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霧山,名劍山莊。
曾經的修仙門派,如今已成了一片死地。
數以百計的尸體橫倒山莊各處,將整個山莊映的如同人間地獄般。
“唐劫!”凄厲而絕望的呼號回蕩天地,帶著一位真人全部的仇恨與力量。
屠山子雙目如血的瞪著唐劫,血色身影仿佛地獄中走出的殺神,肆意收割著每一條生命。
怎么可能?
怎么會這么強?
名劍山莊在莫丘雖只是小派,亦是有些底子的,為什么三位靈環真人聯手,卻都被唐劫如殺狗般輕易宰了?數百弟子聯手都不能傷其毫毛,就此喪生。
屠山子的心已徹底顫抖了。
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唐劫,我們沒有再追殺你!”
“至少曾經追殺過。”唐劫冷漠回答。
右手刀一揮,又是一名弟子倒下。
這已是他最后也最心愛的弟子,曾經屠山子無數次寄予厚望,認為他將來可能突破名劍山莊的極限,成就化魂,將門派帶到一個新的高度。
但現在,什么都沒了,一切希望終如流水。
“啊!”屠山子仰天大叫:“為什么?”
沒有人知道他這句為什么問的是何意,或許是在問唐劫到底為什么如此兇狠,或許是在問為什么唐劫還能逍遙到現在,也或許是在問,為什么唐劫區區脫凡巔峰就能滅他滿門,總之,這已成為他最后的話語,也永無答案。
在發出那聲咆哮的同時,他全力刺出一劍。
那是他最擅的一劍,劍意凜然,劍光沖霄,將劍之意境發揮到極致,甚至已掌握了劍道的一絲門徑,領悟了一絲極致劍意。
但是這一劍甚至未能使盡便中斷了。
仿佛天際亮起的刀光斜斜劈下,帶著一抹冷冽,帶著一抹森然,同樣也帶著一抹無法阻擋的威勢,就這樣以劃破蒼穹之勢輕輕劃過。
劍斷。
意止。
“斷腸刀”劈斷寶劍,如切牛油般切開防御罩,視若無物的刺入屠山子體內。
“屠公,好走不送。”伴隨著唐劫冷漠的話語,金刃尖端炸起一抹星華。
一團,兩團,三團,一連十二道星團在屠山子體內炸開,屠山子顫了顫,低頭看了看那刀,似有所悟:“是……刀……”
“是刀。”唐劫回答。
他抽刀,倒鉤帶出屠山子的五臟,割裂他最后的生機,屠山子仰天倒下。
一縷幽魂從他的身體中飛出,飄飄蕩蕩,化成一蓬黑煙,鉆入一顆小珠中。
煉魂珠。
伊伊收起珠子,看向唐劫。
唐劫大袖一甩,已將屠山子的尸體送入社稷圖內,轉頭道:“燒了這里。”
這里所有的尸體都被懾了魂,天神宮里能人眾多,必然會察覺不對,所以唐劫不能再象以往那樣把尸體留給對方,而是要一把火燒盡,只留一些殘軀給對方。當然,這樣做的附帶好處就是那些級別較高的尸體可以盡情收入圖中,使其成為圖中天地的資源,而不必再浪費了。
大火熊熊而起,火焰映亮了整片夜空。
堂堂一處修仙門派,就這樣被大火吞噬,消亡。
遠遠看著,唐劫喃喃道:“想要足夠多的魂器,就得殺足夠多的人。幸運的是,這里現在不缺人可殺。幾千人……多滅幾個門派,夠了。”
轉身離去。
小福山。
山頭上,一縷青煙正在裊裊升起,那是大火之后的余燼。
曾經雄踞此山的萬泉宗已不復存在,惟留下的是一片殘垣斷壁。
“又是一家。”
站在那片廢墟前,虛明月發出一聲無奈的低嘆。
在她前方,南凝江正負著手凝神觀望,而在再前方,是一批天神宮弟子正在清理廢墟,清點殘骸。
很快,負責清理的周芳華回報道:“查驗完畢。萬泉宗總計有人丁三百四十二人,除婦孺外有一百二十七人,尸體總計八十三具,另有四十四具不明所蹤。”
“果然。”南凝江并不奇怪,畢竟這已不是第一家。
