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魔養成系統

394 是量子眼神

午時,物院行政樓前,閔建中直接躥出了車子,跑著上樓。

他已調動了更多的資源去尋找解其紛,他很確信,就算他不做這件事,也一定會有更多的部門正在做這件事。

至于李崢,鐘平已經請到了,他們正在往這邊走。

閔建中也只好往樓上跑。

這一個上午,他好似經歷了三級跳一般,此時整個人亦已處于崩潰邊緣。

當看到第一篇論文時候,震驚之余,他很清楚這里面出問題了,因此第一時間殺到物院,想著要敲打一下眾人,順便與李崢聊聊,解開心結。

倘若自己出面,再高傲的人也該給個面子了。

當他看到第二篇論文的時候,平日的矜持與理智也隨之被瞬間沖散,誰對誰錯,有什么誤會,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事情是按住李崢,留住李崢,哪怕李崢要求給一只貓教職都可以。

好在自己出面,這一切尚有解決的機會。

當他看到第三篇論文的時候,才終于發現自己的判斷是如此荒謬。

李崢從來就不打算,也不需要什么談判或滿足。

甚至就連解其紛,也輪不到薊大給他恢復教職了……

最初,閔建中希望李崢能說明情況,解釋為什么一定要與外校合作。

現在,他才發現原來這根本就是反的,是自己要向李崢匯報情況,并立刻反饋出處理方案。

搞反了,完全搞反了。

不是李崢要用成果跟學校談。

而是學校為了留住李崢要拿出足夠的誠意與他談。

留給閔建中還原事件全貌的時間不多了。

此時他內心的吶喊也極其簡潔。

為什么就是自己呢!

怎么就讓自己趕上了呢?!

閔建中幾乎是用拳頭撞開的會議室大門。

會議室里留守的人像是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驚嚇一樣,都“蹭”地站了起來。

隨著閔建中進來的劉奇和楚佑華則低著頭溜到了自己的坐席前。

閔建中行至桌前,匆匆掃視之間,很快鎖定了理論物理研究所的一位老教授。

閔建中見了此人,氣息忙收了收:“張琪教授……您什么時候來了?”

“解其紛曾是我管的,此事我也有責任。”老教授抬手道,“先不急說這個,最新的那篇魔角理論我粗看過了,架構是自洽的,但內容還要計算很久,考慮到有兩項實驗結果作為支撐,Nature置于版頭,以及一位令人難以置信的人掛名通訊作者,我想他一定是對的。我本想第一時間就聯系你,但電話不通,稍作打聽后,只好來這里等了。”

“您坐……”閔建中揮著手讓大家坐下,自己卻搖著頭道,“剛才太激動,手機壞了,還沒來得及看論文全貌,您說的通訊作者是哪位?”

“是教授。”張琪輕輕點了點頭。

這不是廢話嘛!!

閔建中有些不耐煩,剛要發問“那么到底是哪位教授”的時候……

嘴巴忽然僵住。

如果只提“教授”,不掛姓不提名……

那就只能是一個人了。

“楊………?”閔建中支吾著問道。

張琪點頭,其余人則低頭。

閔建中一癱。

好了,徹底涼了。

能請這位封筆幾十年,在世的最大物理學家出山。

Nature送個頭版專題都顯得太過小氣了。

后面是一場何等的地震已可想而知。

沉默之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一位年輕老師著急忙慌地探頭道:“李崢來了,在上樓了……”

以閔建中為首,全場人瞬間肅穆起立。

閔建中更是走出會議室迎接。

樓梯口,卻是鐘平的身影先出現了。

“這邊……這邊……”他一只手向前引著。

然后……

李崢他……

拉著一個女生的手就這么出現了。

提靜而來。

不怒自威!

閔建中瞬間感覺一股血涌到了嗓子眼。

忍住……忍住……不要噴出來。

咽了好幾口,李崢也終于行至門前。

閔建中硬著頭皮伸出手。

他太難了。

面前這個人看上去明明只是一個學生,還是大一的那種過于帥的學生……

卻要上最高的規格,最鄭重的禮儀。

“李崢你好。”閔建中盡全力體面地說道,“我是我校學術事宜的最高負責人,閔建中。”

李崢卻沒什么架子,只笑著握手。

“閔校長好,網站上見到過您的,感謝您的重視。”

