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怪異的樹跟曉雨大陸和藏仙大陸都是不同,粗大的樹干好似寺廟的寶塔一般,一層層的疊加起來,這樹干又是光禿禿,不見長出樹枝,直到樹頂的樹冠之處,這才朝著四周伸出數丈大小的樹枝。冰火中文組成樹冠的樹葉同樣有意思,就跟一個個蒲扇般的撐在那處,風吹過處,樹冠搖晃,好似一個大手同時搖動了百十個大蒲扇。這怪樹的果實同樣引起了蕭華的注意,這果實跟靈果和靈木不同,并不掛在枝頭,而是僅僅的貼在樹冠的頂端,高高的舉起,而且每棵樹木只結九個果實。這些果實大小不均,大的有頭顱般,小的只有拳頭般。果實看起來很是結實,青青的果皮緊緊的包住果實,即便是從高高的樹頂落下,也不見果實四分五裂。
風景自然是看在蕭華的眼中,可他注意的還是風景之中的人。極樂世界的凡人跟藏仙大陸無異,不過膚色稍黑,衣裝不同。男的身著短打扮的多,女的則身披輕紗,將自己的肌膚和面容遮蔽起來。當然,除了世俗之人,多的就是普通的僧眾了。在極樂世界內,寺廟甚多,這些寺廟或大或小,香火都是旺盛,蕭華的佛識每每從寺廟之中掃過,都會看到虔誠的男女磕頭上香,布施銀錢。當然,蕭華的佛識也常常被寺廟之中的高僧所發覺,最開始,蕭華還是忙不迭地收回佛識,唯恐引起誤會,可時間一長,蕭華發現。那些佛識不僅沒有寺廟敵意,反倒是很是和善,皆都是跟自己的佛識一觸立刻收回,絕不會有進一步的警告。
“極樂世界!!莫非真的是一個極樂的世界嗎?”看著男男女女臉上帶著的虔誠,看著眾僧臉上的笑容,蕭華再次有些嘆息了,“極樂世界的人都很滿足么?唉,以蕭某之見,佛宗在佛道儒中算是一個特殊,與其說是一種修煉的法門和方式。不如說是一種信仰!魂修雖然也講求信仰之力。可他們的信徒都是百萬蒙山之土人,畢竟范圍有限。而這佛宗……因為佛法之教義,可謂佛光普照,任何人都可以信仰佛主。這等單個之人的信仰之力固然是微弱。比不過百萬蒙山之土人。可架不住數量多啊,整個極樂世界怕不是有億萬之人啊!這等信仰之力……乖乖,足夠佛主成佛了吧!也或許是這種信仰……是讓人快樂的根本?既然都是信仰。那魂修的十二大神跟佛宗的佛祖又是什么關系?我道宗……為何沒有道祖?我道宗為何就沒有信仰?”
蕭華愈發想得多了,這些以前他也曾想過,不過那時候都是懷疑和疑惑,如今見到了佛宗香火之昌盛,所想的不覺深刻。
慈慧睜開眼睛,見到蕭華同樣閉目思索,微微一笑,開口道:“提普師弟,可有什么感悟?”
蕭華并不睜眼,笑道:“小僧剛剛有些困乏,稍加休憩罷了!”
佛儒道之事情,也只有蕭華自己能夠解開,他可不覺得這個只懂佛法的慈慧能對他的體悟有什么幫助。
“且看遠處,已經到了圣人江!”慈慧也不以為然,將手一指遠處笑道。
“哦?這么快??”蕭華心里一動,睜眼看去,果然,就在遠處,一片碧水鋪灑在天地之間,碧水的一端連著山巒和綠蔭,碧水的另外一端則連著無垠的天際,那遠處的碧波跟天空之色甚近,哪里能分得出邊界?就好似那碧水本就是天河的傾落一般。再看那碧水之間,又是有一個個比之手帕還小的白帆,白帆之下玩偶般的小船,凝在碧綠中久久不動,蕭華明白,這些船不是不動,而是跟近處那些大船一般的漂流,只不過距離此處實在是遠,那些大船漂過的距離在他的眼中實在是太小。
“這……這是南海還是圣人江?”蕭華瞠目結舌了,這江面也太過寬廣了吧??
