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日落前,二人照著老李的視頻手冊扎好了帳篷,而后靠在一起,默默地看著殘陽下山,月上明空,直至繁星滿滿。
整個山頂,也早已空無一人。
好像擁有了一整座山。
就連整個夜空都是他們的了。
唯一的問題是。
有些冷。
就在李崢布置望遠鏡的時候,后面帳篷前蜷著的林逾靜,已經控制不住發出了牙齒打顫的聲音。
李崢只哼笑一聲,回過頭來。
在自備照明燈光的映射下,林逾靜已經快抖出虛影了。
“冷?”李崢問道。
“唔uu……”林逾靜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一些,“原以為長運動衣就夠了……”
“呵。”李崢緩緩走過去,使勁抬了抬身上薄羽絨服的領子,而后眼兒一瞪,將拉鎖一提,拉到了頭,“而我,一點也不不冷。”
“……”林逾靜猙獰望去。
回來了。
想叉猹的感覺,回來了。
李崢只伏著身子,同時又把下巴揚得老高:“說沒說山上冷?”
林逾靜獰目扭頭。
“說沒說要帶羽絨服?”
“嗤!”林逾靜齜牙罵道,“我自己凍死就好了……起開!”
“不至于。”李崢揪著領口道,“我里面,還有一件羊毛衫,再里面,還有保暖秋衣。想要就告訴我,不告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
林逾靜氣得一趴就要鉆進帳篷:“凍死也不要!”
“哼,還是老樣子啊,嘴硬。”李崢搖頭一笑,這便從老李巨大的登山包里取出了一件羽絨服,“就知道你懶得準備,一段關系中,總要有一個人被逼到算無遺策。”
接著,一揚一披,就這么搭在了林逾靜身上,
李崢柔聲一笑,順手擼了擼她的腦袋:“我大概,就是為了補足你沒有的這部分而生的吧。”
林逾靜先是一呆,再是一個側臉,而后忽然嘴一橫,一個甩手反是將李崢的羽絨服扔了出去。
“喂……”李崢剛一瞪眼,卻見羽絨服當當正正蓋在了照明燈上。
接著,他就被撲倒了。
又是剛要瞪眼。
便又被林逾靜給捂住了。
此時此刻,在這失去視力,雙唇相觸的關鍵時間節點。
李崢腦子里,一個念頭猛然砸了下來。
不行。
我要在上面!
接著,一個打挺翻身。
來不及唔唔,一個真·絕頂真空吸已經堵住了一切。
這一次,李崢讓林逾靜知道了。
什么,才叫一家之主!
那是100的主動,100的自信,100的掌控,100的霸權。
15分鐘后。
當分開的時候。
林逾靜只剩下粗喘著氣,大腦一片空白。
表面上,這樣的結果,似乎與之前單純的缺氧經歷并無二致。
然而過程完全是不同的。
前者是吸干,而后者是填滿。
當林逾靜試著支撐起身體的時候,不巧聽到了李崢那略顯粗重的性感呼吸。
這瞬間又勾起了種種回想。
于是她又倒了下去……
捂著臉,蜷著身,在毯子上酥酥麻麻地倒了下去。
完了。
現在開始,光是聽到就已經受不了了。
以后再也無法正視那張臉了……
明明只是吻而已……怎么好像……
唔唔唔……
林逾靜捂著臉打起滾兒來。
而李崢。
只是在旁輕輕擦了擦歪著的嘴角。
掌控了XX的那個人,也就掌控了家庭。
——李毅
地位之爭,已然塵埃落定。
哼,想不到,爭到最后,不過只是技巧和體能問題而已。
另一邊,林逾靜依然背身蜷著,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顫得像一根超弦。
“外面冷……不然我們進帳篷吧……”
“那怎么行,說好了要觀星的。”李崢眼兒一瞪起身道,“現在正好是火星近地點,機會難得啊。”
話罷,他猛地起身,抄起林逾靜的羽絨服就扔了過去。
頓時,燈火通明,當林逾靜擋著眼睛起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個站在望遠鏡架子前瘋狂調試的身影。
事情就是這樣,有些人,絕頂的技巧也救不回來。
林逾靜看著李崢的樣子也生不出氣了,只是低著頭無奈一笑,便穿好羽絨服湊了過去。
“我以為你就是為了陪我才弄望遠鏡的……”
“天文誰不愛?”李崢抬起頭,對著星空做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一番測算瞄準后,便又單瞇著眼調整起角度,“但就像航天一樣,一位登月航天員背后,是一個國家全科技、全工業領域幾十年的努力,都去當浪漫的天文學家了,誰去造望遠鏡?”
