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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八千丈,高山風雪寒,廣寒凌空立。
至魔淵之事已過去數百年之久,一代金丹換新人,王朝更迭改天地,唯有廣寒甚遠而不可觸。
白玉宮殿半隱匿于云層之中,其彩熠熠生輝,當為天下之最。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凡人,多少修士來此瞻仰,但很少人能夠登上廣寒宮。基本上只有元嬰期才能借廣寒宴一事,進入那讓人心神向往的月宮。
山上一依托于月宮的修行訪市,這里聚集了天南地北的人,甚至不乏有尋仙的凡人。
雖然仙凡分離,修士沒有事情不會往凡俗跑,但上清宮并未對凡人有任何禁錮。凡人可以隨意出入修行界,只要他們不怕死的話。
掌柜坐在柜臺,用手托著下巴,雙目微閉打瞌睡。
忽然一道陰影向前壓來,掌柜心有所感的睜開眼睛,抬頭看到一個不修邊框的白發老者。
他衣著破破爛爛的,粗布麻衣,身材干瘦,雙目蒙著一塊布,懷中抱著一口老舊的破刀看不出修為,像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瞎眼老頭。
掌柜打起精神說道:“客官,打牙還是喝茶?”
“有酒嗎?”
老人的嗓音沙啞,仿佛沙子卡在喉嚨里摩擦。
“有,我們這有靈酒,有凡俗上好的女兒紅,您要什么?”
“我沒有靈石,也沒那黃白之物,你且看這個能不能吃上一口酒?”
一本破舊發黃的書放在柜臺上,封面上赫然寫著四個字刀法選錄
看到這一幕掌柜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不少,但并沒有給老人甩臉色,說道:“這位客官,我這里不是當鋪,我也沒那個堅定的眼力。若是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壇女兒紅。”
這一看就是不知哪來的野雞功法,但他為人處世之道就是不得罪人,一壇女兒紅對于他來說不算什么。
來者是客,笑臉迎人總不會得罪。
“好。”
瞎眼老人非常干脆的點頭,隨后自顧自的找了個角落坐下。沒一會兒店小二就將一壇女兒紅端上來,順帶捎上了一小盤茴香豆。
茶館人并不算少,兩層幾十張桌子,中間還有說書先生講故事。
先生大抵中年,修為僅有煉氣泛著一股窮酸味,算不得修仙,只能說是討生活之人。
“.仙人鎮魔淵,只手遮天,獨身擋萬魔,一聲愿出魔淵升天者上前來還天下太平!”
這套故事已經傳唱了數百年,街邊的孩童都能夠倒背如流,早已沒的心意。說書者嘴又不巧,道不出仙人之威,自然無一人喝彩。
瞎眼老人痛飲幾碗酒,隨后向說書先生擺了擺手。
“客官有何吩咐?”
“伱這故事不行。”
說書先生眉頭一挑,瞪了瞪眼,一生從酸氣倒是去了不少。
他拱手對天說道:“仙人鎮魔淵乃大功德,我等都受惠于此。若沒有當年仙人出手,天下指不定成了什么樣子。如果此故事不行,敢問老先生怎樣的故事才算行?”
如此帽子扣下來,恐怕就算是大門派弟子都不敢應聲。
周遭的人也向這邊投來了目光,其中善意甚少。雖然這說書人講的著實不精彩,但不能歸咎于故事。
瞎眼老人仿佛沒察覺出周圍的氣氛,依舊搖頭:“太舊了,太老了,幾百年的事情翻來覆去的講,講不出一點新意。”
說書先生嘴巴微張,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大膽。
“你下來讓我來講。”
說罷瞎眼老人抱著一口破刀走了上來,說書先生本就是窮酸膽怯之人,下意識的便讓開了位置。
在眾目睽睽之下,瞎眼老人深吸一口氣,嗓音拉開。
“魔淵之始為至圣至賢界,號遠古成仙之機緣,入者皆可為仙。然入者皆為魔,吞生靈,吃血食。其惡昭昭之心天下皆知,若破界而出必將以天下為食。”
“古有天尊,得億萬黎明以身殉道成道之,至圣至賢界非天下人之至圣至賢。”
“天下化神,僅有長生道人,魔淵之化神遠古大魔勢不可擋。”
至此聲音頓住了,緊接著嗓音猛然拔高渾厚如戰鼓。
“仙人鎮魔淵,救天下于旦夕,震雷霆而御天下向天下人借其靈物,以天地為爐,煉制仙丹.丹成之際,魔淵大魔出世,仙人一手震天劫,一手戰群魔。當問廣寒仙,許你化神之資,壽三千載。”
瞎眼老人聲音落下,許久無人回答,無人應聲。
說書人徹底被鎮住了。
“如何?”
