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當某人說“我記住你”的時候,就意味著他除了記仇之外就束手無策了。
可謂標準的敗犬之吠。
而伴隨龍頭留下敗犬之吠后,灰溜溜地離場,這場發生在兌4399的突襲戰終于圓滿結束。
紅杏小隊大獲全勝,不單找回了失物玄冥,還在奢華的小樓中搜刮了一波不義之財,極大豐富了戰果。更重要的是,當場打了龍頭的臉,大快人心!
當然,也多少留下了一些問題——比如那些被青龍劫掠到軍事基地的平民。
關于如何處理好這些平民,紅杏小隊內部出現了意見分歧。
“想救人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們人太多了。”隊長安平連連搖頭,“幸存者一共27人,紅杏號目前限載只有6人,正好勉強把咱們幾個放下,多一個空位都沒有。”
肖恩聞言頓時眉毛一揚:“6人?隊長你這個算數……”
卻見安平沖呂楠的方向努了努嘴,于是肖恩頓時了然:呂楠這人高馬大外加喜歡全副武裝的火力手,一人足以抵上兩人。
安平又說:“紅杏號為了特化機動性,大幅削減了內部可用空間,所以我們平時就連搜刮戰利品都要有選擇性地刮,不然貨艙立刻爆滿。這27人就算壓成片兒,也絕對塞不進紅杏號里。嗯,最多塞個五六片吧,你打算讓他們抽簽選幸運兒嗎?”
肖恩說道:“未必一定要裝在紅杏號里。”
安平失笑:“那你是打算開27張掛票,用繩子把他們掛在機翼兩側帶回去?”
肖恩說道:“我打算征用這個軍事基地中的貨運飛船,我通過地下室的控制臺觀察過,機庫里停著三艘貨運飛船和超過二十架小型穿梭機,都是來這里聚會的達官貴人們的座駕。而我同樣也向幸存者求證過,他們中有5個人可以駕駛貨運飛船。”
安平的笑容逐漸消失,因為他發現肖恩的態度異常認真。
“我們并不是來救人的。”
肖恩反駁道:“也不是來見死不救的。”
安平認真地注視著這位倔強的新人,勸說道:“放棄吧,那些人已經是死人了。”
肖恩只覺可笑:“我從沒見過會跑會跳,能說能笑的死人!”
安平嘆了口氣:“我不是李老大,沒有那么好的口才,但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你想救人,這份圣母……這份善心誠然可貴,但你的努力不但是無用功,還會拖累到其他人。”
肖恩卻不以為然地爭辯道:“只是多向寧濤提一個條件而已,讓他分一條貨運船載著這些無辜的平民離開,他難道會不同意嗎?”
安平說道:“他當然會同意,但他也當然會在事后反悔,這些幸存者見證了乾坤集團最黑暗的一面,你覺得寧濤有膽子放他們活著回家?他就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這些人閉嘴的!”
肖恩長長出了口氣,這一層他當然也想到了……但此時聽人提起,仍覺得情緒有些難以平復。
“在確保平民安全以前,我們不放寧濤離開……”
“沒用的!”安平斬釘截鐵道,“你還沒想明白我們的處境嗎?我們一直都是腳踩在鋼絲上!就憑我們這區區一隊5人,憑什么能在群敵環繞的兌4399占得主動?無非是我們拿捏住了寧濤的性命來威脅他!這種情況下,最忌諱的就是暴露自己的弱點,讓他反向威脅到我們!我們談不起任何條件!”
肖恩點點頭示意理解,不過在他來得及開口前,安平又補充道:“無論你設計了多么精巧的計謀,都不可能憑空抹消由此產生的風險,你想要的越多,就必然要付出越大的代價,而現在你根本沒有支付能力!沒有隊友幫助,你甚至連自己的小命都保證不了,哪來的余力去考慮別人的死活?!”
說到最后,安平的聲音已經明顯染上怒意。但肖恩仍在嘗試說服他。
“我知道我只是團隊的新人,沒有資格專斷獨行,更遑論要隊友陪我一起冒險行善。但畢竟我已經是團隊的成員,所以我應該也享有相應的福利——這次任務的所有收獲,應該都有我一份吧?”
安平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肖恩的用意,不由倒抽了口氣:“你特么真的是瘋了吧!?”
肖恩說道:“紅杏小隊講究自負盈虧,那么我希望以此次任務的全部收益作為酬勞,聘請各位來幫我這個忙……”
“你的酬勞要是請不動我們幾個呢?”
