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贏不了……”
林夕秋用力吃下黃極給的橘子，崇敬之余，又感受到一種悲哀。
墨窮承載了整個界面的信息，留下的有關于絕地天通、保護自然的種種設定，全都是界面頂點級的深度，并且能隨著墨窮提升。
所以想篡改宇宙設定，必須超越墨窮，用更強的信息創造特性，去改變自然。
但問題來了，超越墨窮不是不可能，可墨窮也能反超越。
如果黃極超越他，那他只要以黃極為落點，即可射到他的深度。
所謂落點，就是箭射出去的目的地。
墨窮的絕對命中，不僅是射了一支箭，還射了這支箭的信息。畢竟一切都是信息。
如果他射了一個有深度的絕對特性，那么他還能讓箭的信息深度，與目的地的深度平等。
也就是說，黃極達到‘超越界面’，墨窮也能把自己射到‘超越界面’。。他們的交鋒，不管深度多高，都不重要。
黃極超越一萬個敘事層，墨窮也能超越一萬個敘事層。
兩人一個要改變，一個不要改變。
此時兩個創造特性矛盾對抗，而深度又完全相等，墨窮作為‘使得兩方特性強行相等的人’，他可以主觀決定自己的特性優先。
可以說，超越墨窮就會平等墨窮,而平等墨窮就會低于墨窮！
墨窮就是大自然的絕對防御！
不解決這個問題，黃極休想篡改世界設定,休想成為大自然2.0,休想成為金色命運。
“你也是必須要有落點,才能射啊。”
“正如同我，也需要觀測、感應手段,才能讀取信息。”
“如果我在超越界面頂點后，永遠變換成你沒見過的樣子，并且處于你看不見的地方,你也就無法以我為落點了。”
黃極的話，直指墨窮唯一的破綻。
反超越是墨窮依靠絕對命中，理論上能做到的事。
但不是一定保證能做到，這里面有個落點的要求。
如果墨窮不知道落點長什么樣，自然也就射不到那里。
黃極長什么樣,墨窮現在知道,乃至于他可能變成什么樣,墨窮也知道。但終究,墨窮的感知不是真·絕對特性,他的全知能力是有深度的。
一旦黃極讓自己創造信息的特性,超越墨窮,然后創造出一種‘墨窮不知道的樣子’，并變成那樣,墨窮自然也就射不到了。
墨窮卻淡定道：“這是你的一線機會。”
林夕秋緊皺著眉頭道：“等一下,黃極,這意味著你超越界面后,永遠不再回來，永遠不出現在這個界面中。”
“一旦你的新形象讓墨窮發現,他就可以抵達。”
林夕秋很清楚,沒人能在墨窮眼皮子底下超越他,所以不在眼皮子底下就行。
信息是無盡未知，界面之外還有界面,乃至超越數學概念,不能用多少個來形容。
如果黃極真的做到，去往一個他現在和墨窮都不知道的界面,并且改頭換面，理論上墨窮不知道落點,也就沒法射,沒法反超越。
林夕秋呢喃道：“再也不能回來,再也不能與伙伴們相見么？對于他們而言,對于整個界面而言，你要永遠的消失啊，黃極。”
“默默于一個超越邏輯，超越想象的地方，守護世界，成為金色命運。”
黃極笑道：“挺好的……如果真能做到的話。”
林夕秋一愣，對啊，一切的前提，是黃極在全能特性上，超越墨窮。
可哪怕有無限思維，黃極的全知，依舊局限于當前界面。
這根本做不到啊。
超越界面不難，墨窮知道作者界面的落點，隨時隨地可以達到作者所屬敘事層的高度。
黃極通過墨窮的信息，也知道了那個更高的作者界面，繼而可以全知。
兩人理論上，都能隨時超越界面，執掌至少兩個敘事層。
