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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圍起來的三萬余草原人并不全是青壯。
按照草原“軍隊”的特性,除非是絕對的精銳,不然的話沒有可能全是青壯,混雜著眾多的老幼婦孺,卻別以為這些老弱婦孺全是扯后腿。
游牧民族的老弱婦孺,他們的兇殘程度一點不會低于青壯,只是因為身體上的劣勢不比青壯擁有更多的戰斗力。
一般情況下,游牧民族入侵農耕民族,去干劫掠村莊的事情都是少量的青壯帶著大多數的老弱婦孺,死在草原人老弱婦孺手中的村民一點都不比死在草原人青壯的手里少。
斗阿的峻稷山校尉部前往收降,陷入絕望以為必死的草原人竟是發出了歡呼聲,好像要干的不是什么投降,是光榮地接受解放。
草原人并不排斥投降,信奉服侍強者一直都是草原人的共性,草原上部落之間的紛爭從未停止,戰敗之后投到戰勝一方的部落繼續過日子就是他們的習慣,甚至會因為成為強大一方而感到高興。
伴隨匈奴的沒落,漢人在已知世界尊為最強者,草原人屈服于中原王朝成為一件榮耀的事情。
大約是在兩三百年之間,能被選中前往中原王朝成為士兵,成了草原勇士最大的渴望,順帶草原上的各部落也覺得屈服于中原王朝是正常,反對中原王朝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只是那一歷史進程到了司馬晉室被打斷了,諸夏的脊柱也隨著“衣冠南渡”而被打斷。
游牧各族入主中原,暫時讓草原人忘記了漢人的可怕,屈服于中原王朝的這一“傳統”僅有少數的老人還記得。
漢帝國決定掃平北疆不臣之后,李壇就率領一個常備軍連同草原邊軍以及峻稷山校尉部,合兵共三萬七千出擊。
戰爭是由峻稷山校尉部最先投入戰場為開始,他們輕裝簡備穹隆嶺的柔然王帳,郁久閭跋提根本沒有預料到峻稷山的漢軍會突然發動攻擊,導致穹隆嶺根本沒有什么防備。
一戰之下,郁久閭跋提不明軍情率先逃奔,穹隆嶺的柔然人同樣慌亂沒有進行有效抵抗,峻稷山校尉部殺敵七千余和俘虜四萬余,向南與邊軍進行會合。
差不多是郁久閭跋提號召柔然各部集結兵力的時期,李壇率領一個常備軍突入柔然部落聯盟的領地。
李壇并沒有將整個常備軍集中在一起作戰,是分為數支部隊,分散襲擊各個柔然人的部落。
穹隆嶺的柔然王帳尚且是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被漢軍襲擊,其余的柔然部落就更加沒有準備。
僅僅是一個半月的時間,漢軍便將處于漠南的柔然各個部落掃平,取得了殺敵三萬余,俘獲十七萬戰俘的大勝。
作為勝利的代價,漢軍僅僅是死傷不足千人,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勝。
郁久閭跋提集結了一部分的柔然騎兵,向東前往東高車領地,同時不斷派人前往漠北的柔然人部落召集兵馬。
大約是劉彥下令火器部隊開往北疆參戰的那一段時間,柔然與東高車正式結盟。
漠南戰事如火如荼時期,漢帝國的征東將軍呂泰也對拓跋殘部和慕容殘部發起攻勢。
如以往那般,兩支鮮卑殘部僅是小小抵抗一下,立刻向更北的區域進行撤退,征東將軍幕府僅是取得殺敵兩千余、俘虜萬余的殲敵成果。
“這一支被堵在河灣的敵軍,是漠南所能找到的大部分草原人了。”郗愔并不熟悉鐘興,只知道鐘興是漢軍中資歷很高的老人:“他們之中有柔然人、敕勒人、契骨人……,來人的部族非常雜。”
鐘興就是這支火器部隊的指揮官,步槍兵與炮兵合起來也就七千人左右,官銜卻是中郎將。
七千人在郡縣兵體制,撐死了也就是一個軍侯作為指揮官,于常備軍則是校尉。
僅僅是七千人的建制卻是配上了一名中郎將,已經顯示出火器部隊的特別,誰都能看得出來有多么受到重視。
“敕勒人和契骨人便是丁零人的一個分支吧?”鐘興一開始還在好奇既然稱呼聯軍,怎么會沒有高車軍隊的身影:“他們來了多少?”