看著李崢英俊的面龐,感受著李崢手掌的溫度,聽著李崢如春風般的暖暖問好。

這一刻,閔建中雙目濕潤。

經過一上午的打擊,不覺間他早已將李崢想像成一個魔王,必然會誰也不屌,轉著圈螺旋登場,然后把所有桌子都給掀了。

哪知道是個如此三好的學生。

“是我來晚了!”閔建中雙掌緊握著李崢,緊抿著嘴努力矜持著說道,“之前,無論你還是解老師,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公,通通大膽的告訴我,我們現場處理現場解決。”

“哪有。”李崢笑道,“物院大多數老師都很好的,我在這里集訓過,這學期也報了五六門物院的課,受益匪淺,之后的合作里,鐘院長和隋老師也都非常熱情,是我要感謝物院的栽培。”

閔建中聽著這些,作為一名頂級科學家,他的腦回路似乎也不夠用了。

如果一個人的表達恰到好處。

那就完全分不出來他是在說真話還是在陰陽。

好在李崢沒有讓大家尷尬太久,很快讓了讓引出了林逾靜。

“這位是物院大一的林逾靜同學,這次課題的核心想法與關鍵思路,都是她的手筆。”

“太好了,太好了,林逾靜同學也來了。”閔建中忙與林逾靜短暫握手,“都是當世第一等的杰才,感謝你們選擇薊大。”

“唔……”林逾靜慌巴巴答道。

“她說不用感謝。”李崢翻譯道。

“哦……哈哈……果然是惜字如金啊。”閔建中忙撒了手做請,“我們已經在盡全力聯系解老師了,不如我們一邊等一邊說?”

“不敢,閔校長請。”

接下來,更加魔幻的一幕發生了。

會議室內,全體與會老師保持站立,靜靜地等待李崢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坐席。

他們不太敢直視李崢,又不太敢不視,最終都為目光找到了一個微妙的角度。

既看又不看,既沒有直視的冒犯,又沒有不視的輕待。

在這樣概率分布的目光中,李崢保持著微笑,與林逾靜一步步走向了會議桌的主賓席位。

可以,有量子味兒了。

隨著閔建中與李崢相互謙讓著落坐,其他老師方才坐下。

第一次坐在會議桌的這個奇異角度,一覽大家半低著頭,似在聽似在逃的坐姿,李崢恍然有了種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當你能夠為所欲為的時候。

卻發現已無人與你平視。

所有人都低著頭任你為所欲為。

在這恍惚間,才幡然發現。

自己的學習,已經好到超越了這世間的尺度。

此等寂寞,又有誰……

“唔……”林逾靜偷偷揪了下李崢。

雖然喊著唔所欲唔,但真的唔起來,還是唔了。

李崢淡然一笑,在桌面下輕輕抓住了林逾靜的手,十指緊扣。

還好,這高處還有你。

雖然,這一系列行為,都在桌子底下。

但臉上那酸爆的神情,卻又是無可隱瞞的。

致使在場的老師,都難免氣,抖,且冷,

閔建中太難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打破了這個場面。

“咳……那么首先……我代表學校再次對李崢、解其紛、林逾靜、歸見風表示感謝與表彰。”

“因為我的手機……壞了,所以更多的信息暫時也無法傳達。”

“但我相信,校領導、上級部門領導以及各學科單位領導,一定已經在傳達相同的信息。”

“以上幾位,能在如此艱苦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成績,值得最宏大的表彰。”

“但我們更需要反思,為什么,如此優秀的科研工作者,只能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中堅持工作。”

閔建中話鋒一轉,冷眼掃視左右兩邊。

“今天,在這里,我們要將事情一項項摘清楚。”

“第一件事,關于解其紛的調動問題。”

“我們雖然還未聯系到解其紛本人,但這并不影響我們反思自己的工作。”

“鐘平院長,請原原本本地說明,為什么要在明知解其紛正在指導課題的前提下進行調動,為什么要將一位理論物理學家調往下屬企業。”

鐘平黯然點了點頭。

調走解其紛這件事是劉奇提的,但的確是他本人簽字批準。

即便他不知情,也沒有簽字,但只要事情足夠重大,最高負責人也將必然成為最高責任人。

事已至此,鐘平避無可避。

“首先,這是我個人的判斷錯誤,是我的失職。”

“我認為解其紛沒有能力指導李崢等人的課題研究,并存在將他們引入歧途的風險。”

“此外,在多年的教學工作中,解其紛僅為極少數學生服務,因此我并不認為他適合‘講師’這個職位,在本學期開學初便將他調往實驗中心。”

“此后,我在李崢等人隨解其紛研究的過程中,也并沒有去了解他們研究的內容,而是陷入了經驗主義,認定他們在進行一場沒有結果且弊大于利的研究,繼而批準了人事部門對解其紛進行調職的申請。”

“此事主責在我。”

“今后如若還有機會,我一定親力親為,為研究人員提供最大限度的理解和幫助。”

鐘平講完,閔建中應了一聲,接著望向李崢。

“不僅是鐘院長,我同樣也犯了這方面的錯誤。今后我、包括我們校學術委員會,都必定全力支持諸位的研究,類似的情況絕不可能再現,這點請你放心。”

“謝謝閔校長的重視。”李崢點頭應了,隨即舒了口氣,“閔校長,各位老師,我能說兩句么?”