其實還不止，因為墨窮還知道，更早的兩名逆天者的樣子，那兩名逆天者，早已超脫界面，踏入無限超越的征途，現在都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如果他們沒有故意變成一種墨窮無限思維下都無法想象的樣子，那么墨窮的絕對命中，可以強行把自己射過去,繼而達到同樣高度。
墨窮只是一直沒這么做而已，所以暫時還只是界面頂點級。
那么問題來了，黃極能感知到的其他界面,都源于墨窮，是以墨窮信息為媒介的。
所以超越現在的墨窮,沒什么用。
墨窮知道，黃極無非就是去那么幾個地方。不是作者界面，就是前兩個逆天者所在的界面。
他壓根不用以黃極的樣子為落點，直接跟到同樣高度的敘事層，就能反超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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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黃極有辦法，感知到一個完全未知的敘事層。
“唉……”林夕秋嘆息搖頭，黃極要知道，現在就不只是界面全知了。
“這哪有一線機會，墨窮你可以輕易破解，根本沒機會……”
墨窮從容道：“有的，超越我的瞬間，殺死我，不就行了？”
“只要是他先超越，那么在我跟過去之前，他的全能特性是比我強的，可以輕易抹殺我。”
林夕秋瞪大眼睛，對啊。
他給黃極誤導了，什么改頭換面，什么變樣子不讓鎖定，哪用得著那么麻煩？直接把墨窮這個絆腳石刪掉不就完了？
原來這就是黃極的一線機會！
怎料黃極說道：“我不會殺你……”
林夕秋驚愕，他想起黃極的生平，這家伙總是做出有限的選擇，其實以黃極特性的強大，完全可以百無禁忌的。
一旦百無禁忌，那么可能性就會更多，很多為零的信息事件，也就不為零了！
就如同當初萬華鏡出現信息上的不可預料，瞬間讓黃極刷新，所見的所有信息，翻天覆地一樣。
黃極若先改變自己，便是剎那天地寬！必敗轉為必勝！
那樣的黃極，會更強，乃至于強到都無法想象，連墨窮都無法想象！
因為墨窮的真絕對特性，只體現在‘射’，而不是‘知’。
難怪黃極無限思維，依舊只是界面頂點全知。
因為他依舊處于名為‘黃極’的框架下，他的邏輯，他的內心，他的思想依舊是可以理解的。
無限思維，不代表什么都有。
正如同偶數集合，它雖然是無窮個數，但它有奇數的可能為零！
黃極必輸，是因為他只在必輸的集合里做出選擇！
這是何苦來哉！
黃極的德限制了他！他還有原則，還有屬于‘黃極’這個人類名字的人性！
盡管這個人性，已經成長超越了所有個體人性，乃至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眾生與萬物之意志，超越自然。
可那又如何？眾生與萬物算什么？依舊在界面之內！
人力有窮，黃極還沒有擁抱真正的無限未知，當然不會成為真正的。
林夕秋吼道：“你瘋了，這種層次的交鋒，你還給自己加限制！”
“什么變成墨窮無法鎖定的樣子，那是扯淡，那是必敗的！”
“黃極，你可以贏墨窮！你可以成功的！超越他的同時，抹殺他！什么真·絕對命中，都是虛妄了，沒了墨窮，這個特性將在現世中，不再有任何體現！你會是唯一且最高的、掌控者！”
“從此以后，黑帝時代終結！一切將迎來你……黃帝！那金色的命運！”
“你距離自己的夢想，只有臨門一腳！”
魔性一念起，剎那天地寬！
林夕秋太懂了，因為曾有逆天者，踏出了這一步。
從此以后，沒有了屬于生命的名字，已無任何存在可以想象。
