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還在進行,傷亡也更加慘烈。
青蓮,他所召喚的各類妖藤在他的指揮下,招展出最美的姿態,在空中凝聚出山水自然的畫卷。但是這副山水大作卻在血衛的沖擊下漸漸凋零。血水腐蝕了山河,枯萎了樹木,凋零了百花,在鐵與血的洪流大潮里,席卷一切,淹沒萬物,覆蓋了這一切的同時,也將青蓮拉入了血色大潮中。
李風,這位與柳倩依一起的年輕劍客,同時也是柳倩依的仰慕者。神火扇擋不住血衛大軍的步伐,反倒讓柳倩依的靈氣消耗大增。當柳倩依身體一晃,驚駭的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多少靈氣可以施法時,是李風擋在了她的身前。作為代價,他的護罩被擊碎,他的人被血衛扯入軍陣。他并未放棄戰斗,劍光暴起出大片的光團,瘋狂絞殺著每一個靠近自己的人。他還未死,他還在吶喊,還在狂呼,在鮮血的狂潮,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光輝總會消失。當劍光消失時,便是又一條生命終結時。
即便是拿山,畫公子這等代行者中卓絕的人物,也漸漸開始無法承受。
他們不斷的后退,看著血衛一波又一波的涌出,擠占戰場,心中同生絕望。
“唐劫!”拿山對著唐劫大喊:“你要是還有什么辦法就趕快使出來!”
唐劫搖了搖頭:“我的確還有一些底牌,但現在還不能用。”
“還不能用?”拿山黑眼等人徹底急了:“已經山窮水盡了,現在不用,就沒機會用了!”
“問題是他還沒有山窮水盡。”唐劫看著血河之主,喃喃道:“他也還有一些手段沒有用出來。”
什么?
聽到唐劫說血河之主竟然還有手段未用,眾人也呆住了。
那個時候,柳倩依突然道:“那如果我能解決掉這些血衛,血河之主最后的手段,你能應對嗎?”
“當然。”唐劫回答:“我留著就是為了對付他。”
“你?”大家又一起看柳倩依。
這個時候,她還能有什么辦法?
柳倩依微咬銀牙:“那好,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你們保護我!”
她身形一閃,突然脫離戰斗,急速沖向不遠處的升仙殿。
眾人不知她意欲何為,有人以為她要逃跑,正要大罵,唐劫道:“掩護她,她要去發動天演陣!”
天掩陣?
那是什么?
無人知曉,但是這場戰爭因為唐劫的表現,大家對他的信任已成本能。
下一刻,無數法術光焰同時追著柳倩依左右而去,落在她身周血衛上,炸出一片滔天血海,硬生生為她開出一條血路。
與此同時,血河之主也意識到不妙,他雖然不知道柳倩依要做什么,但是敵人要做的事就不能讓他成功,這個道理他卻是懂的,七個心魔分身同時狂呼一聲,血海中凝聚出一只大手向著柳倩依拍去。
柳倩依卻是看都不看的繼續狂奔,那一刻,她已選擇了把背后交給戰友。
一道黑色火焰巨龍迎著巨手而上,撞擊在巨手上,化成大片的黑炎炸開,黑眼的臉色陡然變成一片慘白。
巨手停都不停繼續壓下。
流星巨斧劃過天光迎上,甫一接觸,斧光消散,拿山已悶哼著跌飛出去。
接著是無數弧形彎刀帶著雷電與火焰飛至,那大手手指連彈,一道道刀光便盡皆灰飛煙滅,九重天劫刀被強行破解,唐劫也是哇的吐出一口血。
來自七個心魔分身聯合擊出的血手,如入無人之境般繼續落下,
畫公子突然嘿了一聲,凌空畫了一個圓,就見天空中泛起一片漣漪,一個奇異的黑洞已出現在空中。有恐怖的吸力從洞內涌出,將那血色巨手不斷剝落,血水如海洋傾倒般涌入洞里。血河之主卻是停都不停的繼續下壓,七個心魔分身這一刻也不是不惜己身,將所有的力量都用了上去,一路向著黑洞塞入。就見那黑洞終于達至極限,轟然爆裂。就在其粉碎的同時,演化出的無窮力量竟將整只血手絞滅。
就在血手崩滅的同時,一根手指脫離了血手,穿過那恐怖的風暴漩渦,落在柳倩依的背上。
“不!”所有人同時大叫出聲。
就見柳倩依背上突然光華一閃,一面金光小鏡出現在她背后。手指點在金光鏡上,時空仿佛在這一瞬間定格。下一刻金光鏡砰然破裂,指尖按在柳倩依的背上,擊碎護體法罩,柳倩依發出“啊”的一聲呼叫,灑出大蓬鮮血的同時,沖入升仙殿內。
場面再次定住。
所有人,就連血河之主都停下了動作,一起看向升仙殿。
他們不知道柳倩依是死是活,不知道在承受了血河之主如此全力的一擊后,還能不能活下來。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如此難挨,每一秒都仿佛一年過去。
或許只是一兩個滴答的時間,卻好似過了無數歲月,直到升仙殿上,一片碩大光華驟然亮起,匯聚成一條粗大光柱直通天際。
“吼!”所有人一起發出了歡呼的吼聲。
伴隨著這光柱的閃動,天空中現出無數光輝,在那光輝映照下,有無數畫面閃過,快如繁花亂景,看不真切。
“這是……”血河之主也被這天空中的景象震了一下。
就見那無數的畫面有如實質一般飄飄落下,于是乎人們看到,整個三仙殿突然變化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在這世界里,有高山大河,有城市阡陌,有飛禽走獸,更有行人車馬。
一轉間,大家發現自己仿佛已不在三仙殿內,而是置身于星河宇宙中,看世間變化,滄海桑田,轉眼又從時間的長河中脫身而出,置身處已在繁華城市中。
四周到處是行人往來,歡聲笑語,代行者們與血河之主面面相覷,均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惟有唐劫略有所悟,喃喃自語:“天演之陣……演化天機。”
再看這四方景物變化,心中已略有所感。
然,時局卻不并給他太多參悟的機會。
當代行者們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時,那些沒有意識的血衛卻依舊在不受影響的踏步而來。
他們大步行進著,視幻象如無物,繼續向著代行者們殺來。
面對這種情況,大家也嚇了一跳,只能繼續向后方退去。退的時候才發現,這天演大陣內也不知怎的,竟是無法飛行,大家只能一路狂奔。
一名代行者邊退邊吼道:“搞什么鬼?費盡辛苦,耗盡法力,弄出來的就是這些幻象嗎?誰能告訴我,憑借這些,怎么殺死那些血衛?”