自從無雙劍閣之后,唐劫的行動模式就出現了極大變化,每次出手必然縱火焚尸,毫無疑問,他這是在掩飾什么。
掩飾什么,南凝江不知道,但他知道,任何唐劫試圖掩飾的東西,必然也代表著某種對天神宮不利的事態。
這刻正思考間,遠處天空突然飛來三道人影。
為首一人長袍大袖,看起來平淡無奇,但當你仔細注意時,卻會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壓的你幾乎抬不起頭來,跟在身后的二人則一金衫一銀衣,各自持了一柄龍頭拐杖,看起來老邁已極。
南凝江顯然也感受到了這股威壓,抬頭望去,不由臉色一變,忙上前幾步拜倒道:“見過玄鐘大人,金銀二老。真沒想到宮里會把玄鐘大人派來。”
這玄鐘子是天神宮老牌的化魂真人,地位尊崇,實力極高,雖還未到天魁級數,卻也已是一位大人物,尊如一國之君見了,也要屈尊相迎。
這刻聽到南凝江說話,玄鐘子哼了一聲:“你以為老夫想走這一遭嗎?實在是唐劫最近鬧得實在太大,而你們又遲遲沒有進展,所以宮里覺得,加派兩位心魔真人也未必夠,又加了我來,以策萬全。南凝江,我且問你,為什么唐劫都已中了沸靈散,你還抓不住他?反而任他大肆殺戮?你可知他最近已滅了多少門派?”
南凝江笑道:“回大人,天下無萬全之法,唐劫雖中沸靈散,卻不代表就一定會被我們抓到,畢竟沸靈散也有其不足處。”
“哦?說來聽聽。”玄鐘子道。
南凝江取出小瓶嗅了一下,然后手一揮,地圖出現,代表唐劫的那個紫色霧點出現在地圖上:“大人請看,沸靈散之所以可以被用來尋蹤拿跡,不僅僅是因為它能定位,最重要的是它能和我的浮光掠影相結合。如果沒有浮光掠影……”
南凝江手一收,地圖消失,眾人眼前只出現了一個紫色霧記。
南凝江指著紫霧道:“三位大人請看,只憑此記,可能確認唐劫的位置?”
玄鐘子和他身后金銀二老相互看看,同時點頭。
的確,有印記,還要有可以可以標明印記所在的地圖,才能發揮作用。
玄鐘子問:“那你不是有浮光掠影術嗎?”
南凝江苦笑:“問題就在這兒,我不能一直維持它。”
玄鐘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就算唐劫中了沸靈散,南凝江他們也不能無限定位,蓋因浮光掠影術本身消耗極大,無法長期維持,正因此南凝江也只能過一段時間開啟一次。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其他因素也在影響我們的追擊。”南凝江道:“沸靈散與浮光掠影術的結合,雖然可以將唐劫當前所在標明,但唐劫狡猾,始終都處在移動情況下,使得我們很難一直追下去,只能不斷調動前方勢力阻截。奈何這些人太過無能,卻擋不住唐劫。”
“他就不會累?這么飛下去他撐不住的吧?”
五鷹苦笑:“他有穿云梭在,怎么可能撐不住?這廝被困莫丘之初便大肆洗劫各地庫房,也不知得了多少寶貝。代步工具于他而言,不過小事。光是我們這邊查到的清單里有冊可查的各類飛梭,寶船,仙云,唐劫手上至少就有數十件,靈石無數。若是放開了讓他飛,他就是飛上幾十年都不用歇息的。”
玄鐘子聽得亦啞然。
周芳華也接口道:“更何況浮光掠影只標記地形,卻不標記高度。我們就算知道他在哪里,由地面到天空,數萬米長空,他到底在哪一高度卻難知曉。浮云萬重,唐劫又擅變化隱遁,就算趕到了,一步留神,還是會被他見機遁走。當初數千人圍他一個,不也被他跑了嗎?”
“可你們不是有黃真人相助嗎?”