“瞎說,南海在哪里啊,這里只能是圣人江!”慈慧輕斥了蕭華一句,說道,“這圣人江號稱兩海之發源,不僅浩瀚壯闊,橫穿凈土世界,更是有萬千支流匯入其中,江域所到之地澤被億萬佛民,不知道有多少佛民依靠圣人江過活。”
“那是什么?”話說間,蕭華眉頭一皺,用手指向一處。
“哦?”慈慧不解,順著蕭華的所指看去。
但見那是一個數里大小的江灣,圣人江的江水緩緩的流過,在兩座山丘間略加盤旋又是流轉,這山丘間約有數里,就形成了一個很是平靜的江灣。兩個山丘本是尋常,也不甚高大,但在山丘之上居然建造兩個數丈大小的佛主金身,于是這個江灣也就不同。
此時,山丘之上,有不少的男女艱難的攀爬,到得佛像之前虔誠的拜倒。山丘之下,那江灣之內又是熱鬧的異常了。
蕭華所說的,乃是一個十數人的隊伍,這個隊伍中的所有人都是身著素衣,還有些婦女的鬢角之處帶著白花,隊伍的頭前,有數人抬著一個好似花籃一樣的東西,只不過,花籃之中不僅有花,更是有個老者周身一絲不掛躺在花叢之中。老者的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雙目緊閉,臉上顯露出一種近乎笑容的安詳。
這個隊伍走到江灣之側一個空閑的所在,緩緩的停了下來,頭前的數人將“花籃”放了下來,后面的十數人涌了上來,婦女將自己鬢角之處的白花摘下,扔在“花籃”之中,然后眾人合力將那“花籃”抬起,送入江灣之內!
江灣之內的江水雖然平緩,可同樣在流動,“花籃”進入江灣立刻隨著江水朝著江灣之中飄去。“花籃”本就是類似藤條所編制,剛剛漂出去數丈,立刻有江水涌入,那江水愈發的多了,漸漸將老者的身軀托起,而那“花籃”又是逐漸的下沉。
“阿彌陀佛……”江灣之側,那十數個男女臉上帶著笑意,雖然有些婦女的眼角帶著晶瑩的淚滴,可還是口中誦念這佛經,虔誠的異常。隨著眾人的目光,花籃沉入江灣之底,那老者的身軀確實半沉半浮,隨著江流波動。
很顯然,這是老者的一個葬禮,這十數個男女應該是老者的子嗣和親屬。若單是如此,未必能讓蕭華驚訝,無論是小玲瓏寺老和尚的火葬,還是曉雨大陸尋常修士的土葬,蕭華也都見過,這水葬算不得稀奇。可是,這個江灣有十數里大小,不僅江灣這側有很多人,就是江灣之內也有不少的人。
江灣之內的人,有些是在洗浴,有些是在虔誠的浸在水中,當然,還有一些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就那么漂著水上;江灣之外的人,有些跪倒在水邊,以頭搶地,不知口中嘀咕著什么,有些則是伏倒在水上,虔誠的用手捧起江水,大口大口的喝著,還有一些人則是手中拿著一些盒子,朝著江水中潑灑著什么,若不出蕭華的意料,當是尸骸火燒之后的余燼。
就在老者尸骸滑入江水的時候,江水之中還有幾個捧起江水狂飲的人,這幾個人不過就是稍稍的側讓,然后根本就不顧及老者的時候,依舊將江水送入口中!!
至于老者尸骸漂過,江水中的人都是視而不見,根本不在乎。
江水中的人沒有注意老者的尸骸,可水中的魚兒和天上的鳥兒卻是在乎,老者的尸骸漂入江灣不過多時,一條條肥大的江魚游了過來,圍著水中裸的尸骸,江面之上,數只鳥兒也飛落下來,或是叼食江魚,或是吞食尸骸。至于江岸之上那老者的子嗣,非但沒有著急的趕走鳥魚,反而臉上帶著了喜色。
“這……這些人……是不是太過瘋狂了?”蕭華看著江灣之內,各色人等不可思議的舉止,不覺目瞪口呆了,低聲說道。
“阿彌陀佛……”慈慧卻是司空見慣了一般,口宣佛號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提普師弟有些著相了!提普師弟莫非不知?這圣人江雖然掛著儒修‘圣人’之命,我佛宗也從來都沒有更改名字的打算。可這貫穿了凈土世界的大江在億萬佛民心中已經沒有了名字,無論叫它圣人江也好,叫它佛陀江也好,在佛民心中它只是一條佛江!是億萬佛民心中獨一無二的江!是一條充滿了佛祖祝福,一條承載了佛民前生、今生以及來生的大江。”
看著蕭華微皺眉頭的樣子,慈慧又是興奮道,“提普師弟見到此景,難道不高興么?難得不覺得這是我凈土世界佛光永駐之狀么?你可知道,這條大江在佛民的心中連同了極樂之地。江水的來頭是樂土的出口,這江水的去處是樂土的入口,你且看看那初生的嬰孩兒,他在此江水中洗滌之后得到了佛祖之祝福;而那個剛剛逝去的老者,他在此洗滌了一生的塵埃,他那骯臟的臭皮囊留在了江水中,他那干凈的魂魄隨著江水流入了極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