而黃極，還沒有失去，屬于人類的名字。
黃極平靜道：“那樣我，是魔性黃極，祂不是我。”
“那有什么祂啊我的，人心本就是不斷改變！”林夕秋無語道。
黃極無所謂道：“但也有不變的東西。”
林夕秋痛惜不已，他希望黃極可以成功，或許是黃極說他也可以有屬于自己的故事，打動了他吧？
他只是個凡人，輕而易舉就被黃極的器量所折服。
“黃極！你不要以為墨窮是什么良善之輩，是，他的偉業萬古流芳，拯救了無數人，結束了一段血色時代。”
“但他，也是真正的狠人！黑帝無漏，傾盡所有！關鍵時刻絕不手下留情。”
“他的信念堅不可摧，絕不是你幾句美好的描繪，就可以打動的！”
“必敗！你是全知者，你看的最明白，唯有突破自己的桎梏，才能實現你的抱負！”
“沒關系的，根本不影響什么的！你絕不親手殺人，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原則！大不了破一次例，之后再改回來就是了。”
黃極微笑搖頭。
茍爺吸了口煙，惡狠狠地說道：“喂，林夕秋，當著我們的面，討論殺死墨窮？”
林夕秋連忙甩了自己一巴掌，他都忘了這是在墨窮的婚禮。
他訕訕道：“瞎說的，瞎說的，他反正不會聽的，不是嗎？”
黃極笑道：“是的，我絕不會殺人，只以命運讓人自己開花結果。”
林夕秋嘆息，是，黃極不殺人，只是身為‘人’的他，不殺人。
可如果不能親手瞬間抹殺墨窮，黃極就不會再有任何機會。這是個死局。
太可惜了，他第一次見到，有全能超脫之姿的逆天者，放棄唯一的機會。
“林夕秋你不懂……”墨窮忽然說道。
金色的命運，不是林夕秋或者誰可以說得明白的，那是如同大自然一樣，卻又比大自然更有機會的一種自然而然。
是作者，乃至所有根源級都無法擺布的真正自然，全新自然。
簡易、變易、不易……它具體什么樣，誰也不知道，所有人都身處于其中，是只有全知者才知道，繼而運轉的。
破一次例，化身魔性黃極？或許可以擊敗墨窮，或許黃極自己能變得極為強大，但那不是他了。
一生不殺是何心，只為無情枉用針。
若使此身長在世，也應回首向他人。
若一切，只是為了最后化身魔性，那前面的堅持豈不虛妄？人心變了，那想法也變了。誰又知道那之后的金色命運是什么樣？
只見此刻，墨窮感慨道：“黃極，我也不會殺你。”
“咦？”林夕秋一驚，看了看墨窮，又看了看黃極。
忽然意識到，現在的黃極，還沒出生呢！眼前坐這喝茶的黃極，是墨窮以全能手段，將未來全知的黃極，讀取歷史時的思緒，映射在一具身體上，使得黃極好像能操控這歷史里的身體。
客觀來說，是墨窮的婚禮上，‘本來’就有黃極。
所以黃極的一線機會，墨窮當然心知肚明，這句話就是墨窮自己說的！
但黑帝無漏，如果黃極會踏入魔性，那墨窮壓根不會讓他出生！或者弱小時就直接死掉！
哪還有無限思維的加持？
“原來如此……槽，我在第一層！”林夕秋無語。
這是兩大全知者的約定！跨越歷史與未來！
一個還沒出生，一個看穿未來，神交已久，看似立場對立，實則是朋友。
是啊，黃極沒有敵人，以墨窮的器量，又怎會敵視于他？
仁者無敵，這既是仁者無敵！如果不是這樣的黃極，別說什么化身魔性了，直接連挑戰資格都沒有！
就是因為未來的黃極，器量無雙，墨窮才邀請他在這喝茶，參加自己的婚禮。
“原來如此，你們是同道中人。你早想讓大自然，也擺脫更高界面天鬼的影響了！你掌天，他掌地！”林夕秋看向墨窮。
他口中的天，指絕對特性，指藍白界，指根源級。