“那也得黃真人見到他才行啊。此子幾乎不停留,偶有停留必造殺戮。速度飛快,可動用的資源比我們還豐富,上天遁地無所不能,您說我們怎么追?”老二也接口抱怨道。
玄鐘子他們原是過來興師問罪的,但是不專業的領導向專業的下屬興師問罪,往往就會變成下級對上級的抱怨訴苦大會。
玄鐘子實力縱強,在追蹤緝捕一道上比之十二鷹可就差遠了,因此他們說什么,他就只能聽什么。
這刻被十二鷹你一句我一句說的頭暈腦脹,只能道:“那不是還有各地傳送嗎?只要明確他在哪里,我們直接傳送過去追他還不成?”
“這話是不假,問題是我們知道,唐劫也知道。所以自法華天閣爭奪五氣朝元散之后,此人就再未靠近過任何有傳送陣的大城。他不靠近,我們往哪兒傳?”
玄鐘子聽得亦倒吸一口冷氣。
他一生修煉,關心的只是天下大道,對這追殺緝捕的道理從未理解,這刻聽他們解說如聽天書,只覺得一陣頭大,終于揮揮手道:“罷了罷了,這些老夫也不太懂。但不管怎樣,不能任唐劫這么鬧下去了。”
這段時間唐劫殺的太多,殺得太狠,殺得天神宮都忍不住心驚膽顫。
雖然死的大多不是天神宮人,但是其他門派也是支撐整個莫丘的門派,天神宮是主干,他們就是枝葉。枝葉被砍光了,主干的日子也好不了。再者外圍的封堵還在持續,象這種遍布邊界的封堵,消耗極大,對生意往來也影響極大,其支出損耗甚至更超過唐劫到處殺戮造成的損失。
如果象這樣抓他一年,那不用唐劫出手,天神宮自己就得先吐血。
正因此,天神宮迫不及待要趕快抓到唐劫。
每拖一天,都是天價的損失。
玄鐘子奉命到此,就是要趕快解決此事的。
南凝江已道:“欲速則不達,當務之急其實不是抓住唐劫,而是先任他折騰。他唐劫法寶縱無限,人力終有限,象如此不眠不休沒日沒夜的飛行,戰斗,逃亡,精力終有盡頭。當他精疲力盡時,就是我們出手抓他的時機。”
玄鐘子擺擺手:“等不到那個時候了,為了阻斷唐劫歸路,封鎖邊界造成的損失,每天都是一個天價。若再讓他這么折騰下去,我天神宮今年的供奉都不用發了,大家都自己種地去吧。”
南凝江滯了滯:“可是太早接觸,唐劫未至底限,只怕反抗起來尤有余力。”
“這正是老夫為何到此的原因。戰斗的事,交給我們幾個,你們負責把人逼出來就行了。”
南凝江點點頭:“是。”
他一揮手,地圖再度出現。
隨著他雙手揮動,一片山區出現在地圖上。
南凝江已道:“根據我們的分析,唐劫雖然看起來是在亂飛,其實卻非無目的,他的最終目的,應當就在這里。我已派人在那里預作布置,不過時間有限,許多準備還未做好。現在宮里催促,一些本打算采用的手段怕是也用不上了。不過有玄鐘大人,當可彌補這一切遺憾。那么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調集各方人馬,加大力度向其施壓,迫使他逃向此地,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那里等侯。”
“通靈山脈?”玄鐘子目光微凝:“你憑什么認為他一定會逃到這兒?”