眾人皆是無言。
他們不知道天演大陣到底意味著什么,也不理解柳倩依為什么認為開啟此陣就能對付血衛軍團。
但就在那刻,唐劫卻看出了一絲奧妙。
他指著前方:“你們看那些血衛。”
“看什么?唐劫大哥。”黑眼睜大眼睛反復看也沒看出什么問題。
“他們走在路上。”唐劫回答。
眾人被他這話愕住,一人氣道:“廢話,它們當然走在路上,走在哪兒?”
“可那里本來不是路。”唐劫回答,他指著前方的一條道路道:“在陣法啟動前,那里是一片空寂,下方就是虛空。而那里有一片殿宇,有護殿光罩保護,根本不可能走得過去。”
唐劫一一點出道路所在的地方,他的記憶力驚人,很清楚的記得在大陣出現前,這里的每一個地方的位置。
在點出過后,唐劫道:“如果這是幻陣,那為什么曾經的阻礙可以消除,不存在的道路會變得存在?”
“難道說,我們現在不是身在幻境之中,而是身處在真實的世界?”水妖悠悠道。
所有人心中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唐劫大哥,你是說現在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黑眼又問。
“也許這既不是真實,也不是虛幻。”唐劫喃喃道:“而是未來。”
“未來?”所有人一起被這個詞所震撼。
“對,未來!”唐劫回答:“這是天演大陣,演化的是每個人的未來。未來有無數可能,有無數方向,因為每一種可能都存在,所以每一種可能都是真的。但最終又只有一種可能被實現,所以每一種可能也都是假的。這不是幻境,而是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存在,在這里,真實與虛幻是可以相互轉變的。”
一番話說的大家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拿山才嗡聲嗡氣道:“我不關心什么真實與虛幻的變化,我就想知道,要怎么才能用這個法陣殺死他們。”
“天演大陣霧化蒼穹,演化未來,本身并不具備殺敵之能。”一個聲音在眾人后方響起,回頭看去,赫然是柳倩依從一間房舍中走出,嘴角邊還吣著一絲鮮血,步履漂浮,顯然先前血河的那一掌帶給她的傷害不輕:“不過正如唐公子所說,未來是充滿變化的,你現在的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著你未來的命運變化。天演大陣演化未來,因此也是在不斷的變化中,而這種變化有許多時候就取決于你的行為。”
“我們的行為?”拿山瞇了瞇眼睛。
“對!”柳倩依很肯定的回答:“在這世界里,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相互關聯著,任何一個行為,一點舉止,一個動作,都可能對我們的未來產生影響,而有一些又特別重要。天演大陣變化莫測,內蘊無數大道。它是陰陽,同時擁有真實與虛幻的兩面;它是時空,能立足時光之河,洞悉未來;它更是因果命運,你給它一個因,它便給你一個果。”
“原來是這樣。”唐劫也明白了。
他回頭看向那些沖殺而來的血衛,喃喃道:“血衛無知無識,秉性殺戮。我不知道天演大陣會給它們什么果,但我至少知道它們會給天演大陣什么因……”
隨著唐劫的說話,就看那些氣勢洶洶的血衛已對著四周走過的行人大開殺戒。
是的,那些因天演大陣幻化而出的行人,正在被血衛大殺特殺。
它們是殺戮的機器,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同情,只會一路高歌猛進,殺死擋在前路上的任何阻礙。
代行者們在后退,血衛們在前進,倒霉的就是幻境都市中的一切存在。
不管他們是真,是假,這一刻他們統統被血衛殺戮。
唐劫仿佛回到了洗月學院的天誅殿中,看著滿城的平民被屠殺,卻無動于衷。
殺戮就這么展開著,鮮血流了滿城,到處都是悲慘的呼號聲。
如果這就是未來,那必然是某個凄慘之極的未來。
終于,來自血衛的殺戮激怒了這城市中的百姓。
景象變換,代行者們看到,城市中涌出無數的老百姓,手里都抄著家伙。有人抗著鋤頭,有人拖著糞叉,有人背著鐵鍬,也有人揮舞著鐮刀,向著那些血衛沖殺而去。他們用砧板,鍋蓋作盾牌,用菜刀鐵勺當武器,密密麻麻前仆后繼的沖向人群,展開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虛幻在這一刻變為真實,一場洪洪烈烈的平民起義就此展開。
以人數稱雄的血衛,在這刻卻落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潮中。
唐劫看到,從四面八方涌來不計其數的人,他們呼囂著,吶喊著,如海水般涌來。
很快,血衛大軍就象是投入大海中的石子一般,只翻騰出了幾個浪花,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