林逾靜舒了口氣,根本無意多看星空,只是輕輕地抱在李崢身后,貼著李崢的后背踏實地閉上了雙眼。
“喂,你這樣我不好對準。”李崢埋怨道,“這里每厘米的偏差都會造成幾光年差距的。”
林逾靜卻依舊緊緊貼著,紋絲不動:“別說話,讓我趴會兒,就一會兒。”
“……嗯……”李崢終于也意識到了什么,僵硬地不敢再動,掙扎了好一會才問道,“現在能說了么……”
“那就快說。”
“我以為……就是我以為啊。”李崢咽了口吐沫,“這種姿勢被抱住,會感覺到后背上被一對對稱的流體貼上……然而并沒有。”
“…………唔……”林逾靜的閑情逸致,瞬間破滅,干脆一口咬了下去。
“疼。”李崢掙扎了一下。
“活該!渣猹!!呸呸呸!”林逾靜吐了口口水才罵道,“我明白了,你就是成心欺負我!!”
“那是欺負么?”李崢無辜回身道。
“唔嚕嚕……”林逾靜又開始磨牙了,“我回去就告訴姥爺,看他不搞死你!”
想到沈越岑那張臉,李崢還真是慌了。
“使不得,我不說話了還不行么。”李崢說著趕緊彎腰繼續調試,卻不知剛剛那一通折騰,剛好瞄準了一顆亮星,他想也不想便將距離拉到了頭,“土星!!看到土星了!!”
“唔?”林逾靜也瞬間失憶,小心地湊上來,生怕碰到李崢導致鎖定失效,“能看到星環么?”
“能,很清楚,而且可以感覺到正在緩慢移動。”李崢興奮道,“原來這么簡單……早知道小時候就買了。”
他說著往后退了一步,推著林逾靜到了望遠鏡前。
林逾靜瞇眼一看,登時就“哇”了出來。
“哇!好……好漂亮!”她一邊看著,一邊激動地跳個不停,“旁邊的小黃點看到了,應該是土衛六。”
“好熟悉的名字,是那個‘泰坦星’么?”
“對!”林逾靜像是去過一樣,空揮著胳膊描述起來,“那是地球之外發現的唯一一顆有大氣、湖海、會下雨的天體……也不知現在是晴天還是下雨……還能放更大些么?”
“沒戲了,這是民用望遠鏡的極限了。”李崢也望著星空中那個幾乎不可見的亮點,微笑著長嘆道,“真好啊,還會下雨呢……”
“其它衛星是真的看不見了……”林逾靜隨即瞄向了土星的星環,“有一點比較好笑,它雖然叫土星,卻是一顆氣態行星,我倒覺得我們古代用的‘御星’這個名字,更適合一些。”
“御星……嗯,有味道。”李崢指著星空道,“那就好好學習吧,如果夠牛逼,夠為所欲為,就給它改個中文名。”
“哈哈,這個太為所欲為了吧。”林逾靜說著,不舍地讓了讓,“你看吧……也別光我看了……”
“沒事,有拍照功能,我已經拍了。”李崢做了個請的手勢,“你看星星,我看你,很滿足了。”
林逾靜瞬間渾身一陣酥麻,剛剛的感覺又開始回蕩了。
“怎么,還是冷?”
“渣猹……”林逾靜趕緊咬了口舌尖,再次貪婪地將眼睛貼在了望遠鏡口前。
“話說,你這么喜歡星星,又志在天文,為什么一直都沒有望遠鏡啊?”
“媽媽太忙,又不好意思跟姥爺提要求……”
“零花錢不夠么?”
“夠是夠,可在城市里也看不到啊……那里燈光太亮了,霧也太濃了。”
“唉,你自己也可以出來的么,找朋友也可以。”
“自己害怕,朋友……嗯……算了。”林逾靜說著又問道,“時間有限,要不要換一個看?”
“要不你來試試?”