“西高車足有三萬,東高車僅是出兵八千。”郗愔不得不介紹火器部隊沒來之前的作戰經過,闡述完之后,笑著說:“西高車僅是折損了兩三千人就夾著尾巴狼狽逃走了。”
郗愔說了那么多,無非就是要讓鐘興明白一點,他們其實能夠殲滅敵軍,費了那么多的功夫,經歷了許多的破折,才給火器部隊一個完美上場的戰場,希望鐘興不要忘記這一點。
漢帝國現在也就一支成建制的火器部隊,不是其他人成為這支火器部隊的指揮官,偏偏是鐘興被選中,可見鐘興至少也是一位簡在帝心的人物。
軍隊內部也有競爭,很多時候甚至是競爭得非常激烈,等待需要卯足勁競爭的時候,是不是在天子那邊有印象,又是多么深的印象,絕對是一件關鍵的事情。
鐘興成了第一支火器部隊的指揮官,軍方后面又會陸陸續續進行換裝,那么作為第一個指揮火器部隊實戰的人物,該是多么的眼瞎才沒看出是一顆冉冉升起的軍方新星?
雖說現如今第一梯隊的眾大將平均年齡只是四十歲,看起來正是最為黃金的年紀,但不要忘記人過二十,因為學習以及經歷的關系,該是怎么樣基本上就不會有什么大變化,想要熟悉新的戰法并靈活應用恐怕是很難了。
當軍隊有了新的武器,開始了全新的戰法之后,注定了第一支火器部隊的指揮官立刻就會飛黃騰達,能夠讓這樣的人欠下人情,誰會放棄?
“周近方圓三百里之內再無一戰之敵。”郗愔走到了山川輿圖下面,指著北海(貝加爾湖,現在胡人稱為巴已尼大水)的西南位置:“柔然可汗郁久閭跋提以及東高車首領阿附力腌,合兵約有八萬駐軍此處。”
東高車只有首領而沒有單于或可汗,首領為白皮膚系的丁零人,部族中卻并不全是丁零人,數量最多的其實是敕勒人,丁零人是部族中人口第二,另有契骨人、烏人、洛人等等一些部落。
契骨人、烏人和洛人是被視作雜胡,能有名號傳世所代表的是他們這個部族正在崛起,要不任何一個國家不會單獨喊出名字,僅是會用雜胡來概括。
鐘興并沒有因為得到重視而顯得跋扈,相反很清楚自己該有什么樣的定位。他決定只帶耳朵,李壇有什么樣的安排,就聽從命令。
“征東將軍率軍追到這一片廣袤的森林,失去了兩支鮮卑殘部的蹤跡。”郗愔的手在一條標注為完水的河系上面劃過:“有消息稱這里出現了一股未知的騎兵,他們也在向北海靠近。”
漠南區域現在已經完全歸于漢帝國所有,被稱之為漠北的地方也建立了橋頭堡,卻是在東北部僅是沿著主要河流建有少量的屯兵堡。
不是漢帝國不重視漠北的東北區域,是那邊常年處于冰天雪地的季節,同時那邊的生態是一種山川之間樹木廣布的環境,別說是漢人很難長待,就是當地人竄進林子也難以確保不會迷路。
“這是一片范圍超過八百里方圓,顯示為長形狀的森林。”李壇首次出聲:“陛下取名為興安嶺,分為兩個部分,西部為大興安嶺,東部為小興安嶺。”
漢帝國最為了解的是小興安嶺的那一部分,原因是早就派遣屯田兵團前往小興安嶺的西南部地區,后面更是遷徙了五六十萬半島三國的奴隸前往墾荒,打算在那一處千里平原的黑土地上建設一塊產糧區。
拓跋殘部和慕容殘部龜縮到興安嶺區域殘喘已經有七八年之久,一開始兩支殘部合起來應該是有個四十余萬人,僅是一年過后剩下不足二十五萬人。
兩支鮮卑殘部會在短短一年之內減員那么多,并不全是因為漢軍的持續追擊,是當地的氣候確實惡劣非常,森林里面的野獸也是多不勝數。
存活下來的鮮卑人就是最為堅韌的那一批人,他們度過了前期的生死期,可算是翻山越嶺到了興安嶺背后的平原,不過并沒有迎來想象中的好日子,是一頭栽進了一年四季中冬季、春季和大半個秋季全是冰雪籠罩的凍土。
又再幾年過去,二十五萬人戰斗減員和非戰斗減員一再死傷,等待這一次漢帝國再次發起大型攻勢,兩支鮮卑殘部會想都沒想就逃,除了著實是打不過漢軍之外,與他們僅是剩下不到十萬人也有著很大的關系。