“老先生妙贊,竟知道的如此詳細。”
“哈哈哈,畢竟老夫也聽了幾百年。”瞎眼老頭發出爽朗的笑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身軀變得比剛剛進來時挺拔不少。
突然他話音一轉道:“這個故事太老了。”
“好故事不顯老。”
“人顯老啊,少年出家,中年聽,人已半截入土未見仙。”瞎眼老人走回了自己的那一桌,抱起一壇酒噸噸噸的痛飲。
哐當一聲,空酒罐落地碎數十塊。
“說書的,我有一個故事能讓你唱到死,看好了。”
說書先生不明所以,還未等他提問那瞎眼老人已經抱著那口破刀邁步走出了茶館,他追出去只看到一道通天徹地的刀光。
斬向了九天之上的月宮,渺渺白云散開,露出了天下之最的廣寒宮。
瞎眼老人拔出那口破刀,刀身斑駁,缺口眾多,銹色不已。口中含著的最后一口酒噴在刀上,輕輕一甩寒光照天地。
“年少得長春,持刀出山村,今日試刀廣寒宮。”
他嘴中殘留著酒氣,雙膝彎曲跪在廣寒宮前,雙手將刀高高捧起,頭顱低下聲音高昂。
“莫一刀,受長春之恩踏上修行。聽聞仙人好天下神通,吾有一刀還請仙人觀之。”
聲音傳蕩方圓千里,無數修士投來目光,時隔多年竟然還有人不知死活的跳出來挑戰仙威。
許久廣寒宮中一道清雅悅耳的聲音傳出。
“仙人閉關,退去。”
莫一刀沒有聽從,仍然跪在廣寒宮外。無視天下人的目光,無視月宮的驅趕,如此便是十個春夏秋冬。
“刀不錯。”
平靜的嗓音傳入耳中,一個平平無奇的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莫一刀身前,輕輕的拿起了他雙手捧著的破刀。
其上蘊含著他的畢生所學。
道人觀摩了半響,隨后輕輕一揮便是刀光萬里,斬天辟地。
“刀法選錄,你要什么功法,神通,靈藥?”
莫一刀極力的壓抑內心的激動,聲音顫抖的回答:“求仙人賜吾一道雷霆,不求生只為死。”
數息過后,道人才緩緩回答:“可。”
破刀回到莫一刀手上,當他再次抬頭時天空已是雷云密布,明暗不定的雷光打在他的臉上,映照出興奮與恐懼的神采。
刀起,雷落。
天地震動,萬里無光。
莫一刀持一口破刀仰天長嘯,雷霆加身終見化神,入道不過彈指間便身死道消。
刀絕莫一刀,卒于雷霆,享年600余歲,無門無派,只留下了一口斷刀落在月宮之下,成一處刀修圣地。
廣寒宮之中,道人輕輕的抿了一口茶。
“莫一刀,刀絕也。”
趙地,九首堂。
九首,寓意九短九長之一,九短之首,是為刀者。
刀在修行界的人氣比不上劍,但使用它的人卻并不比見少。以筑基練氣等中下層修士為例,除開劍道名門之徒,大部分人的兵器要么是刀要么是槍。只要還沒有脫離凡胎肉體,基本都不會去用劍。
劍并不適合純粹的肉搏廝殺,相比之下刀與槍就有著極大的優勢。
九首堂就是一個用刀的宗門,它建在一處深山老林的靈脈之上,原本到處是荊棘樹木的地方被大型機械鏟平,一座座鋼筋水泥的建筑拔地而起。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鍋爐,其中靈火滾滾,每隔10秒就會噴出高達上千度的熱浪,宛如巨龍的吐息。
為了物盡其用,趙地官府打算在外圍建幾個火力發電機組,用來供給這個的用電。
靈火之下,掛滿了形色各異的刀具,有帶著長柄的斬馬刀,有刻的龍紋的環手刀,有單刃至簡的橫刀,彎曲如下弦月的寒月刀,佛門所用的戒刀
清脆的打鐵聲響徹高聳的鍋爐房,巨大的玄鐵錘落下,厚度達一米的合金地面都微微震動。普通人站在這里一錘子下去,哪怕沒有打在他身上其震動也足夠傷及內臟,就跟爆炸的沖擊波一個道理。
揮舞玄鐵錘的是一個身高兩米的鐵塔大漢,孔武有力的肌肉,古銅色的肌膚,國字臉,眼眉略顯凸起,遠看像一頭猛虎。
他名叫莫一刀,趙地九首堂堂主,九首堂鍛造有限公司老板,注冊資金10萬塊,目前兼職唯一打鐵師傅。
由于最近一年官府成功的攻破煉器法門的難關,培養了大量煉器師,九首堂的靈器價格不得不進行大幅度降價。自己那些弟子所鍛造出來的武器,現在只能通過私人渠道販賣官府根本不收刀劍之類的法器。
據說官府現在用的是重達50噸的玄鐵塊,10個人一同操控,練氣期殺筑基期如殺狗。
莫一刀對于玄鐵塊也是非常的贊賞,金丹期無用,可在筑基練氣層次簡直是無敵的存在。純粹的飛砸就不是誰都能擋下來的,更何況配上槍械。
官府很擅長這種集體戰斗。
于是乎莫一刀不得不加班加點的鍛造兵器,用來維持整個宗門的吃穿用度。雖然中低端法器受到工業化生產的沖擊,但對于筑基期的法器沒有任何影響,金丹期更是被評定為戰略級武器。
他一天能打2把筑基刀,加工加點5把不成問題。一把刀可以賣價值300萬的靈石,品相好一點的可以到千萬級別,甚至到1億也不是不行。但可惜拿出1億的都是世家門閥,而他們拿不出價值1億的靈石。
