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真人一邊走,一邊好奇地上下左右看著,直到三人面前,才笑著沖張木子一拱手,“多謝上宮道友,做下好大一場功德,佩服佩服!”
“麒真人過獎了,”張木子客客氣氣還禮,對方可是十方叢林的老大,她還沒資格跟對方擺譜,起碼人家以禮相待,她絕對不能失禮
還禮之后,她正色回答,“此事我不敢貪功,只是從中撮合而已,主要還是仰仗了煙霞觀和三茅廟的李道友,還有朝陽大修堂的李同參李小友,他才是這場功德的第一人。”
麒真人雖然是監院,但是他對煙霞觀的事情,管得并不多,小事上基本放手,平日里沒事,他喜好的是煉丹,胖子麒的丹藥,在上宮真人的眼里,都是好東西。
不過這次煙霞觀派出大量人手來開山,還用了相當多的開山、化泥符箓,短短時間開鑿出長六里多長的山洞,這種大事,必須得他拍板。
所以他對李永生也有所了解,并不奇怪這本修生為何被稱作同參。
他側頭看一眼李永生,非常鄭重地作個揖,正色發話,“多謝李道友,救黎庶于水火之中。”
“真人謬贊了,”李永生恭恭敬敬地還禮,“小子不過胡思亂想一番,倒是煙霞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陪小子胡鬧,才是真正的心系黎庶。”
這都是該有的禮節,話也都是客套話。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麒真人見他沒有少年得志的狂妄,行止中規中矩,忍不住夸贊一聲,“怪不得上宮如此看重于你。”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答話——他該怎么回答?
就在這時,李玉峰發話了,“麒真人,此事我三茅廟也有份出力。”
“當然不會令你白忙,”麒真人身后,一名女性真人發話了。
“馮真人能體諒便好,”李玉峰呲牙一笑,“能否容我三茅廟在這里建個分觀?”
“想啥呢你?”一名上人冷哼一聲,臉色頗為難看。
此人從露面的時候,就是一臉的陰沉,后來李永生才得知,這人便是陳經主。
陳經主看李玉峰不順眼,那簡直是必然的,無非是堪輿罷了,雖然他不會共振之類的符箓,但是認真起來,誰又能比誰差多少?
雖然都管梓默真人說,李玉峰是張木子托他找來的,一開始他也不知道,北極宮人想做什么,但是陳經主也得相信不是?
“子孫廟的分觀,確實不可能,”梓默真人點點頭,“此地惠及眾生,正合常住之意,還是另起十方常住為佳。”
他的話的意思是,這里這么大的動靜,足夠再建一個十方叢林了——不是下十方,而是真正的十方叢林。
這話還真不算特別不靠譜,為什么這么說呢?這個平臺搭建起來了,發現者、設計者李永生和組織者張木子,在不久之后會離開,如果建造者煙霞觀無異議的話,來一撥道友接手,又能獲得四大上宮的認可的話,就是新的一家十方叢林。
但是,這個可能也只是理論上存在,首先,做為一家十方叢林,這個地方小了點,而且除了一個人造的冰洞,沒有別的東西。
其次是,想成為被四大宮認可的十方叢林,真不是隨便什么人就能做到的。
第三就是,這個冰洞對當地黎庶,有相當大的幫助,十方叢林一旦據為己有,不太好看。
所以梓默真人這話,只是堵李玉峰的嘴——這地方都有可能成為新的十方叢林,你子孫廟就別瞎惦記了。
正經是煙霞觀可以在附近設個下十方,一邊管理冰洞,一邊有效地刷聲望。
不過現在說這些話有點早,要做功德的張木子尚未離開,她在這里一天,就是這里真正的主人,沒誰敢跟她爭——玄女宮來了人都沒用。
“那我就白在這里幫忙了?”李玉峰黑著臉發話。
“你子孫廟的人,能不能不要這么市儈?”那個女性真人發話了,她一臉的不高興,“參與了這一場功德,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嗎?”
“有功德我當然高興,”李玉峰微微一笑,“我想請三茅廟的師兄弟前來參詳這一陣法,煙霞觀不得阻攔。”
“你跟我煙霞觀說這事?”馮真人驚訝地看他一眼,“麻煩你找準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是張木子——李永生都不算,因為他沒有道宮身份。
煙霞觀很想得到這塊福地,但是做人得要臉,得尊重道宮的規矩。
“切,早晚是你們的,”李玉峰不屑地哼一聲,這點事兒誰不清楚?
不過他也無意太過目中無人,于是看向張木子,笑著發問,“我琢磨一下陣法,可以吧?”