而地，毫無疑問，指大自然，指蕓蕓眾生，指宇宙萬物。
絕地天通后，天地分離，各行其是。
特性是沒法作亂了，可是‘地’……也就是大自然，依舊受到其他敘事層的影響。自然歸自然，就是好的嘛？不一定的。
只是墨窮區區界面全知，不敢保證他運轉的宇宙就是好的。
能完善、補缺自然的存在，必須是真正的全知者！
墨窮并非自私之人，相反，他其實渴望真正有資格締造真·無限可能大自然的存在。
所以，黃極的金色命運，墨窮是認可的，非常認可！
但前提是，黃極必須超越墨窮，向他證明自己是真正的‘信息全知’。
否則連墨窮這道坎都過不了，怎么防止作者，乃至其他不可知的存在去擺布自然？
怎么實現像黃極所說的那樣，運營出完善的，真正無限可能的自然？
界面全知，墨窮也有，這點程度，墨窮覺得不夠！他自己都只是讓自然的歸自然，收容管束絕對特性而已。
哪怕這樣的自然界，還有作者等一些鬼東西影響。
可如果沒有更好的方案替代，那不如不變，這就是墨窮堅守自然的原因。
不是他不想變，而是如果連他的阻撓，都無法戰勝，扯什么金色命運？全是空談！
墨窮悠然道：“其實德澤于萬物，不一定非要不殺人。我絕地天通之前，也不知道斬殺多少神神鬼鬼了！”
“但很抱歉，我要為自己，為我的伙伴們，為所有在收容時代中獻出生命的人負責。”
“你必須要拿出真正的覺悟！”
“黃極，我將會參考你現在的意志，在你無限思維之前，去影響剛出生的你，使你塑造一個不殺人的怪癖。”
“這，等于從原則上斬斷你……無限思維之后，我所知曉的，唯一能擊敗我的那個機會！”
“如果你在這種絕境中，還能達到真·信息全知，那就證明你有資格，有能力！”
林夕秋恍然，果然是這樣。
不愧是黑帝，他把黃極逼入絕境，一個界面全知者，都只有必敗可以選的絕境。
雖然在黃極整個人生歷程中，不殺人這種原則，無傷大雅，但在這最后的臨門一腳的對決里，卻是大大的阻礙！
讓黃極明明有一種贏的可能，卻因為要殺死墨窮，而不做。
原來這一切，是墨窮的算計，早在黃極出生前就布下的影響力。
黃極淡笑道：“沒關系，你是執黑者，你下先手。”
“不親手殺人的小限制而已，我其實挺喜歡的。就算沒有這個原則，我也不會殺你，因為你根本就不該死。”
林夕秋看著兩人一唱一和，心說這倆人惺惺相惜起來了。
也是，哪怕沒有‘不親手殺人’這個事，以黃極的信念，也不會殺墨窮啊，用命運操弄也不會啊！這跟‘親不親手’沒關系！
他是個醫生，墨窮的偉大黃極心知肚明，其實親密的和隊友似的！他們一曰黑，一曰黃，在追求一種‘玄黃時代’！
只要是抱有金色夢想的黃極，就肯定不會殺墨窮。反過來，只要是魔性黃極，有沒有這個怪癖，都會殺墨窮。
這玩意兒，只是個象征，用來標志著，當黃極親手殺人時，他就是魔性黃極了！
“執黑者……原來是這個意思……”林夕秋暗嘆自己膚淺了。
一切是墨窮與黃極共同的一盤棋，最終決戰的死局，是他倆合謀商量的！是在這場婚禮上，就敲定的。
林夕秋呢喃道：“這是什么覺悟……黃極，你會死啊。”
“難道你還有破局之法？”
黃極搖頭：“沒有，我全知的未來，結果只有兩個……失敗，或者死亡。”
林夕秋人暈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因為黃極是全知者！
看盡了所有未來信息，反而是一種悲哀，不是必敗就是必死，可他還有決心。
這是……全知不可為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