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談判(一)
龔遠秩命人抱著那件貂毛大氅。(頂點)并不敢走月亮門,而是折回去重新走了大房的大門。看門的是個五大三粗,面皮黝黑的漢子,小廝去叫門,那人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甕聲甕氣地說:“請問公子貴姓,小人好去稟告我家大爺。”
龔遠秩雖然明知這個人是龔遠和新買來的,并不認識自己,可乍見人家完全把自己當作外人看待,心中還是很不是滋味。一不高興,臉上就帶了出來。那小廝見他不高興,立時發威,跳起來沖著那漢子的頭上就是一下,罵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可是二爺,和大爺是親親的兩兄弟。還不趕緊上前磕頭引路?”
那漢子挨了打,也不生氣,也不還手,只驚異地睜大眼睛看著龔遠秩,清晰無比的道:“二爺?和大爺是親親的兩兄弟?這位小哥,你們莫不是弄錯了吧?我家老夫人去得早。明明就得大爺一個,哪里來的親親兩兄弟?”
龔遠秩聞言臊得慌,幾乎立刻就想轉身走人,卻聽身后有人沉聲道:“蠢笨東西,這是隔壁的二爺,就算和大爺不是親親兩兄弟,也是最親的了,還不趕緊地和二爺賠禮道歉,前面引路?”卻是薛明貴帶著個眉清目秀的小廝提著一籃子時新的瓜果漫步走來。
龔遠秩記得這位薛管事,知道他精明能干,當年多得父親倚重,后來犯了事被趕出去的。如今看他穿著嶄新的綢緞袍子,神采飛揚,唇角帶著溫和的笑容,很明顯就是揚眉吐氣的樣子,心里“咯噔”一下,硬著頭皮喊了一聲:“薛管事。”
“什么管事不管事的?二爺不嫌棄,叫小人一聲老薛就是。”薛明貴對著龔遠秩深深施了一禮,笑道,“二爺您請。這蠢笨東西剛來,認不得人,還請您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那看門的漢子已經垂手立在門邊,對著龔遠秩討好地笑:“原來是隔壁的二爺,請恕小人眼拙,下次來一定記得了。”
龔遠秩擺擺手:“罷了。”越往里走越是覺得奇怪,只見不時有人挑著挑籮從院子里走過,籮筐里堆滿九成新的綾羅綢緞。忙得熱火朝天的。
薛明貴見他好奇,隨手拉住一個小廝問道:“你們這是做什么?哪里來的這么多綾羅綢緞?”
那小廝笑道:“大總管剛回家所以不知道,這是奶奶領著房里的姐姐們剛從那些閑置的院子里取下來的,要送到庫房里去存著。奶奶說,家里人少,沒人住,還布置成這個樣子太過浪費,不是持家之道。已是送了許多去庫房里了,我的天,也不知這要花多少銀子。”
有了先前龔婧琪的提醒,龔遠秩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打岔道:“你們大爺在哪里?”
那小廝笑道:“和奶奶一起在聽風樓里收東西呢。”
龔遠秩對這里的地勢自然是無比熟悉的,也不要薛明貴陪著了,道:“薛總管你忙你自個兒的去吧,我自己去尋大哥就是了。”
薛明貴也不勉強,笑了一笑:“那就對不住二爺您了。”接過身邊小廝手里的籃子,叫他跟上龔遠秩,小心伺候著。
龔遠秩漫步往里走,經過那些原本都很熟悉的院落時,看見那鎖門的大黃銅鎖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心情很是復雜。到得聽風樓。遠遠就聽見龔遠和在里面哼:“我的腰啊,我的腰,這可怎么辦啊。我后日就要去衙門了呢,這樣去可不得被人笑死。”
又聽明菲在笑:“你雖扭了腰,但嬸娘沒出大事,就是最好的了。出去,出去,這里頭灰大。白露,快來把大爺扶出去,他要是走不動,拿了門閂給他拄著。”
屋子里頓時傳來一片清脆的笑聲。有個丫鬟快嘴快舌的:“大爺,您請吧?這是門閂。”
只聽龔遠和笑道:“我不去,我得陪著你們奶奶想想,這么多的綾羅綢緞可怎么處置,能換回多少錢呢。”
小廝催龔遠秩:“二爺,大爺就在里面呢,小人去替您通傳?”
龔遠秩站著有些挪不動腳。他覺得自己和周圍很有些格格不入。
正在猶豫間,一個小丫鬟探了頭,一眼看見外面站著的龔遠秩,飛快縮回頭去,喊了一聲:“大爺,奶奶,有客人來了。”
龔遠秩只得硬著頭皮喊了一聲:“哥哥,是我。”
龔遠和與明菲對視了一眼,懶洋洋地扶著腰起身:“我出去看看。”
明菲捂著嘴笑:“你看看你那模樣,我應該拿個枕頭給你塞進懷里就更像了。”
話音剛落,龔遠和就湊過去,貼在她耳邊輕聲道:“行,我一定早點叫你扶著腰。”明菲狠狠在他腰間擰了一把:“你就不和我哥哥學著點兒。你就是這樣心疼我的?”
龔遠和扶著腰夸張地大喊起來:“救命啊,謀殺親夫了。”
明菲被他鬧了個大紅臉:“二叔在外候著呢,沒正經!”
“我在我家和我媳婦兒說話,怎么了?”龔遠和收了笑容,走到門口扶著門框沖龔遠秩笑:“二弟若是不嫌棄灰,就進來吧。”
龔遠秩抱著那包袱,躊躇道:“哥哥,我有話要同你說。”
龔遠和淡笑:“進來說。哥哥腰擰了,行動不便。”半步也不肯走出去。
龔遠秩無奈,只好走進聽風樓。從前不覺得,現在他看著那些還未來得及撤下的帳幔椅袱等物,怎么看怎么覺得刺眼,怎么看怎么覺得不自在。
明菲坐在一張小機子旁,把丫鬟婆子收來的一堆瓶瓶罐罐等擺設念給金簪記下來。龔遠秩粗粗掃視了一遍,見都是些不怎么值錢的東西,便笑道:“嫂嫂當家好生仔細。”
明菲笑道:“不仔細怎么行?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卻也是花銀子買來的。”命人去取茶給龔遠秩,自顧自地忙活,不再搭理他兄弟二人。
龔遠和歪在窗邊一張沒有搭椅袱的交椅上,指指旁邊一張同樣光禿禿的椅子笑道:“二弟,你若是不嫌硬,就過來坐。”
龔遠秩覺得他的話諷刺得很,耐著性子道:“哥哥說笑。小弟怎會嫌硬?”
龔遠和笑了笑,并不答話。
龔遠秩這才將那包袱遞上:“哥哥,這是你的吧。”
龔遠和不答,挑著眉頭看著他。
龔遠秩見他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心中有些打鼓,忙忙地聲明:“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就是剛好聽說了這件事,怕您冬天沒衣服穿,所以想法子去贖了出來。”
“你花了多少錢?”龔遠和垂著眼翻著大氅。
“沒多少。”龔遠秩正想隨便捏個數字,正好對上龔遠和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脫口而出:“就是七百五十兩。”
“唔。也還是賺了嘛。這新衣做成一千五百兩,如今還是只花了一半的價錢就拿回來了。真值得。”
龔遠秩聽他這話,似乎有些怪腔怪調。正要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