“當然,請。”閔建中等的就是這個。

來吧,掀桌子吧!

掀爽了咱這事兒就翻篇了。

罵,趕緊罵!

然而李崢卻只是舒了口氣,并沒有任何要干死人的意思。

“除去簽字批準解老師的調動外,我不認為鐘院長犯過什么錯誤。”

“解老師對于多數同學教育上的失職,以及多年來消耗資源卻無成果的情況,都是客觀事實。”

“我與逾靜、見風等人,畢竟也是大一新生,在此前不過走運發了一篇電鏡論文罷了。”

“如果這種程度就能得到您剛剛說的那些優待,那鐘院長一天工作24小時也不夠用,物院的經費再翻十倍也耗不起。”

“不僅如此,其實在全程,鐘院長已經為我們提供了相當的照顧,無論是對解老師的過往還是對我們研究的判斷,都是非常合理且真摯的。”

“在這個過程中,包括隋淼老師,也都非常中肯地表達了對我們的擔憂,我個人也接受了老師們的意見,縮減了課題團隊,將課題失控的風險降到最低。”

“所以無論何時,我都很感謝鐘院長。”李崢說著沖鐘平點頭道,“謝謝您,也謝謝物院絕大多數的老師們。”

鐘平受寵若驚,焦灼片刻后,卻又釋然一笑。

“也謝謝你的理解。”

“但這里還有個小問題。”李崢突然話鋒一轉,“據我所知,您一直很重視人才,即便對多年毫無建樹的解其紛老師也十分寬容,從您剛才的敘述中我也了解到,將解老師調走的申請并非出自您手,那么是誰?”

本來已和緩的氛圍,瞬間威壓了下來。

“誰提出的?快些。”閔建中也是板著臉手一揚,“就算李崢不提,我也會問,學校也要問,早些說清楚,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一時之間,劉奇、魯東升、隋淼三個人都唰地爆出汗來。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怎么搞得跟小學生似的?!”閔建中拍了下桌子,“快,還嫌我們笑話不夠多???”

如此威壓之下,劉奇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是我,魯教授和隋淼老師共同商議決定的。”

“唉唉唉!”魯東升頓時眼兒一瞪,“我只是在旁邊表示同意接受,這事可是你提的啊。”

“魯教授,我記得是你天天來我這里找,生怕耽誤學生……”劉奇的臉不覺越擰越緊,“你還說解老師的理論每天對學生的荼毒都在加深,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我沒說過,從沒說過。”魯東升氣得吹起了胡子,“我是比任何人都要支持李崢的人,李崢提出與物院合作,我們凝聚態研究所是不是第一時間就響應了?我接到隋淼的電話,當場就放下所有事情跑過去見李崢了,這一點很多老師都可以作證。”

“那是之前,得知李崢死心塌地跟解其紛后,你還找過他么?”

“那我還怎么找??你找過么?你了解過他們在做什么么?”

嘭!!!

閔建中一掌擊在桌上。

他自己都想不到,不等李崢掀桌,自己竟是先急了。

“寒磣!!!”他瞪著二人緩慢而又沉重地怒罵一聲,接著轉向隋淼,“你來說。”

“我……我這……”

“不說你們三個都滾!!”閔建中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瞥了眼李崢。

若是往常,再嚴重的問題也犯不上這么不體面的罵人。

但沒辦法,今天必須要給事情一個結果。

隋淼自然慌極,盡量半滴不漏地說道。

“作為兩院合作的物院負責人,這件事我當然負有重大責任……”

“不過具體到解老師的調動,我始終是持反對意見的。”

“倒不是因為欣賞解其紛的才華,我只是認為……”

“不該讓李崢這種學生寒心。”

“要先陳清利害,再讓學生自己選擇,即便做出了我們不愿看到的選擇,也應給他們時間,等他們銳氣過去了再慢慢引導……這是我一直堅持的教學方式。”