“我?”林逾靜驚訝抽身,看著粗大的望遠鏡筒,十分不自信,“雖然喜歡天文……但還沒用過……”
“很簡單的。”李崢上前擁著她抬手道,“跟我做,先找到北斗七星,這個對你來說不難,然后以此為基點,把左手擺成這樣……”
“這么一說,我們北半球自古就用北斗定位的……所以北斗衛星這個名字起的真是好啊哈哈。”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我又想親了……”
“???唔uu……”
又是30分鐘后。
李崢也有些眼暈,放棄了肉眼定位法,選擇了借助科技的力量。
星圖神器。
在這個軟件上,可以只需要輸入時間地點,就可以展現出整張星圖。
通過這個,他們很輕松地定位到了木星。
就像土星的星環一樣,木星上年輪一樣的風暴氣旋同樣可見,甚至它的三顆較大的衛星都能依稀看到一些。
接下來是火星,到這里就基本上是一個橘紅色的小點了,很難再發現什么細節。
到這里,民用望遠鏡已經達到了9月薊京的極限。
再遠一些,無論是天王星、天津四還是織女一,都已經是一個樣子了,無論如何放大,都只是一個大一些的發光小點而已。
他們也試著瞄向一些星團和星云,它們周圍也只是蒙著一層微妙的薄紗,雖然能發現它們與恒星之間細微的差別,但完全看不出照片里那種魔幻的五顏六色。
折騰了幾個小時后,他們還是切回了土星。
這大約就是林逾靜所說的“尺度的絕望”了。
太陽系外,任你如何波瀾壯闊,看上去也只是一個小點罷了。
至于那些遙遠星系五彩斑斕的壯麗美圖,多半也都不是用光學望遠鏡拍攝的,而是基于其它技術觀測進行的間接還原。
無盡壯美的宇宙就在眼前。
然而即便是登上最近的月球,都是一種極盡的奢望。
李崢似乎有些接受林逾靜的論調了。
現在,也只能看著視野所及的星星聊以慰藉啦。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望向土星,感受著它在星空中細微的飄逸,想像著它星環里記載的塵埃往事。
這大約也是常人能夠展開暢想的唯一星空浪漫了。
收拾起望遠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
他們自己也才意識到,就這么幾顆星星,竟然看了足足五六個小時。
李崢收著設備,林逾靜則在旁邊用無明火高壓鍋煮起面條夜宵,依舊意猶未盡。
“還記得《她的旅行》嗎?”林逾靜問道。
“嗯,我永遠寫不出那樣的好作文。”李崢小心地取下鏡筒,“她到哪了?”
“還在柯伊伯帶,距離我們211億千米,0.0022光年。”林逾靜抬手比劃道,“還要好——久好久才能到奧爾特云,再要好——久好久才能出太陽系。”
“總之等是等不到了。”李崢搖頭笑道,“趕緊整個更快的吧。”
若是以前,林逾靜聽到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爆論還要罵一罵,現在也是懶得罵了,只是看著漸沸的高壓鍋,苦笑輕嘆:“電力問題,她的科學儀器已經開始關閉了,實際上她的大多數儀器早就關閉了,現在只剩下最基礎的通訊功能,但這也沒多久了,2025年……我們就再也聯系不到她了……”
“嗯……”李崢壓著三腳架道,“那今后還得整塊好電池了,不只……反應堆更實際一些。”
“哎呀……”林逾靜后仰著撐著身體,仰頭甜笑道,“不過今天能看到這些,已經很滿足了,表揚表揚!”
“你確定是因為看到土星滿足的么?”
“……你什么意思?”林逾靜紅臉跺腳,“回去你不許說!尤其不能說細節,尤其不能說是我……我先的……”
“哈哈。”李崢收好了東西,一言不合,就從包里取出了一沓卷子。
林逾靜一顫。
不會吧……真的要來……
“逗你的。”李崢這就又把卷子塞了回去,坐到林逾靜旁邊,與她一起仰著頭道,“算了,今天就不學習了,明天加倍學吧。”
“呼……”林逾靜可算逃過一劫,拍著心口道,“所以你想好做凝聚態的思路了?”
“還沒,不急,我們一起想。”李崢指著星空道,“雖然旅行者一號要失聯了,但至少,40多年前的家伙,已經能飛出天王星以外了,我們生在此時,以天王星為目標總不算過分吧。”
“嗯……那次是千載難逢的引力彈弓連鎖,正常來做還是挺過分的,可能真的需要反應堆了。”
“那反應堆也不是變出來的,不管搞電鏡還是搞凝聚態,都是在間接加速這個進程。”李崢擁著林逾靜道,“定個小目標,送探測器到天王星吧,先搞個凝聚態祭個旗再說。”
“你又來……”
“就問你搞不搞?”
“不是都說妙了嘛……”林逾靜扭頭道。
“哈哈,所以啊。”李崢大笑道,“你不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怕說出來以后失敗了沒面子罷了。”
“渣猹,說什么‘小目標’,這話本來就很丟人了。”
“所以我只跟你說啊。”李崢挑眉笑道,“就好像你也只給我親一樣……”
“等等……今天……今天已經……唔……”
半小時后。
林逾靜連面都沒有吃。
倒在帳篷里就睡著了。
而李崢,則默默收拾好了鍋具和垃圾。
而后調整了燈光。
重又掏出了包里的一摞卷子。
在這深山穹頂,在這深空之下。
默默學習起來。
對他來說,再小的目標,也拖延不得。
更何況,此情此景的學習。
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體會其中的妙處呢。
李崢妙妙一笑,寫起了研究生的考卷。
一如既往,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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