肖恩說道:“那就賒賬吧,連李鈺團長都能放心大膽地讓我欠上一百萬,我想紅杏小隊應該不至于小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安平還真是無言以對了。
肖恩是真的鐵了心要救人,已經近乎失了智了!
許伯聽不下去,站出來說道:“肖恩,對你來說,圣母病就那么難忍?”
肖恩想了想,笑道:“讓你三個月不吃禁藥呢?”
“靠,有那么嚴重嗎!?”
對肖恩來說,的確很嚴重。27條無辜性命擺在眼前,明明有機會予以拯救卻袖手旁觀,那幾乎等同是他親手犯下謀殺罪了!
肖恩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一時冷漠。
或許這種心態的確就是許伯所說的圣母病,而圣母這個詞在很多時候的確是貶義詞……
但這個世界上,只要不是慷他人之慨,那么圣母總歸是多一些更好吧?
肖恩并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什么不妥,當然,他也尊重隊長等人的價值觀,所以他現在只希望雙方能夠求同存異,盡量達成一致。
安平被肖恩用璀璨有神的眼睛注視著,只感到一陣無力。
“這樣吧,既然關系到小隊全體,就投票表決吧,許伯你先來。”
許伯罵了一聲:“隊長你可真會挑人啊,扮壞人就要我先來?好啊,我反對!我現在大把戰利品在身上,任務結算的分紅夠我吃半年的禁藥,所以多一點風險都不想承擔。”
安平欣慰地點頭:“算上我,反對票兩票,接下來是小莊。”
說著,他拿出了一枚細小的通訊器,接通了紅杏號。
“小莊,剛剛的對話你也聽到了,給點意見吧……友情提示,隊長希望你投反對票。”
莊原瑛在彼端沉默了一會兒,并沒有立刻站到安平一邊,而是細聲細語道:“如果能救到那些人的話,我想……”
安平打斷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選擇站在年輕帥氣的新人一邊。”
許伯對年輕帥氣一詞簡直咬牙切齒,說道:“隊長,我剛剛的反對票能不能算成兩票?”
“你把自己攔腰斬成兩截,再讓下半身學會說話,就算你兩票。”安平搪塞過丑陋的嫉妒醫生,目光轉向他最大的期望。
呂楠。
現在贊成和反對都是兩票,所以勝負的關鍵就在呂楠。
而以他對呂楠的了解,她多半會投反對票。
畢竟當初她的至親之人,可以說正是因為身邊人的袖手旁觀而死。而呂楠也絕沒有高尚到能以德報怨,對于所謂見義勇為,她幾乎有著本能的排斥。
尤其是問題關系到所謂“無辜人命”的時候,呂楠的標準更是會變得格外嚴苛。
而被安平以無比期待的眼神看著,呂楠頗為不快地嗤了一聲,而后問肖恩道。
“新人,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就算真的僥幸活下來,也已經社會性死亡了。”
肖恩點點頭。
道理并不難猜,剛剛安平也已經警告過,乾坤集團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這些受害人安然回家的。現在是寧濤千方百計要滅口,若是寧濤失敗了,也無非是換其他官員來滅口,事情的本質都不會變的。
這些幸存者就算真的回到家,也會發現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注銷,意外死亡的證明早早就由乾坤集團開給了他們的家人。
而城市里本應保護人民的安保戰士們,則會毫不猶豫地向他們抬起槍口。
呂楠見肖恩點頭,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些人并不會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他們有的人會埋怨你為什么救人不能救得徹底一點,有的人會懷疑你和乾坤集團、青龍是一伙人,還有人會干脆憤世嫉俗地恨上每一個人。”
肖恩說道:“但也會有人真心實意地感謝我,對嗎?何況我并不是為了讓人謝我才去救人的,就算一個感恩的人都沒有又如何呢?同樣,我也不認為只有高尚的人才有資格活下來。就算他們忘恩負義,在我眼里依然是被劫掠來的無辜之人,他們不該死在這里。”
呂楠聞言,嗤笑道:“真是經典的圣母回答,我給你負100分,聽得我反胃。”
肖恩聳聳肩,這個結果雖然令人失望,但也是合情合理吧。
肖恩沒有辦法強迫每一個人都接受自己的價值觀,同樣他也很理解那些受過創傷的人,可能會對行善這種事產生應激反應。
呂楠如果一定要投反對票,那也是無可奈何的。肖恩并不會埋怨她,如同他不會埋怨安平和許伯的反對票。
但是,在呂楠真正投票之前,還請允許他再做最后一番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