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銅鏡,唐碧君隨身攜帶了幾十年。
銅鏡中的人兒明顯憔悴,馬上就要動身了,她極其迅速的梳妝,手有些抖,心里有些害怕,一點也不像是平日高傲自信的靈域門天才。
她側耳聽到外面的人說話。
殷小童肆無忌憚的和“楊師兄”開玩笑,依舊在大肆吹捧他心中的偶像朱魚。
“楊師兄,不瞞你說,昨晚我夢到朱魚了。當時他布下了極其厲害的符陣,正在和西門雙大戰,就在這小石城中,你猜怎么著……”
“西門雙竟然敗了,敗得很慘!被打得滿地找牙哦!”
殷小童的聲音清脆,很好聽。
而朱魚的聲音響起,道:“得了,你去催催你師姐吧!咱們趕路要緊!”
“不急,不急,師姐昨晚似乎用功了一整夜,肯定是又在研究那些傀儡。話說楊師兄,你也是修煉符道的,修煉符道比劍道難嗎?我也想修煉符道!”
殷小童道。
他忽然壓低聲音,道:“楊師兄,我看出來了,你對我師姐可有那個……那個意思啊!實話跟你講,我師姐可了不得,是人人皆知的靈域門的天才。連萬石派左掌門的兒子上門求親,都被掌門師尊給斷然拒絕過。
你呀,憑你這點修為,難度大了一點。除非你教我修煉符道,我從中努力撮合,然后讓我師尊再教你劍道,說不定哪一天你也出息了,至少有唐離的水平。你這心思沒準就能實現了……”
“啊……”
唐碧君手猛然一抖,一支發簪沒拿住,掉到了地上。
她手都在抖,心中替殷小童捏一把冷汗。生怕朱魚這個殺神一個不爽把殷小童給滅了。
但是另一方面,她竟然內心涌過奇怪的念頭,她很想聽兩人后面的對話。
沒讓她等太久,朱魚說話了。他道:
“小童,靈域門天才這頂帽子可太大了,我等小修士可不敢高攀啊!哈哈,再說你想修煉符道,也不定有資質。你如果真想修煉,我倒可以教你一點。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有色心沒色膽。不過那沒關系,都不重要。你只要教我符道就成。謝謝你楊師兄……”
“資質你放心。我殷小童的資質絕對沒問題,在四郡之地,我資質除了朱魚以外。沒有人比得上!我也是天才!”
“哈哈……”朱魚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我才十六歲,放眼三郡之地。還有十六歲的入虛強者嗎?沒有吧!朱魚十六歲據說還是后天修士呢!當然,他……他大器晚成,你可不要認為他資質差。”殷小童道。
唐碧君雙頰通紅,眉頭忽然擰了起來。
朱魚的話刺得她厲害,天才的帽子太大?她能想象朱魚說這話時候,嘴角露出的那不屑的譏笑。
什么叫高攀不上,人家壓根兒沒把所謂的天才當一回事呢?
唐碧君用力插好頭頂的發簪,似乎也不像先前那樣害怕了。
已經讓人家瞧不起了,再不能讓人瞧不起!丟臉,丟自己的臉,也丟師尊的臉!
南海朱魚!真是那么厲害,還用得著喬裝打扮,從千山宗逃出來嗎?
真要厲害怎么不直接殺到西陵,和西門雙大戰一場?
看他那驕傲的樣子,自己累累如喪家之犬,真值得那么驕傲嗎?
唐碧君被激怒了,她從屋宇之中走出來,輕輕的咳了咳,殷小童竟然沒聽到,他正湊到朱魚身邊喋喋不休口若懸河的高談闊論呢!
朱魚也似乎沒看到她一般,饒有興致的和殷小童說話。
唐碧君被無視了,她忍不住斷聲道:“殷小童,你還說一些什么?還不走?”
殷小童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凝固,似乎不知道唐碧君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大的火氣。
“哦!”
他祭出符舟,而朱魚也同時祭出符舟。
“哈哈!”殷小童忽然捧腹大笑起來,用手指著朱魚道:“楊師兄,你這符舟也太寒磣了吧!丑陋如此,不像是符舟,倒像是一尊又肥又丑的鴨子,你不會想用這東西飛到東洲吧?”
唐碧君一看到朱魚祭出來的飛行符器,也一下愣住了。
看這東西,笨拙丑陋,看上去就像一小后天修士的飛行符器那般寒磣,實在是有損大宗派的風范。
靈域門是五品大宗派,靈域門的天才弟子用這樣符舟代步,傳出去估計要被人笑掉大牙。
可是……
唐碧君驀然想到昨天朱魚的話,他們的飛行符舟已經被人做了手腳,這……
“小童,收了符舟,我們坐……坐楊……楊師兄的符舟走!”
“你說什么,師姐?我……我們坐他……他那個破玩意兒?你不嫌丟人,我嫌丟人!”
