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雖然聽得隊長仿佛是隨口抱怨的玩笑話,卻意識到這里很可能有幾分真意,不由問道:“莫斯提馬?”
郭守明輕輕點了點頭,“其實那對絕地師徒剛剛進入星系的時候,董事會就打算派我去處理了,但我以南鶴禮的善后工作為由,強行推掉了。而結果你也看到了,夏閻那個蠢貨被她戲弄得焦頭爛額,時不時就要去蒼穹頂給董事會賠禮道歉。”
“夏閻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聲音沙啞的零號,用不屑一顧地語氣評價道,“如果不是姓夏,他連給安保總局看門的資格都沒有!換成是隊長你的話……”
“又會有什么不同呢?過去這些年我之所以能戰無不勝,是因為我不會選打不贏的對手。那可是絕地大師啊,共和國的秩序維護者,腦子進了水的人才會迫不及待地與那樣的人為敵。”
零號對此卻有不同看法:“我看絕地武士也沒什么了不起,剛剛在機庫,只差一點就讓那小子粉身碎骨了。”
郭守明說道:“肖恩只是個學徒,一個年齡只有你一半多的學徒,而你已經被逼得放棄正面戰場,只能以陷阱暗算他了,最后還沒能成功。”
“那是因為……”零號爭辯道,“有人暗中泄密!那小子分明是在最后一刻知道了神雷上有炸彈,才會及時避開的!”
聽到這里,郭守明卻不置可否:“絕地武士對危險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不需要什么人提醒,肖恩也可能察覺到飛船上的危險,及時做出反應……好了,這件事不必再討論了,過去的事就過去吧,未來一段時間,我們不會再和白銀接觸,更不會與絕地武士為敵了。”
零號說道:“是這樣嗎?可是我看那個李鈺,好像很想借著絕地武士來做些什么呢,到時候……”
“到時候我應該還在閉門反省,黑翼也在重組整備,恐怕無力處理白銀騎士團和絕地武士聯手帶來的風波。而且也未必需要我們出手,李鈺這次表態這么激進強硬,連黑翼都不放在眼里,其用心已經昭然若揭,之后自然有人會比我們更緊張。”
說到最后,郭守明忽然忍不住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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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么喜歡講職責和本分,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職責和本分吧,面對一個出乎意料的頑強進取的競爭者,你要怎么發揚你的本分呢?”
而笑過之后,倉儲區里卻沒有零號的附和聲,那個喜歡躲在影子里的百貌之人,早在笑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知趣地離開了。
因為在幾乎所有人的印象里,郭守明都是個極端不茍言笑的人,笑容這種表情,幾乎只會禮節性地出現在一些無法回避的社交場合里。
所以,一旦郭守明笑起來,就意味著他不希望身邊有其他人。作為最為心腹的零號,自然就懂得退場的時機。
而一陣嘲諷似的笑聲之后,郭守明并沒有收斂笑容,反而掛著略顯猙獰的表情,伸手推開了面前的金屬箱,輕聲問道。
“你說呢,玄黃血?”
肖恩做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
夢境的內容難以言喻,短暫的夢境被分割成了無數靜止的畫面,其中大部分是他來到乾星系以后的所見所聞,有和師父在莊園分別時的畫面,有他在紅杏小隊與隊友們互動的日常,當然更有遭遇夏溪后,一次次的三觀洗禮……
但除了這些色澤艷麗,內容醒目的夢境碎片之外,還有很多意義不明的細碎畫面。
其中,肖恩看到了一群模糊的人影,他們身處一片紅砂漫天的荒涼星球,身形因痛苦而扭曲,仿佛是一副呈現苦難的藝術畫作。
肖恩還看到一片原始而茂密的樹林,一群衣衫襤褸的開荒者在林間空地升起篝火,歡聲笑語。這些開荒者有人類,有提列克人,有伊索人,有威奎人,還有一些肖恩也認不出的種族。他們雖然形貌各異,文化習俗也不同,此時卻在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斗,為同一種喜悅而歡笑。
開荒者中,肖恩隱約看到了一些頭生犄角,皮膚上覆蓋著鱗片的影子,只是不及細看,畫面就似水泡一般破碎,新的畫面取而代之。
在同一片土地上,茂密的樹林被鋼鐵構筑的城市所取代,開荒者們在這里建立起了繁華的家園,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富庶文明的生活。但是城市里的居民卻不再是開荒團隊那般包羅萬有,而是以人類為絕對主體,幾乎看不到其他種族的身影。
這種變化讓肖恩莫名感到有些神傷,而就在此時,夢境中所有的碎片都融化消失了,一個面容模糊的女子占據了夢境的全部,肖恩看不清她的面容,甚至無法辨識她的身材輪廓。
但是莫名地,肖恩自心底產生了強烈的親切感,仿佛這個模糊不清的女子,對他有著異常重要的意義。
再之后,肖恩便豁然驚醒。
睜開眼,視線仍有些模糊,依稀可以分辨出眼前是一塊塊拼接地歪七扭八的銹跡斑斑的金屬板。板塊的縫隙間,有一顆銹色的液滴,沿著邊緣緩緩滑動,最終滴落下來,落到地上的一只金屬罐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滴答。
仿佛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下一刻,如潮水般的嘈雜聲音涌入肖恩的耳中。
腳步聲、機械引擎運轉的隆隆聲、劣質音響發出的金屬味十足的音樂聲……以及密集的對話聲。這一切共同編織成了一曲并不和諧的吵鬧音樂,讓大夢初醒的絕地學徒感到頭腦一陣木然,只能被動地接受著周圍的嘈雜信息,仿佛一片呼嘯的汪洋中的孤零零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