“拓跋部已經決定向大漢投降。”李壇說出了誰也不會覺得意外的消息,后面才是最主要的:“他們將會在我軍發動新的進攻之后,作為內應。”
要說漢人再次崛起之后,諸胡之中的哪一部日子最為舒坦,那么當屬拓跋鮮卑部無疑。
當然不是因為劉彥的四妃之中有個拓跋秀,也不全然取決于劉彥看在拓跋鮮卑會自主漢化的份上,是上述那些因素再加上拓跋鮮卑看清楚情勢選擇配合,拓跋鮮卑部也就被當成了一個典型,安置方面得到待遇最好。
李壇說了那么多,想要表達的意思就一個,那就是這一次北疆的戰爭根本不會有什么意外,必定是漢帝國取得最終的勝利。
勝利成為必然,誰獲利了什么功勞則是未定。
北疆的戰爭可能是漢帝國近十年內最后一場可以稱之為大戰的戰爭了,解決掉北疆的諸游牧聯盟,不但是漢帝國的北疆就再無威脅,應該說漢帝國周邊就不再存在威脅,軍隊的重要性必然是會呈現下降趨勢。
十年內的最后一場盛宴,沒有封侯而又想要封侯的人,不想再等十年就要緊握機會。
封了侯的人也想要讓自己的履歷更好看一些。
必勝的一場戰爭,他們不止需要獲得勝利,還要打得好看,才能給整個國家上繳滿意的答卷。
“我部會在鱷根河(色愣格河)與征東將軍部會師。”郗愔的手指的是一條源頭為北海,卻是向南長達數千里的大河系,它又延伸出數條分支,會師地點是在草原聯軍南部一百五十里之外:“需要做的是在雪季來臨之前,逼迫敵軍進行決戰,一次解決掉東北部的敵軍,掃蕩他們的部落。然后,揮師西進,準備入侵西高車!”
說得很是明白,沒人有什么疑問,李壇也就讓無關人等退下。
“共舉。”李壇獨留下鐘興,命人備來喜宴,分別就坐之后,說道:“統領火器軍,有何感想?”
“還要多謝將軍創造機會。”鐘興舉杯邀飲:“將軍隨意,末將滿飲!”
這邊的戰事已經結束,周邊三百里方圓再無敵軍,大軍獲勝之后自然是需要進行犒賞,不但將校們可以痛飲,士卒也能分批喝酒,并不存在什么禁酒令。
“若說有何感想……”鐘興給自己又倒滿酒水,還真的充滿感慨地說:“時代變化太大,再武勇的勇士也抵抗不住一發彈丸。”
勇士面對弓箭手的射箭還能揮舞兵器去磕掉射來的箭矢,可要是讓他去刀劈子彈肯定是做不到,僅是依靠單純的武勇真的很難在軍中混下去了。
“永曾早有嘆息。”李壇在長安的時候可沒少聽冉閔悲傷春秋,笑著說:“今天觀看列陣齊射,大有勢不可擋的威勢。本將看時一再猜想,要是敵軍戰馬不受驚,步槍兵線列陣可有應對之法?”
“有的。”鐘興想都沒想就答道:“步槍兵成四個橫排縱列組織線列陣,有拒馬和欄柵最佳,沒有效果略差,一再演習之下確定可以針對騎兵。”
李壇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得出大概就是一種“口”字形狀的空心方陣,不是那么相信僅是依靠這種陣型就能有效抵抗騎兵。
手持冷兵器的軍隊,對抗騎兵是排成密集方陣,有成功也有失敗的例子,但通常是被動挨揍。
“眾多步槍兵組成空心方陣,每個空心方陣互相處于射擊距離之內,形成滿布的空心方陣……”鐘興一大串的術語說出去,后面總結:“敵軍騎兵沖入,四面八方皆被射擊,便是能突破幾個空心方陣,依然必敗。”
李壇瞬間就懂了,不就是將諸夏最擅長的散型箭陣嗎?只是士卒手里的武器變成火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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