唐碧君雙眉一挑,抬手一揮,將殷小童的符舟直接收了。
然后他凌空邁步踏上了朱魚的飛行符器:“我們走!”
殷小童被唐碧君的強勢給弄傻了,早上起來他就覺得師姐不對勁,神神叨叨,失魂落魄的,像是丟了魂兒一樣。
現在唐碧君的舉動更是讓他云里霧里。
本來叫楊琦為師弟的,現在也叫上了師兄,還放棄自己靈域門的豪華飛行符器不用,偏偏踏上了楊琦這破玩意兒,真是……
他嘀咕幾句,也只好爬上朱魚的飛行符器,看看朱魚又看看唐碧君,忽然道:“師姐,昨晚你們沒發生什么事兒吧!”
他冷不丁來這么一句話,唐碧君臉色瞬間驚慌失措。
朱魚則是微微皺眉。
殷小童可是鬼精靈的人,一看這架勢,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不過旋即,他卻緊閉雙唇,只是眼睛不斷向朱魚身上瞟。
他倒是想歪了,他就是想,看這楊琦相貌平平的,怎么師姐能看上他?這中間有故事……
飛行符舟之上氣氛尷尬了。
唐碧君站在最前面,眼神飄忽,很是惱火。
殷小童站在她身后,眼睛往最后面的朱魚身上瞟,朱魚倒是淡然得很,掌控著飛行符器,快速的繞小石城一圈。
點點的符光從他手上飄落,小石城四周緩緩凝結出一個無形的大陣。
殷小童看朱魚的手勢,十分好奇,湊過來道:“楊師兄,你這是干什么?在我面前炫耀你的符道修為?”
朱魚淡淡笑笑不說話,繼續施為。
可是唐碧君卻眼神閃爍,內心極其的震驚。
她雖然不是符修,可眼光比殷小童可厲害得多,她看出來了,朱魚赫然在布一個符陣。
符陣做何用途?迷幻陣?或者是又是一個陷阱陣?
朱魚的符道修為高深,三郡誰都知道,小石城一戰,朱魚設下了極其厲害的符陣,擊殺牛屠夫沙仁和蒼山宗君奇,他的那套符陣至今還在比一些強大的修士研究。
可是唐碧君可從未見過朱魚布陣,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
看朱魚的樣貌并不出眾,可是卻生了一雙非常修長而且白皙的手,十指極其的靈活。
雙手宛若蝴蝶一般跳躍,各種玄奧復雜的符文就在他雙手之間流淌而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彌漫開來,讓人情不自禁渾身的毛孔豎起。
唐碧君也只能看到一些端倪,卻無法看出朱魚的符陣精髓。
但她心中卻也忍不住暗暗佩服,她腦子里又想起昨晚朱魚和韋青交手的情形。
強大如韋青,在朱魚面前竟然不是一合之地,兔起鶻落之間就被朱魚給滅了,朱魚修為之深比小石城恐怕又提升了很多。
想想也太可怕了。
幾個月之前他只是入虛修士。
后來踏入萬壽之境,就連滅了兩尊同級的萬壽巨頭。
而現在,韋青這樣的萬壽初期中的強者,竟然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再這樣下去,一年以后,或者幾年以后,三郡之地,還有誰能和他匹敵?
朱魚終于把符陣布完了,他手中掐出幾道法訣,道:“都給我站穩了!我們走!”
唐碧君和殷小童只聽到耳邊“嗖”的一聲,雙耳傳來一陣辣痛,這丑陋不堪的飛行符器赫然如同風馳電掣一般,急速往前飛去。
看這速度,比靈域門弟子所用的豪華飛行符器至少快了兩三倍。
殷小童嘴巴張得老大,死死的盯著朱魚,突然喊道:“這……這不可能,這么一個破玩意兒,怎么可能這么快?沒有可能!”
而唐碧君卻很聰明的閉上了嘴巴,內心固然是震驚,卻不至于像殷小童那樣沒有城府。
關鍵他知道這個楊琦就是朱魚,試想憑朱魚的道行,他手中又哪里會有低級修士才能用的那些低檔飛行符器?
飛行很快!
殷小童驚嘆了一會兒,對符道的興趣更是大增。
反正路途無事,他就纏著朱魚讓他教他符道。
他典型小孩心性,活潑得很,一點也沒有入虛修士的風范,纏住了朱魚,擺出的就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朱魚執拗不過,只好答應他。
殷小童本身修為高,而且基礎扎實,雖然不是符修,但是簡單的符道卻難不倒他。
朱魚看得出來,此子資質極高,想想十六歲的入虛修士啊,資質能不高嗎?
朱魚十六歲的時候還在南海院做后天修士呢!
殷小童聰明,朱魚教得也就高興,就這樣,兩人在飛行中論符,倒也能派遣旅途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