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三皇子滿意而歸。
那日,謝安在藏經閣,繼續謄抄經書。
距離玄衣衛抵達,還有一日。
藏經閣中。
謝安停下筆,他繼續來到靈竹圖前觀摩。
這一次,他矗立江邊。
風撩動少年黑發。
衣襟飄飄。
寒江孤影,少年身形似乎寂寥了許多。
他沒有馬上進入翠竹林。
站在江邊,謝安好像做了某種決定。
寒江上,迷霧繚繞。
謝安望著,卻見江面迷霧漸有散開的趨勢。
再過一會。
一葉扁舟出現。
謝安如是看著,心中有了一絲說不出的感觸。
孤單?逍遙?灑脫?自在?
謝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當自己看向釣叟的時候,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那釣叟安靜坐著。
看似沒有任何動靜,他始終盯著魚浮。
魚浮在江面微微晃動。
當魚浮開始上下浮動時,老者并無動靜。
反而是安靜的坐在船頭。
就在這時,魚吃餌。
老者瞬間發力,將魚帶出。
魚兒掙扎,拼命擺動魚尾。
老者不慌不忙。
他的手非常精準,閃電般鉗住魚兒,隨后朝后方一扔,精準進入魚簍。
魚簍輕輕晃動,最后沒了動靜。
老者繼續掛餌,放線。
謝安看著,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他心中隱隱覺得熟悉,但他明明沒有釣過魚。
只是在山中溪流中用過魚叉。
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到底來自何處?
謝安越看越認真,甚至開始回憶釣叟所有的動作。
又過了許久。
一點靈感飛入謝安心中。
這不就是便宜師傅所說的劍修之道?
穩、準、狠!
不知道這釣叟是否修習過劍法,但對于謝安來說。
他已經進入到劍癡的境界。
現在的謝安,越來越容易進入悟道之境。
謝安似有所悟。
這一站,又到了黃昏時分。
當謄抄弟子開始歸置經卷,謝安再次醒來。
他體內的靈河已變得異常浩蕩,整個下午,他只補充了一次靈漿。
謝安深吸一口氣,再次離開掛畫。
由于謝安的觀摩,掛畫前的地面上,已經有了一圈模糊的痕跡。
那些都是謝安的觀摩的見證。
今日倒也清閑,沒有任何人的打擾。
以至于謝安有些不習慣。
韓凌飛死了,現在靈魂不知在何處。
想來,或許已經被三皇子拋棄,也說不定。
謝安搖了搖頭,繼續走在回去的道路上。
夕陽彤紅,將謝安的影子拉得很長。
在這條路上,只有謝安一人的身影。
天空中,瑞云氤氳。
歸巢的靈禽發出陣陣啼鳴聲。
古藤,小橋,歸鳥……
謝安負劍而行,影子跟在其后。
他抬頭望向玄空峰的方向,不禁駐足。
“也不知道呂長老研習如何?”
“或許,明日便再也沒有時間了。”
謝安忽然捏緊了拳頭,心中似有所想。
緩緩的,他拳頭變得松弛下來。
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石屋前,墨長老的身影出現。
他帶來了好消息,說是呂長老已經制成第一塊符篆。
謝安大喜,慌忙從納戒中找出幾塊妖符,想要墨長老一試。
確實!
呂長老的這塊符篆,十分成功。
雖說反應沒有那么靈敏,但探尋精度非常之高。
謝安欣慰,幾經掙扎,他最終還是將墨長老請進石屋。
“謝安,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了?”
墨長老接過幾十塊妖符,目露擔心道。
“想好了,墨長老,若是我還在流云宗。我等斷然沒有任何機會營救墨清雨。”
墨長老輕撫胡須,目光復雜。
“話雖如此,可你畢竟身單影只,不是玄衣衛……”
“墨長老,我一人只會更加靈活,有妖符在身,放心。謝安不是魯莽人。”
謝安猶豫了下,再次拿出一些妖符,似乎覺得不太夠。
墨長老本還想推辭,卻見謝安義正詞嚴道:“營救清雨,只有一次機會,一旦打草驚蛇,我等可能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墨長老收下,目光露出心痛的神色。
墨清雨與謝安之間,他當然明白。
只不過,原本很好的事情,卻走到今日的地步。
墨長老長嘆了一口氣。
墨長老大手一揮,兩壇烈酒出現。
“我知清雨偷偷喝過酒,那今日,老夫與你共飲。”
謝安卻是嘿嘿一笑,道:“墨長老,試試這個吧,這才是清雨喝過的酒。”
墨長老一愣,便見謝安捧著酒壇走來。
他啞然失笑,這正是他私藏的的百年陳釀,本打算清雨出嫁時再啟用。
不過,墨長老并未說什么,反而更加看好謝安。
謝安先是將酒打入如意福祿,看起來很是正式。
墨長老不言,他見謝安很是勤快的斟滿石碗,眸中越發的黯淡。
這么好的一個少年,明日一別,便不知生死。
一想到這里,墨長老就莫名揪心。
“墨長老,此番一別,不知何時相見。‘叛逃宗門’一事,還請墨長老為我保密!”
墨長老長嘆一聲,目中似有眼淚打轉:“非要如此?”
謝安沉沉點頭,道:“只有一次機會。”
墨長老聽聞老淚縱橫。
他能不知道,謝安把名聲看得有多重?
他本可以在山中平淡度過此生。
為了名聲,他忍受所有人的白眼。
為了名聲,他選擇入宗復仇。
為了名聲,他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手刃口臟之人。
但……
為了墨清雨,謝安選擇佯裝叛逃……
墨長老哽咽,顫聲道:“老夫無能,老夫無能啊!”
說罷,兩人抬頭痛飲。
墨長老卻瞪大眼睛,雙目中透露著不可思議:“這,這……”
“這就是清雨飲過的酒水。”
謝安神秘一笑,躬身道:“還請墨長老保密。”
墨長老眼神復雜,看他這小子,竟有如此多的底牌。
當下稍稍放心了些。
兩人推杯換盞,一時間,墨長老也有些醉了。
他愕然,這可是平生頭一次,醉靈氣。
夜半!
謝安送別墨長老。
墨長老不放心,他取出若干符篆,交給謝安。
千叮囑,萬安排之后,墨長老一步三回頭。
最終,化作一道流光飛去。
風大,吹得墨長老涕淚橫流。
風大,吹動謝安衣襟。
他再次變成一個人,但這一次,不太相同。
隱隱間,謝安覺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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