最后一錘落下,鍛造臺上的環首刀一道火光閃過,靈性充沛,熠熠生輝。
莫一刀放下重錘,拿起刀刃細細的把看,一口氣輕呼過刀刃,伴隨著一聲細微的嗡鳴無形的刀氣飛出,在合金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痕跡。像這樣的刀痕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遍布整個鍋爐房。
他隨手一丟,這口新鍛造好的大刀便掛在了上方的鐵鏈上,受到靈氣的滋養。
法器貴,貴在靈氣與材料。
“進來吧。”
緊接著一個同樣看起來非常魁梧的壯漢走了進來,他面容有些慌張,腳步略快,道:“師傅不好了,太陰仙子回來了,其他宗門來信說恐怕是要登臨鎮國級,整合趙地的宗門。”
“太陰仙子回來了?她竟然舍得回來。”莫一刀面露詫異,他本以為對方這么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哪怕月宮的駐地在趙。
說不定那天月宮放棄他們經營了這么多年的趙地,直接遷移去周地都不意外。
“沒錯,今天早上官府接到秦地的消息,說太陰仙子要申請成為鎮國級。”弟子說道,這對于所有修士而言無疑是一個重磅消息。
理論上鎮國級是所有修士的頂頭上司,沒有人喜歡給自己找個爹。無論是本土修士,還是轉世者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趙地有鎮國級。
而在他看來,太陰仙子是在搶他師傅的位置。在此之前整個趙地,最有可能成為鎮國級的就是絕刀莫一刀,要不是他復蘇得比較晚,絕對有他師傅的一席之地。
本來趙地與莫一刀都開始接觸了,預計再洽談個半年左右就可以正式任命,可突然殺出一個太陰仙子。化神巔峰,仙人嫡系,天下第一美人等等的背景,瞬間讓官府倒向對方。
最要命的是他師傅前世是被仙人打死的。
“秦地的消息?”
莫一刀抓住了關鍵信息,本以為只是傳聞,現在看來鎮國級的閉門會議是存在的。
他擺了擺手說道:“回去修行吧,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也不要參與其中。”
“師傅我們跑吧,天下之大哪里都是修行,我們.”
“我說回去修行。”
幾秒鐘后,這名弟子直接飛出了鍋爐房,重重的砸在了臺階上。如果是普通人這一下可能就一命嗚呼了,但對于煉體的筑基修士來說不痛不癢。
將弟子踹出去后,莫一刀對著空蕩蕩的鍋爐房開口說道:“出來吧,有事說事,無事離開,莫某這里不歡迎外人。”
下一個虛空微微扭曲,一個尖臉細眼之人走出來,修為金丹,氣息不正不邪。
金丹對于轉世者來說并不難,難的是金丹圓滿。許多的金丹是強行提上來的,根本達不到他們前世的標準。
“莫道友,小道.”
“招呼就免了。”莫一刀打斷道,“某對于庸人沒興趣。”
言語絲毫不留任何情面,讓到訪者臉上都不太光彩,但又迫于對方的實力不敢發作。曾經莫一刀筑基的時候就斬殺了一個金丹期,現在出入金丹實力恐怕更加恐怖了。
強一分壓死人,弱者沒有話語權這一點在修士之間從未因為世界變化而改變。
尖臉修士說道:“太陰仙子回來了,劍仙送回來的,鎮國級是秦飛將舉薦的,她是在世仙嫡系你爭不過。”
“周、秦、齊都已經完成了對靈脈的全面掌控。不管名義上還是實際控制權,都落入了在世仙手中。趙地是我等最后的自留地,我們必須爭取一下。”
莫一刀虎目微睜,如鐵塔般的身軀微微向前傾斜,那人下意識緊繃身體。
“你們要與仙人爭?”
“修行貴爭,靈脈本是天有,從來不是屬于誰的。那在世仙霸道孤行,奪天下之靈氣予凡人,總有一天會惹得眾怒,道友你不是一個人。這天底下也不只有在世仙一尊強者,往后總會有與他持平甚至更強大的強者。”
“他現在也不過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而我今日是奉命前來,想請您攪亂太陰仙子登臨鎮國級,至少挫一挫她的氣焰。”
尖臉修士沒有做正面回答,但莫一刀就當他承認了。
一抹寒光閃過,一顆頭顱連帶著神魂被刀光斬滅。
莫一刀沒有再用正眼去看倒地的尸體,目光低垂的打量著刀身,上邊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他由衷的感嘆道:“不如我那口破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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