“只是從十月份開始,劉奇院長和魯東升教授開始涉入這件事,我基本很難做什么,而且我平日的工作擺在這里,無權對人員調動產生任何影響。”

隋淼話罷,李崢點頭道。

“斗膽冒犯開口。”

“隋老師一直以來也都在貫徹他的教育理念,沒有任何不妥。”

“在我們的研究過程中,隋老師也是最常來關注的一個,只是數學內容已經深入到一定程度,他不太可能了解進展,于情于理隋老師都已盡力,這里應是我該向他道歉。”

“為我的肆意妄為道歉,給您添麻煩了。”

“在此也向閔校長、鐘院長等諸多關心我的老師,鄭重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沒做錯什么,無須道歉。”閔建中隨即轉向劉奇和魯東升,“這是閉門會議,我也直言快語了,作為沒有被感謝也沒有被道歉的相關人員,你們最好更坦誠一些。”

劉奇和魯東升二人對視一番。

接著同時低頭。

“……是我的判斷錯誤。”

“失職了,亂提意見,我的責任。”

“早這樣嘛。”閔建中這才舒心一些,“等等先做自我檢討,之后校領導討論如何處理,心下若有不愿,這筆賬也不要記在李崢頭上,記在我頭上,將《魔角理論》這種級別論文的一作擠到下屬公司,我不找你們,上面的領導也會找你們。”

二人低頭應了,不再說話。

“好,那第一件事暫且這樣?”

閔建中這句話是沖著李崢半疑問地說的,見李崢并無異議后才繼續說道。

“第二件事,在我看來更為嚴重一些。”

“教學實驗中心,明知李崢課題組每晚都要在此進行研究,為什么要在12月31日更換門鎖?”

“我認為,這是徹底寒了學生的心的行為。”

“極其惡劣。”

“黃主任。”閔建中說著向比較角落的一位中年男人抬手,“請解釋一下。”

這位實驗中心的主任,面相本就壓力很大,此時更是一副要爆炸的樣子。

眼見今天已經鬧成這樣。

去你媽的圓潤……

茍下去再說。

“是劉奇副院長的指示。”黃主任硬著頭皮說道。

劉奇聞言,更是一副痔瘡一路長到了臉上的爆裂緊致。

“是……我……”劉奇憋得嗓子好似冒出煙來,“我怕解其紛調走后再回來講課……”

“你啊……”閔建中抬起手,使勁晃了晃。

雖然這次沒拍桌沒瞪眼。

但這次他是真的想殺了這個人。

歷史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只因一個小人物的一個小舉動……

前面那些事都不提,單單這個小小的鎖芯,倘若沒換……李崢怕是也不用做的這么絕了。

一個鎖芯引發的血案啊!!

不得不說,作為校學術委員會的主任。

閔建中的這個判斷……

10000正確!

此時的李崢,握著林逾靜的手都更緊了一些。

跨年實驗夜……

天時地利人和……

就因為這個,全毀了。

“唔……”就連林逾靜也握得更緊了一些。

全唔了!

“我說劉奇……你怎么就這么有主意呢……”閔建中瞪著他反復搖著頭,氣到最后忍不住罵道,“解其紛、李崢礙他媽你哪根兒筋了?他們是頂撞過你還是搶了你的項目搶了你的人?”

這個瞬間,全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雖然沒有任何人明示,但薛定諤的眼神,其分布概率還是不覺間逐漸偏向了一個人。

于是,閔建中也發現了有什么不對。

他的眼光是何等銳利,只瞬間便看到了概率的焦點。

楚佑華!

正在擦汗!

很多的汗!

這個瞬間,強如閔建中,也不自覺地提了個肛。

最可怕的局面出現了。

劉奇、魯東升無所謂……

甚至鐘平……噴一句也就噴一句了……

唯獨楚佑華,是他最不該惹,最不想罵的那個……

甚至夸張一些來說。

倘若沒有李崢橫空出世。

那楚佑華便是物院的李崢。

麻煩了,麻煩了……

而李崢自己。

又何嘗不是嘴巴一圓,眼兒一瞪“哦?”了起來。

他本以為整件事的核心是劉奇和魯東升,其他人最多最多只是處于某種玄妙的集體慣性而盲從罷了。

想不到,還有個幕后推手了?

看到這妙不可言的眼神概率分布。

李崢不覺已妙了起來。

楚佑華,我差點都把你給忘了!

這他媽你都硬送?

嗨呀,幾個月不見,最近學資又養起來了啊!

這李崢可就搓手來勁了。

此刻開始,他眼里,嘴里,英俊的法令紋里,都寫滿了兩個字——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