張木子笑一笑,“我還以為你想要點銀錢。”
子孫廟重錢財是出名的,但是李玉峰知道這陣法的重要性,他緩緩搖頭,“我也要賺功德,而且,這個觀察的機會,又豈是銀錢能買來的?”
“我北極宮從不敝帚自珍,從來很看重道友之間的交流,”張木子點點頭,“我做功德期間,你想看就看,莫要亂動就是。”
至于說做完功德,她就不管了——你跟煙霞觀商量吧。
簡單的交流之后,煙霞觀的一干高層又參觀了新開發的冰洞,里里外外看了一個遍,最后那名女性真人還留了下來,也是觀察陣法。
真人姓馮,是從底層一步一步修行上來的,俗名馮文艷,目前是煙霞觀三都之一的都講,她在陣法、堪輿等方面,有極深的造詣。
冰洞的消息傳出去之后,當天晚上,就來了足足有千余人來取水,這還是夜里的山路不好走,到了第二天,來取水的人超過了兩千。
通義鎮上總共不過五千人左右,就有兩千人來取水,山路之上,隨處可見白發蒼蒼的老翁和稚齡孩童,他們拿不了多少水,但是能弄回去一點是一點啊。
李永生是徹底不用去中修院了——去了那里也沒人,半大孩子們都跑到這里取水來了。
通義鎮到這里,原本沒有路,硬生生被人踩出了一條路。
二十多里山路,來回就是五十里,為了弄一點水,不容易啊。
但是跟前幾日相比,現在又像是生活在天堂了,來取水的人,可以先一氣喝飽,然后打上水回去——這里的水,是道宮造出來的,不要錢的。
又有人趕了騾馬前來馱水,然后拉到鎮子上叫賣,賺幾個辛苦錢。
不過水在鎮子上賣不起價錢——賣得貴了,別人就不買了,好像我們不會取水似的。
于是沒過多久,這些人將水賣到了其他的鎮子,那樣就能多賺點錢。
別說,這還真是個不錯的買賣,冰洞里出的水晶瑩清澈,直接喝都沒問題,益州府地界,這樣的水真的太少了。
三天之后,有其他鎮子的人來冰洞取水了——有人是買不起,自己來取,更多的是取了水自己用之外,還向外賣。
張木子不管這些,只要這些人不在此處惹是生非,她就不過問。
但是通義鎮的人不干了,冰洞出水,還不知道能出多少呢,你們亂糟糟地都來取,萬一傷了根本,我們都沒得喝了。
黎庶也知道,這是道宮的功德,不敢相求道宮,就自發地在外面組織了人手,阻止外鎮子的人來取水。
一開始,通義鎮人多勢眾,占了上風,但是隨著外鎮子的人越來越多,有那勢力大的,就組織了心狠手辣的兇人,拿著刀槍棍棒來搶水。
一開始,外來人也忌憚道宮的存在,不敢下狠手,但是打來打去,性子發了,就顧不得管那些了。
終于有一日,他們連續打傷了十幾個本地人,搶到了洞口。
通義鎮的人立馬稟告仙姑,說有人搶奪我們的機緣——真的難得,黎庶都知道“機緣”二字了。
張木子對這個不是很擅長,就異常地惱火:我做功德,你們不是應該好好地配合嗎?
現在搶來搶去,竟然傷了十幾個人,尼瑪……真當我道宮是擺設?
她想懲治幾個人,又覺得這么做,似乎不太好,于是就找李永生商量:我該不該殺倆人?
不等李永生回答,煙霞觀的都講馮真人發話了,“你告訴他們,傷人者不得入內取水。”
張木子確實缺少經驗,于是就誠心請教,“可是本地人擋著外地人,不讓取水,我做功德,求的是越多越好……偏幫本地人不行,可是偏幫外地人,似乎也不妥。”
“這些事,你讓他們去商量,你管這些做什么?”馮真人無心跟她說太多,她的心思還在琢磨陣法上呢,“反正不許傷人,你聲明這一點,他們之間……自會商量出辦法來。”
張木子愣了一愣,然后恭敬地一拱手,“謝過真人指教。”
馮真人的辦法確實不錯,一個合格的領導,就該是這樣,道宮抓總綱就對了,那些細節,由下面人去搞就可以了,考慮那么多沒意思。
她也是身為都講,管理了一大片攤子,有經驗了。
但是對張木子來說,這確實是收獲,無為而治,正是道宮強調的一種境界。
當然,道宮其實并不是那么良善的,無所不為,也是道宮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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