碑上用西周晚期的大篆刻上‘河源鎮’三字。
這石碑上的文字,佐證了唐僧心中一些想法,在原地駐足片刻后,他便從石碑旁走過,踏上小鎮主干道,此路乃是石質,可其上竟有木質的車軌,須知這乃是戰國時秦國所特有。
車軌兩旁則盡是些擺放著貨品的商販,正在向往來的鎮民們叫賣。
“賣糖嘞!賣糖嘞!”
“草席,夏日炎炎自當有草席一副!小君子可要草席?”
“劈好的柴禾,先生可需要?”
“酒,店里有酒,先生可要來嘗嘗?”
唐僧聽見叫賣聲時,猛地止住腳步,忽然轉頭望向鏡頭,一臉認真道:“各位觀眾,貧僧現在嚴重懷疑貧僧真的又穿越了,這些鎮民居然在說先秦時的‘雅言’?大家聽起來是不是覺得和現代的粵語很像,這不奇怪,因為當初的百越人,現今的粵人,都是戰亂時從北方避難而來,所以保留了許多古語,雅言便是其中之一。”
觀眾們聽完唐僧的話,也都大感不解。
唐僧便看彈幕邊思忖,片刻后,笑了笑道:“穿越什么的當然是玩笑話,雖然還搞不清現況,但似乎并沒有什么危險,那貧僧索性便為你們當回攝影師,給你們展示展示先秦風貌罷。”
說完此話后,唐僧便順著人流,沿街而行。
在他走動時,許多鎮民都朝他望來,不是朝孫悟空,不是朝豬八戒,也不是朝沙僧,而是朝他,鎮民們似乎對他的光頭和袈裟格外感興趣,至于說沙僧,每逢來到人群密集處,他便會回到流沙蚌中,否則會嚇壞尋常人家。
邊走邊看邊觀察,忽然間,不遠處攜走來一對男女。
男子身著白色深衣,頭上戴冠,腰間佩刀,儀態威嚴,行走間龍行虎步,頗為氣勢,一看便知其身份非凡。
女子則一身淺黃藂羅衫,配以芙蓉冠,腳蹬泥金鞋,滿頭珠翠,顧盼生姿。
兩人似是夫妻,不時低頭竊竊私語,相視而笑。
路上行人不時多兩人恭敬行禮,兩人都只輕輕點頭,兩人與唐僧一行迎面時,也不知那男子說了些什么調笑的話,喜得那女子嬌羞著拍了拍他的胸口。
錯身而過后,兩人步入一家飾品店,挑選商品。
唐僧見到兩人時,神情自若,不為所動,但直播間內觀眾們,卻一個個都‘心有怒火’。
‘余燼贈送給唐僧十個散財寶象’并留言道:“學了將近三十年的火焰法術今天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唐僧看見觀眾們的彈幕后,忽然心中一動,朝方才那女子望去,拍了拍身旁孫悟空肩膀,道:“大圣,剛才那兩人,有妖氣嗎?”
“沒有。”
孫悟空頭也不回。
唐僧聞言后,便轉頭看向鏡頭,道:“想多了,不是白骨精。”
說完后,便又在街上閑逛起來,穿梭在一家又一家的店鋪,當唐僧一行從一家耕具店走出時,又看見方才那一男一女,此時男子中,已經拎了許多商品。
只見兩人拎著商品,沿街走了會兒后,便轉身走入一座朱漆大門的府宅之中,開門時自有下人跑出來迎接。
而與此同時,唐僧又注意到,府宅正門右側的小門里,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抱著一個至多三四月的孩子,被兩名下人推了出來。
被推出門后,女子無力地望前走出幾步,坐在府宅外的臺階上嚶嚶哭泣。
唐僧碰巧見此情形,雖然心中好奇,卻不打算上前多管閑事,可他正要離開時,孫悟空身側的豬八戒,忽然走向那女子,蹲下身,笑看著她:“小娘子何苦如此,天涯何處無芳草,男人哪有珍饈好?”
說話時,變戲法兒似的拿出一根冰糖葫蘆,遞向女子,順又從懷中掏出一小袋碎銀,道:“也不知道這里收些什么錢,但碎銀子總是硬通貨,先找地方住下來才是真,還要養孩子呢。”
女子聽見豬八戒的話,看到他左右的糖葫蘆和錢袋,沉默了幾息,這才望了望懷中孩子,抹了抹眼淚。
“是啊,還要養孩子……多謝小君子所賜。”
說完后便伸出,拿起豬八戒右的錢袋。
唐僧見雙方已經搭上話,便也走過去,道:“女菩薩,貧僧見此地十分繁華,可有驛站提供吃食住處?還請告予貧僧。”
女子道:“先生只需行至鎮尾,那拴著馬臨河憑建的,便是此地驛館了。”
唐僧點點頭,道:“嗯,對了,敢問女菩薩,此為何地?乃是哪國所轄?”
女子道:“敢問先生菩薩是何意?此地名喚白虎嶺,鎮子為秦國治下。”
唐僧聞言,也不吃驚,因為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不知道女菩薩知不知道,最近秦國境內有什么大事發生?”
女子道:“君上前些年禁了人殉,然河源這等偏遠之地總有人陽奉陰違。今時戰事吃緊,這些日子對人殉之事查得嚴了許多。”
唐僧聽了,立刻轉頭望向豬八戒,實為看向鏡頭,對觀眾們道:“大家有所不知,人殉乃是古代葬禮中以活人陪葬的陋俗,也是一種殘忍而野蠻的宗教行為,每次殉多少人,并無具體執行標準,但有一個大概。墨子曾說過,天子死后,殉葬者多則達數百人,少也數十人,將軍大夫級別的,殉葬者多則數十,少則幾個。”
“禁止人殉,乃是公元前三百八十五年秦獻公的政策,貧僧現在是真的有點搞不懂狀態了。”
在唐僧問詢女子時,直播間內的觀眾們,便一個個都議論開了,等聽完他的講述,自又是另外一番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