“因為這里是他唯一能找到反擊機會的地方。”南凝江回答:“以我對這個人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放棄。”
玄鐘子看著地圖,目光漸漸深邃起來,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竟然露出一線恐懼。
隨后他才點點頭道:“困獸猶斗,這里的確是個好選擇。既如此,就在此處,解決唐劫。”
刀光掠起,帶起沖天血水。
唐劫的身體晃了晃,看向胸前。
一道劍痕擦著他的身體掠過,幾乎將他劈成兩半。
追殺的人,實力越來越強了。
這些天唐劫每戰幾乎都要受傷,如果不是他領悟生命之道,那些積累的傷勢或許能直接拖垮他。起初,為了節省生命,唐劫還輕易不愿使用那種方式,而是任其自己恢復。但是隨著戰斗的越來越激烈,許多傷勢重到他如果不當場復原可能下一秒鐘就會死去的地步。
甚至于連本體都遭遇了數次危險。
然而在慘烈而血腥的殺戮中,唐劫對戰斗的意義也越發有了深刻的理解。
他的刀意在這過程中越發凝練與純熟,甚至于對殺戮之道也開始有了些微領悟,感覺只差一層訣竅便可踏入門庭。
慘烈的廝殺同樣讓他搜集到足夠的魂魄,每一個靈魂,就是一件魂兵。
唐劫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如此大肆血殺,更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大量的制造魂兵。
通過煉魂珠制造的魂兵在本質上要比那些劍冢寶劍要差了許多,往往數把也比不上一把,但是大量制造的數量優勢卻又是劍冢所不具備的。
一件件魂器就這樣被制造出來,又被唐劫一一碎裂。
殘破的金鐵被置入社稷圖中,在那片荒原上形成一片金屬垃圾山。
集結而成的金色沙礫則進入金刃的體內,迅速壯大著它的靈性。
僅僅數天時間,金刃的通靈性已再升一個臺階。
無雙劍閣毀滅后的第四日,唐劫滅掉四家小門派,制造魂兵千件,金刃通靈度提升由百分之五十提升到百分之六十。
無雙劍閣毀滅第七日,唐劫再滅三家,其中包括一家擁有化魂真人的中型門派,被唐劫重施無雙劍閣故技滅之,創魂兵一千五百件,金刃通靈度提升之百分之七十五。
無雙劍閣毀滅第十日,唐劫將金刃通靈度提升值百分之八十二,此時在他手中滅亡的大中小門派已超過二十家,死亡人數過萬,在莫丘全境引起轟動。
唐劫的兇狠,瘋狂與囂張,引得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與此同時,七絕門果然也如唐劫所言的那樣,開始行動了。
莫丘東北邊境部,來自七絕門的挑釁陡然增加,兩國之間原本大片的荒蕪緩沖帶,驟然間出現了大量修者,并公然向莫丘方向進逼。
蔓延了千年的仇恨,終于在這刻再次找到了釋放的通道,并一點一點向著莫丘燃去。
與此同時,洗月派也開始向獸煉門正式施壓——他們不愿意和天神宮正式翻臉,尤其翻臉只會造成賭約的不作數,對唐劫反而更不利,因此便全力壓迫獸煉門,使其無暇幫天神宮。
而在另一面,天涯海閣方面竟然也有了動作。
許妙然入莫丘了。
在她父親派出的大量人手的“追殺”下,她竟然奇跡般的逃出了天涯海閣。
棲霞境內,六大派幾乎都為唐劫攪動,使得界內風云乍起。
而此時,唐劫還在繼續瘋狂而努力的擺脫追殺。
有一點南凝江沒說錯,就是唐劫的確想去通靈山區。
因為那里是他唯一能夠反擊的地方。
他現在的一切努力,戰斗,拼搏與隱忍,都是為了通靈山脈的反擊,現在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決戰前的蓄勢罷了。
南凝江看到了這一點。
唐劫也不介意他看到。
正因此,南凝江才會只請求增加兩位心魔真人,因為他知道如果增加的兵力太多,而唐劫又的確有手段知道這邊的情況的話,那么唐劫很可能會選擇放棄決戰。
玄鐘子的來到,其實很讓南凝江擔心。
幸運的是,唐劫的信心顯然超過了南凝江的預計,他雖然知道了,卻沒打算放棄。
這一天,唐劫終于停止殺戮,向著通靈山脈飛去。
一場大決戰,在前期準備基本完成的情況下,即將上演。
一方是實力強橫,有著龐大靠山和源源不斷的人手的鷹堂精英,一方則是隱忍,積累諸般手段,底牌,蓄而待發的洗月天才。
這是警察與土匪的較量,是組織與個人的較量,也是精英與天才的較量。
在結果出來前,無人知曉誰會是最后的贏家。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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